闻涧在面前东西的一瞬间便确信这便是传说中的魔。
这是一个黑色的，散发着浓郁腐臭味，很难被称为是生物的东西。
它像是是人形的肮脏的淤泥，仔细看去，末端在不断地融合又短暂分离。但蠕动中时不时冒出来的残肢碎肉，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团会动的尸块。
对面的魔似乎注意到了闻涧，蠕动着支棱起自己的身体。
混合着令人窒息魔气的粘液从它身上滴落又重新被融合进身体。
接触过的土地上植物迅速枯萎，变得焦黄。
随着魔物的停留，地面似乎都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闻涧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妖魔的存在，但是这跟直面面对妖魔还是不一样的。
怀中的黑犬的叫声唤回了闻涧的神智。
少女突然想起之前茶馆说书人讲的，凡铁无法对魔造成有效伤害，只有那些带着灵气的武器才能真正的斩杀魔族。
即使顶着违约带来的天道制裁，魔族实力会有所压制，但凡人对上魔族仍将是一边倒的杀戮。
毕竟凡人体力总有耗尽的一刻。
闻涧来不及感到恶心，盯着眼前翻滚的碎肉，心中不详的预感终于成真。
后山都有魔入侵了，那前方的栖云城呢？
自己手上好歹捡了把灵剑，那城中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又该怎么办。
来不及等闻涧细想，对面的魔族看到人后明显有些兴奋，甩了甩勉强称得上四肢的东西，尖叫着冲了上来。
闻涧被恶心的几欲作呕，将呜呜叫唤个不停的狗崽胸前一揣，凭借这么多年用剑的本能挥剑迎敌。
却发现对面怪物的动作意外的笨拙，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但是浑身四溅的腐蚀性黏液还是太过危险。
闻涧一边躲避着魔物的攻击和黏液，一边找机会接近。拖得久了，少女动作愈发得心应手，逐渐找到了对面的破绽。
不知要害在何处，只得对准似乎是脖子的位置出手。
正如千千万万遍练习的那样，剑随心动，一剑挥下，斩断了魔物的脖子。连闻涧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挥剑斩过的地方竟带起了一道白色的剑气。
见魔物不动了，闻涧才缓缓回过神，看到地上蠕动的肉块，又反手补了一刀。
魔物在地面上蠕动了一会，却并没有再融合在一起，而是缓缓地融化般逐渐分崩离析，将周围的草毒死了一片。
来不及细想，闻涧紧握着手中的剑，朝着城中方向跑去。
怀中的小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任秋寒本想找个机会跑掉，但又担心少女怀揣灵剑成为活靶子，只得加快本体赶来的速度，不断和分身沟通调整着定位。
自己窝在少女怀里，抬眼就能看到下巴。从未和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任秋寒只能僵硬地抓着衣领，生怕唐突了对方。
一路上，随着离栖云城的距离越来越近，闻涧遇到的魔也越来越多，已从一开始应对的惊慌生疏，到后来变得逐渐熟练。
闻涧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细想城中的情况。
因为自己意识到，能够杀死这些魔，大概率仅仅因为自己手中这把能克制魔族的灵剑。
如果自己用的普通铁剑呢？如果是城中的人呢？他们是否有抗击这些魔物的能力？
闻涧不敢细想，只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朝城中跑去。
近了，近了。
远远地望见城门，闻涧心下一沉。
并没有奇迹的发生，城门已破，闻涧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魔族特有的腐臭味。
强行将理智拉回几分，将灵剑横在身前，小心的朝城门靠近。
透过破碎的城门，闻涧看到城中有不少游荡的魔物。它们没有什么目标，似乎只是在城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城中一片死寂，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同时地上虽没有见到完整的尸体，但是到处存在的溅开的血迹以及破碎的衣物，昭示了这城中发生了何等惨烈的一战。
闻涧想起在山上遇到的那些魔物，以及城中现在游荡的魔物身上那些随着蠕动而起伏的碎肉，说不定就是......
