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西南边陲有个叫江州的地方，江州境内有座不大不小的山，山上有个破落的门派，名叫开阳宗。
百年前，开阳宗有个老祖宗曾是大周赫赫有名的无双国师，备受皇室青睐和老百姓的拥护，开阳宗在他手上那是声名鹊起，信徒数以万计。
可也说了那是百年前了，大周皇帝都换了好几个了，那点子皇恩早就烟消云散了，如今出门报上开阳宗三个大字，怕是连消息最为灵通的丐帮弟子都不曾听过。
也是，除了半山腰上那两根百年前就矗立在那儿的石柱，还有那传闻中是永昌帝亲笔题名的，实际早已破败不堪的木头牌匾，剩下的，就是宗门里掐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的人。
就这，还得连上蹲在大门口的大黄，和勉勉强强也算在宗门内打杂的齐婶子，这才堪堪破了一只手的数。
当然，我们的女主，她既不是蹲在门口的大黄，也不是打杂的齐婶子，她是开阳宗现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也就是开阳宗所谓的大师姐，柳菲菲。
为何要说所谓的大师姐，纯因这下面的一师弟一师妹，一个是前宗主的亲孙子，一个是现宗主的亲女儿，说来说去，就她一个外人，还是个山下随便捡来的无父无母无背景的野丫头。
好在她年纪虚长几岁，这两小家伙也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长姐如母算不上，可如今宗主闭关，山中无老虎，她便是那唯一的霸王。
柳菲菲平日里无甚大喜好，唯爱话本子是也，这不昨儿刚得了一本好书，废寝忘食的，熬了个大通宵，临近天亮才将将睡下，迷迷糊糊间，只觉那书中如玉郎君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触，突然间，“嘭”的一声，美郎顿在眼前烟消云散。
“谁，谁害了我的郎君？”柳菲菲惊坐跳起，缓了片刻方才看清眼前场景，哪里有什么如玉郎君，分明是一场大梦而已。
门外的拍门声依旧没有停歇，隐隐将有木门拍碎的趋势。
“柳菲菲，你给我快点起来，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在睡......”
能这般不知死活的，这宗门里也就只有司徒敏。
“师妹，你轻点，轻点。”能这般劝着的，也唯剩师弟蒋文修一人耳。
他如今已满十六，恰是舞象之年，正是该避嫌的时候，此时更是红透了脸，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劝说的底气便少了几分。
司徒敏才不管他，一把将他甩脱，“滚开。”
说罢，又是猛力踹了一脚木门。
蒋文修见那木门使劲摇晃了两下，这下也不管避不避嫌，直接就上手将她往后拉开，“这门要是坏了，又得废银子找人来修，你有银子......”
这话还没说完，耳畔就是“砰”的一声，比之刚才的声响，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文修暗叫一声不好，缓缓扭头看去，大门倒塌掀起的浮尘之后，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影。
蒋文修心头一颤，勉强将剩下的两个字补上：“赔吗？”
浮尘散去，浮光里的人影也慢慢露出踪迹，不是柳菲菲是谁。
司徒敏此时也被吓的够呛，对上柳菲菲那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小心肝又再颤了颤。
“不是我。”抵赖的话顺口就是，刚想拉一旁的蒋文修出来当背锅侠，手伸了几次却没抓住实体。
再回头看去，旁边哪还有人的影子。
她手握成拳，暗地里问候了一遍蒋文修和他十八代老祖宗。
再回头对上柳菲菲，挺了挺刚开始有些发育的胸，冷着一张俏脸，所谓输人不输势，“就是我踢的，怎么了？”
“有你这么做师姐的吗，齐婶子都下山七天了，这七天我们天天跟着你喝稀粥，今天呢，连稀粥都没了，早上我练剑手都是软的，三天前你就说要下山购置菜粮，可每天睡到响午，你说你哪里还有个师姐的样子，你要做不了，把银钱给我，我自己下山去。”
柳菲菲看她憋红了一张俏脸，隐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过到底是一手带大的糯米丸子，对于她前面的控诉又觉得心下有愧，当场决定饶恕她搅她好梦的罪过。
恰逢肚子“咕咕”响起，索性一拍掌，“好，我现下就下山。”
她答的如此爽利，反倒叫司徒敏准备了一箩筐的抱怨瞬时没了用武之地。
气闷之余，见她又返身回来。
果然，又只是口头说说，正要上嘴再刺两句，柳菲菲已经提前开了口，指着地上散开两半的木板道，“我回来之前，必须给我修好了。”
司徒敏还来不及反驳，人已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了山巅。
有气无处去，司徒敏捏紧了拳头，一声狮吼，“蒋文修，你给我出来。”一时惊起林中鸦雀无数。
······
