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拍摄雪山的路上总会遇到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这也在拍摄项目开始前领队曾告诫过大家的话。
“雪山的状况很多变,再专业精密的预测机器也无法全部预知到这些细微的变化。”领队对陆知屿和他的搭档说道。
“走吧,记得接下来跟紧我,不要脱离队伍。”领队表情严肃道。
曾经因为危险程度高而被一次次推迟的雪山拍摄项目最终还是启动了,陆知屿跟随着领队和拍摄团队的不断向前行进。
随着众人的不断攀爬上升,雪反倒下得越大,呼啸而过的冷风贴身而行,海拔越高高反反应也跟着变得严重。
雪山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拍摄团队的大家由一开始的轻松缓解都变得严整以待,每个人都曾在项目开始前经过身体的专业训练,这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也都在掌控之中。
但训练时的场景总归是安全的,当大家真得站在这片雪山山脉之间时却又是另一种状况,每个人的状态都很紧绷。
“跟紧!”
领队的声音划破沉默,又很快湮灭在风雪之中。
原本轻松调侃陆知屿的搭档变得安静,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开始愈发迟缓。
陆知屿觉察到了他的异常,时刻关注,却还是在领队下一次转换方向时没有发现搭档的身影。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很快便意识到搭档掉队了,在这种情况下掉队面临的将是生命危险。
前面的队伍即将消失在薄雾之外,他的声音一次次湮灭在风雪中,最终他看着前方即将消散的队伍,咬咬牙,朝着身后的方向走去。
风雪掩埋了脚步和一切痕迹,穿过层层薄雾,最终陆知屿找到了搭档。
搭档瘫倒在雪堆里,意识已经不太清晰,看到陆知屿赶来后却还有力气接着小声调侃道:
“我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吗?陆,这不是你最想拍摄的项目吗?”
陆知屿从应急包中找出紧急避险的装备,呼叫卫星电话说明定位情况并自愿跟搭档放弃这次的项目,交代完一切后只剩下漫长的等待救援时间了。
“喂,真的要放弃啊。”搭档继续道。
陆知屿也跟着翻出搭档的包,这种情况下最害怕的就是失温,也把自己的那一份应急保温装备一并给搭档,在做完一切后终于有心情回应搭档的话。
“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要睡,保持清醒,想说什么继续说,这次我会耐心听完每一句的......”
“啊,你好反常,不过我还真有一个想问的老问题,陆,为什么这三年来你总是会这样冷静?”
搭档半眯着眼睛,很难聚焦视线到具体的人上,他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陆知屿的身上,又随着冷风飞卷开。
四周的空气只剩冷风回荡在雪山山脉间的呼啸声,搭档视线陷入黑暗,又艰难睁开,分不清是陆知屿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还是自己意识不清到已经听不到他的回答。
沉闷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回答。
“因为,不会暴露脆弱,就不会受到在意的人所带来的伤害......”
搭档干笑了几声,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抵不过昏沉坠落的疲倦感,缓缓闭上了眼睛。
*
拍摄队伍因为中途领队预测的暴风雪极端天气来临危险而提前撤离,领队经验足够丰富,给大家预留了足够的救援时间。
雪山项目因为危险程度太高再次被叫停,所幸项目的团队成员都没有生命危险,唯二两个出意外的成员便是陆知屿和搭档,而搭档因为救援及时又被陆知屿用了两份紧急物资,所以很快便康复了。
因为失温而面临生命危险的,反而是坚持等到救援来临的陆知屿。
陆知屿醒来后没多久便递交了辞职申请,在发展前途最为光明无限的时刻。电视台知道他和搭档的关系,在高层劝解无效后,让搭档来再次劝一下他。
搭档活蹦乱跳来到陆知屿病房时,本想拿雪山那番话继续调侃,但当他推开门看到了陆知屿的那一眼却反而陷入了沉默。
往常那个总是冷静强大的陆知屿此时却面容苍白坐在病床上,他望向窗外,散碎的黑发遮挡住深眸让人看不出神色,只觉着很悲伤,好似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喂,陆,说实话,如果有些事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的话,那就回国吧。”他只在他身后平静道。
*
从A国回国的时候,陆知屿只告诉了时晓,只说成是因为雪山项目的危险遭遇所以想要回国发展。至于其他人,对雪山项目和他回国的行程一概不知。
他拒绝了搭档和其它拍摄团队成员的送行告别,只身一人,带着简单收拾的随身行李。
当经过飞机漫长的行程多年后再次抵达春海机场时,当重新踏入这片熟悉的领域,陆知屿只想起三年前机场的等待,心也跟着慢慢变冷钝痛。
回国时春海市正值盛夏,太阳很大,可他却觉着半点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可偏偏却在挑选一圈后,陆知屿还是选择了在大学时期买下的池岛家对面房子住下,不知出于何种心理。
原本他以为跟池岛的见面会是在成为邻居后的意外撞见,却没想到在时晓公司等他的时候两人会在这种阴差阳错下重逢。
当时的他还未养好雪山项目的旧疾,经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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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的昼夜颠簸时差也未彻底调整好。而他本就不靠谱的表弟时晓更是记错了时间,还把他回国的事告诉了陆闵。
陆知屿坐在时晓贴着“总裁办公室”的“总裁”椅上,在等待的过程中变得没什么耐心。
回国后要办的事情有很多,有对重新建立个人工作室的不熟悉的忧虑,但,更多是对接下来要成为池岛对门邻居的失去掌控感的不安。
要装作毫不在意吗?要拿着这些年的积累对当年她的话进行回击吗?都过去三年了也许大家都会变化,要直接放下过往吗?
太多太多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所以当意识到有人误闯进办公室时他只想让对方出去。
可下一秒,当意识到来人是池岛后,那些困扰他的问题又全部烟消云散。
想要靠近,又不想让她觉察。
想要远离,又舍不得让她真的难过。
他像是个完全被对方一举一动牵引的幼稚孩子,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又因为过往的伤害展露出浑身的刺,可最后被刺伤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只三次,只三次对方的主动靠近,就全部抵偿清过往的伤害可以吗?
陆知屿在心里默默问过自己。
所以,在春海公园的吊桥上,在青云的楼梯最后一阶,在青云园林的灌木丛中,他以自己的标准或主动或放水的让池岛三次主动“靠近”他。
这样,他们两个人就算扯平了三年前的那些。
可如果事实真相是,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独角戏呢?
小时候的他以为每次严苛的自我要求和那些优异的成绩单能换来陆闵的关注,所以他尽力做到最优,哪怕会受伤,哪怕会疲惫不堪,只要能看到陆闵扫过成绩单时短暂露出的满意神情就足够了。
只是渐渐长大些,他才发现陆闵并不在意他付出了什么,也并不在意他在这个过程中受过多少伤,只要最终结果不会偏移她的预期。
他独自一人搭建好舞台,以对方的预期为标准,认真演绎着每一幕并无人在意的独角戏。
直到他的生命中生硬闯进来另一个人,看穿他试图躲避掩藏的内心,但却又不指责不评判,只是单纯的看到了,并用身体力行告诉他:
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自身还身陷囹圄,明明也是总是依靠自己承担那么多的负担,为什么?为什么却还是愿意分散出去爱意和勇气。
如此美好,又如此坚韧,让他忍不住靠近,又忍不住想要永远默默陪在她身边,默默帮助她解决那些她未曾开口过的求助,就这样陪伴一生,心甘情愿。
可池岛的人生,好像并不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