突然，闻涧在一个打翻的摊子上看到了一截破碎的肢体，似乎死前还想要护住自己身前的几株草药。
肢体上挂着的如意纹暗红色衣服碎片刺痛了闻涧的眼睛。
少女一时忘了如何呼吸。
太熟悉了，这里本命年没有穿红衣服的习惯，这件衣服闻涧从买布到设计花纹版型都是亲自做的。
因此才能熟悉到一眼认出。
董叔很珍视这件衣服，因此只有生日那天会穿。
身侧包裹中的准备送给董叔的兔子尚且温热，但却再也送不出去了。
少女双目泛红，举起剑，瞄准一只城门边上的魔从背后冲了上去，熟练地抬手，压腕斩下，将面前的魔族成功斩成两截。
即使自己手中的剑对这些魔物似乎有克制作用，但闻涧也不过是凡胎□□。即使已经小心躲避了，但仍有一些飞溅的粘液溅到了身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的腐蚀声。
闻涧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一边挥剑一边向城中靠近。
黑犬探出头来想舔舔少女的伤口，却被一把摁了回去。
“别捣乱。”闻涧声音有些冷，带着无法掩饰的恨意。
任秋寒有些着急，魔气入体对凡人来说是致死的毒药。不忍少女最终被魔气腐蚀，只得认命的将狗头贴紧少女胸口，将自身为数不多的灵力渡给少女，阻止伤口上毒素的扩散。
终于，在一个转角之后，闻涧看到了熟人，一直紧绷的心弦忍不住往往一松。
少城主越景轩正带着一队青壮年拿着长剑柴刀拼命抵抗着，试图阻止魔物进一步靠近身后的区域。
只是凡铁砍在魔族身上造成的伤口，不消几息便重新愈合，仅仅能阻挡片刻。
闻涧来不及高兴还有幸存者，就发现城中众人不知抵抗了多久，不少人身上早已被魔气侵染。
越景轩伤势看起来最重，左臂有一道明显的贯穿伤，只被潦草的包扎勉强阻止了继续失血。
城中众人早已被不知疲倦的魔物纠缠的精疲力竭，越景轩那柄平日里宝贝的不行的佩剑，也在粘液的腐蚀下变得斑驳不堪，再也不复往日模样。
见闻涧来了，越景轩大喜，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的佩剑却先一步不堪重负的折断。
闻涧心急如焚，一剑劈向身边的魔族，借力在其身上一踏，险而又险地为越景轩挡下了魔族紧接着的攻击。
又顺势挥腕，尽量控制着粘液飞溅的方向，避开了人群，将魔族斩于剑下。
“闻姐！”越景轩惊喜道。
没时间寒暄，见闻涧靠近，而周边的魔物立马被闻涧，或者说闻涧手中的灵剑吸引了，转身扑了过来。
闻涧看众人想冲上来救自己，忙喊道：“不用管我！带伤者下去躲一下，我手上的剑能伤到它们！”
说罢，便提剑继续和魔物继续缠斗了起来。
身后的众人闻言也没有径自离去。而是将伤势最重的几人搀扶着带到了内城，朝闻涧喊道：“你莫逞强，受伤了就换人！咱们人也不少，有了杀死他们的方法，拖也能拖死他们！”
闻涧心下却愈发沉重，城中众人大多都对自己有恩，如今不知伤亡几何。对魔族的恨愈发入骨，甚至想去质问收到了好处却保护好凡间的修仙宗门。
究竟为什么，魔族会来到对它们几乎没有吸引力的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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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魔族的不应该是灵气吗。
“不要恋战，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死魔物，是拖延时间，保护好自己！”闻涧分神朝着众人喊道。
少女环视四周，发现有人力所不支后便跃去吸引对面魔族的仇恨，尽力保护住众人
但是即使闻涧剑法再精妙手中的灵剑再有克制作用，也架不住越来越多的魔物被吸引了过来。
闻涧怕连累到众人，便边迎敌，边试图带着魔物们远离内城。
见城中相识的几个农户举着柴刀想冲上来帮自己，闻涧忙喊道：“不用管我，你们的刀伤不了他们，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跟你们换班！”
话虽如此，但闻涧知道这将是一场持续到死的厮杀。
在魔物重重的包围下，自己很难有机会全身而退。若是想逃回内城也同时会将魔物引过去。
还不如想想怎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灵剑丢给城中众人。
毕竟，这是他们唯一能和魔物对抗的方式了。
就是可怜了自己怀中的小狗，闻涧心想。
小狗很听话，缩在怀里没有捣乱。
闻涧揉了揉狗头，心中已经开始思索将小狗丢出去的姿势。
魔族毫无间断前赴后继的进行着车轮战，闻涧只得不断从自己身体里压榨出一份又一份的力量，但随着自己力量的逐渐流失，也不由逐渐变得左支右拙。
但自己体力终究有限，闻涧沉思着，计划着自己体力的划分，努力想尽可能延长自己战斗的时间。
随着战斗的进行，不少魔物溅出的液体落在了闻涧的身上。
肉体凡胎怎能与魔气对抗？随着粘液的落下，少女的身上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发出滋滋的声响，一片一片的皮肤逐渐被腐蚀。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击杀了多少魔物。疼痛和疲惫已经消磨掉了闻涧几乎全部的意志，大脑逐渐变得空白。
闻涧心中也是一片茫然，没曾想自己还未能接触到真正的修仙，也未能来得及救下城中众人就即将燃尽。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结束在这个世界潦草的一生了吗？闻涧心有不甘，但挥剑的速度还是逐渐变得越来越慢。
突然，眼前被自己溜的半天的魔物们似乎恼了，互相挤在一起，尖叫着向自己包抄过来。
不敢小瞧它们，少女挥剑而起，朝着魔物伸出的触手再劈两剑。
魔物彻底被激怒了，几个魔物蠕动着融合在一起，触手猛地伸出，像一条条阴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闻涧甚至能从触手的蠕动中看见被这些魔物吞噬过的肉块，心中一阵作呕。
径自翻身而上，大脑却一片空白，生死时刻脑中只剩下了对剑最基本的本能。
一剑剑挥出，速度越来越快，舞出了片片剑花，白色的剑气如暴雨梨花，击退了一个个魔物。
闻涧咬牙躲过眼前的魔物的攻击，却猝不及防的被从背后冲出的魔物一爪抓在了后肩之上。剧烈的疼痛差点儿让自己握不住剑。
疼得眼前阵阵发白，闻涧再也没有挥剑的力气。一个踉跄，勉强避开了魔物的下一次攻击，举起剑，尽全力将灵剑向内城众人方向掷去。
少女捧出被自己保护地严严实实的小狗，来不及注意到它此刻异常虚弱的状态，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低低地将幼犬朝着没有魔物的方向抛了出去。
最后，拿出自己原本带上山的普通铁剑，用剑支着，努力站直身子，虚弱的喘着气。
眼前一阵发黑，彻底到了极限，本以为即将迎接死亡的疼痛。但下一刻，透过模糊的视线，却看到一把从身旁飞过的利剑将面前的魔物一分为二。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自天边响起。
“九霄剑宗弟子听令，保护城中百姓，所有魔族，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