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柳菲菲下山头一件事就是奔向那镇子中心的荀老翁羊肉馆，打算先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途经闹市口，那往常颁布明令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头，热闹喧腾的，柳菲菲迟疑了两步，但腹中空空的难耐感终是战胜了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再说，满眼瞧去，尽是人头，挤进去费那个劲儿干甚。
待到了羊肉馆，柳菲菲又不免为自己刚才的选择喝彩，无他，今日份的羊肉汤只剩了最后一份，柳菲菲在选择带回去与师弟妹共享还是自己独吞上，坚定的选择后者。
一晚热腾腾的羊肉汤下去，柳菲菲那叫个身心皆畅，只是临出门又犯了愁。
往左，不知道刚才闹市口的那份热闹还在不在，往右，几十步开外就有个粮食店。
不等她抉择，脚已自动向□□斜，算了，米粮什么时候都有的卖，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看。
紧赶慢赶，眼看着就到了，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人群此时却已退散的没几个了。
这就结束了，没的看了？
柳菲菲暗骂自己刚才怎么就贪吃了，早知道后面那一碗白汤就不叫再加了。
她揉了揉肚子，抓住从她身边散去的一个半大点孩子，“喂，刚刚那儿是有什么热闹可看？”
那小孩子听着她这不礼貌的称呼，本是不耐烦，抬头却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似一汪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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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识字，想不出更好的词，只觉得这双眼睛好看极了。
瞬时，小孩子就放下刚才的成见，认真地回答道，“刚才牙子卖奴役呢。”
“不过你来晚了，都卖光了。”
柳菲菲听到头一句就失去了兴趣，听到第二句更是嗤之以鼻。
她全身上下搜不出十两银子出来，买婢子奴役，这么高大上的名词，她可不配。
于是乎热闹也不看了，她松开小孩儿，顺便还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了，早些回家吧，再晚，你爹娘该打你屁股了。”
半大小孩听话的点了点头，跑出去七八步方才想起来，她是谁，凭什么管他，扭过头去正要开骂，却瞧见她如一个木桩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广场处。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哦，是了，他刚刚说错了，还有个奴才没卖的出去，可这关他什么事。
遂一扭头，又奔跑着走了。
······
没热闹可看了，柳菲菲当然不会再往上凑，远远地瞧了片刻，又往那羊肉馆方向返回。
久不下山不知，米粮竟涨价到如此地步，掂了掂荷包中的银子分量，最后咬牙买了一两银子的，带来的布袋子装了一半都不到。
往回走，羊肉馆还未关门，柳菲菲站了会儿，还是进了店。
店小二还记得她，上来就招呼道，“姑娘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了？”
柳菲菲见桌椅都收放整齐了，想来是真卖光了，不过进都进来了，还是笑着问道，“可还有饼子和羊汤了？”
店小二这才理会过来，遂笑容满面，“饼子有，多的呢，羊汤我去问问东家。”
柳菲菲站在原地等他去问，最后点儿羊汤店家全送了给她，柳菲菲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只打算买两个回去给家里嗷嗷待哺的两娃打打牙祭的，这下子骑虎难下，只好一下子大手笔买了十个，又花了五十文。
菜肉都还没买呢，就花去了一两多的银子，柳菲菲那是边走边肉疼，这山下果然不是她这等子穷货能久待的地方。
剩下的目标明确，先去肉铺子买了几个没人要的大骨棒，店家心善，把一盆散发着腥臭的猪下水也一并打包卖给了她，拧着满当当的且算是荤食的袋子，柳菲菲又去隔壁摊儿上挑了几个鲜嫩的还带着新泥的大萝卜，这就算是采购齐全了。
两手满当当的匆匆往回赶，途径那卖梅子糕点的铺子更是目不斜视，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抓住了似的。
这一路狂奔眼看着便到了山脚下，柳菲菲又犹豫了。
齐婶子家就在山下的村子里，之前告假说是因为她家老头子摔伤了，要回去照顾。
柳菲菲看着手中已被血水染红了的布袋，有些纠结。
反正都下山了，要不就顺道去看看？
就在脑中天人交战第一百个来回还拿不下决定的时候，有人替她做了抉择。
一只干枯，满是血污的手自草丛中伸出，精准的袭上她的脚踝。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