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到此处,医修丹修听红了眼眶,别过脸去。
李希夷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临死的不甘无奈,她与原主的共鸣,到达了极点。
“鬼修大人,不必管我魂魄。”
她不想死后还被研究。不得安宁。
“我可宣诸众人,我与池家兄弟……”
未尽之语,是一个年轻女子万万说不出口的。可大家都颇有意会,裴阮宁近前道:“微微妹妹,我信你。”
李希夷抬头望入她眼中。
还是那么漂亮优雅的、闪闪发光的……想要她死的阿宁姐姐。
到最后一刻,还会给她这么点儿虚伪的温暖。
裴阮宁抚上她的肩膀,净身术起效,洗去李希夷一身脏污。
连阿宁姐姐都会。
可青道哥哥、星野弟弟,连装都不愿装。
胸腔闷痛,更多的血从口中呕出。
李希夷蹙紧眉,“我李氏希夷,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去。”
她抬眼,“动手吧,梅花鸦。”
梅花再次动了起来。
关节咔咔作响。
夕阳晚霞,火烧云层层叠叠,照在春山顶。
利刃划破皮肤,撕帛裂锦声。
飞溅的血花,投下斑驳密密麻麻的影,而后洒入大地。
有什么重重倒了下来。和染血的剑一起。
乌发上的蝴蝶结发带被割断,随风飘扬而去。
血洒林脉,夕照春山,长河落残影。
有人说,春山之巅,是那个小道医的死处。那里的土地吸的血最多,后来那片长出的花,都格外鲜艳茂密。花多到攒聚起来,就好像一个躺着蜷缩的……无助的人影。
这是后话。
被操控着横剑割颈时,李希夷眼前闪过无数的走马灯。
手中这把剑的触感,变得莫名放大。她想起收到这柄暖剑的时刻。是池青道为了缓解她的寒疾。
青道哥哥,会陪她在每个山头看星星,给她讲各宗门历练的趣事。讲述时,他总是把她搂在怀里,用斗篷裹紧,不让她见一丝风。
青道哥哥,会不会有一刻……是喜欢过她的。
临行前,清俊仙君,弯着腰抚摸她的头,“犯寒疾冷的话,抱着剑,会暖和。”
眼神温柔缠绵,未尽之语,是希望她念着他。
“嗯,念着青道哥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回来时,他已经牵着裴阮宁的手,冷眼对她,让她去嫁给自己的弟弟,了此残生。
明明认得她,却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亲密情意。
让李希夷以为那都是一场梦。
无情道。不动情,又怎么会忘情?
为什么死了,心还是会疼。
身体变得好轻。
死了,或许可以再见到奶奶。再一起煮一壶青稞酽奶茶。浓厚的香气,白色的热气,搅拌时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思绪变得破碎。游移不定。
池青道,知道她用他送的剑,自刎了。是不是会生气?
生气她弄脏了他曾经的佩剑?
弟弟……星野还会想起她吗?
说好了的。明明说好了的。
烤第32只鸡的时候,说好了,成亲后,他会带她回草原,看望奶奶,一起去焰火节看烟火。放焰火。会带她在草原安家,不住在钩吾山也可以。
怎么……也说话不算话呢。
还有……天空之上,索要她的那位卧底魔婴。
卧底的功夫那样深,朝她掉了多少泪,编了多少故事,煽情多少次父母死于妖魔之手,执着她手唤“好微微”。日复一日,做不完的体贴温柔,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男妈妈。
最后一次,还拿脸颊蹭她的脸,“我想借剑意一用,回去祭拜完父母,即刻还你。”
呵。
这下他总算……得偿所愿了吧。
她死了。他也可以息怒了吧。
云层之上,飞舟之内。
魔婴高坐,剥好了最后一颗石榴,码放在果盘里。摆放成一个正圆。
他手边的一条白石长桌上,摆满了荔枝、葡萄,切了花形的苹果,新鲜片好叠排的各色菜蔬,有种强迫症的整齐感。
“差不多得了。”男跟班一脸嫌弃,“她只是爱吃素,不是兔子。”
魔婴不紧不慢,开始捣腾长桌两侧的花瓶,将挑拣好的花束,精心修剪,插进花瓶又取出,调试着摆放的角度,插花的心思,十分精巧。
身旁,他的男跟班已看不下去他这男妈妈的做派,吐吐舌头,板起鬼脸,学起了魔婴放狠话的样子,“交出李希夷,我就撤走魔兽潮。”
学得惟妙惟肖,装逼感恰到好处。压迫感十足。
就是表情喜感了些。
魔婴白他一眼,“阿泠呢?”
那是魔婴的另一大得力属下。
郁雾无语凝噎,“她,你还不知道?赶着去书坊写你和穷道医的番外。住书坊里了。张口闭口就是磕cp。”
想他给地魔陵打了三百年的工,陪着卧底时,熟背圣儒堂八大义十三经,只有他念别人的份,没想到有一天被别人给唠上了。
郁雾想起来阿泠每次磕cp那尖叫,那咬手,那狂笑,那脸上只会转移却不会消失的笑容,忍不住掏掏耳朵,“她唠得我高低得给她磕两个。”
魔婴却轻声一笑。
侧脸无限美丽。
精致到让郁雾这靠四百岁的,都有片刻失语。
为了掩饰那短暂失神,郁雾抱胸,没话找话。
“讲道理,你见了她,打算如何?”
郁雾瞥了眼浓云之下如星星燎原火的魔兽,那是魔婴拿到无情道剑意后,劈开祝融氏之墟放出来的,“剑意没了,你还她什么?”
魔婴长睫微垂。
郁雾嗤笑,“总不会,你还个人给她?”
魔婴微微抬起眼帘。
郁雾一噎,上下打量他,“无情道剑意,换你这么个五百年的老不死。老牛吃嫩草,你好意思吗你!”
魔婴眨巴眼,“不可以吗?”
“呕——”郁雾直接去飞舟旁边,扶着栏杆吐了,呕吐声响彻云霄。
魔婴挑了挑眉,有点怨气的可爱劲。手里插花的功夫是半点没耽误,默默抿唇,眼睛微眯。
也就……五百岁不到的年龄差,只要不说,微微她应该不会介意。
把她接了来,再赐她魔血永生。以后,他们长伴一起。
笑话。年龄算什么问题。
郁雾的呕吐声,以及魔婴沉默插花的回应,被一声响亮播报打破。
地魔陵探子驾御着魔兽而来,飞奔出去,直接在魔婴跟前摔了个五体投地,还不忘第一时间禀报工作。
“报——”
“陵主,李希夷已死。”
忽地,云层里一片安静。
郁雾的呕吐声停止了,就连飞舟底舱里,关在法阵空间里躁动不安的魔兽,都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顷刻间,阒然无声。
探子莫名其妙。但感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也不敢抬眼。只听见陵主魔婴,问了四个字。
“你说什么?”
探子那是不敢说话,却不得不说。
“报告陵主,李希夷死了。”探子灵机一动,赶紧甩锅给底下钩吾山那帮名门正派,“钩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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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帮伪君子来说的。问您……尸体是他们安排送上来,还是您自己下去领?”
探子说完,只觉周身一寒,耳边炸开巨响,恍若山崩地裂。
后颈一紧,体验了上吊的感觉。
郁雾早提了探子后颈,丢到飞舟外,否则,他已经成了一团灰。
探子再看去时,片刻前还完好无损的飞舟,直接以魔婴为圆心,从上到下贯穿魔气炸了个大洞,法阵被迫,底舱里魔兽脱了禁锢,狂钻乱涌出去,走地飞禽,水陆两栖,奇形怪状,全向着钩吾山而去。
护山大阵,被巨大的魔兽潮,撞击得砰砰作响。穹顶似的灵力波动,游蛇般扭曲,护山大阵岌岌可危。
下方已聚满了名门弟子,齐聚灵力修补护山大阵,叫骂魔婴不守信用。
探子两股战战。擦擦汗,又不免感叹,陵主真强。
开了魔渊,继承魔主之力后,太强了。
整座飞舟,只有长桌和上面的果蔬,幸免于难。
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魔婴赤足编发,靠在长桌边。
只有郁雾看出来,解兰舟站不住了,不靠着那条桌子,他已经站不住了。
郁雾严肃了神色,“老不死的,我先替你下去看看。说不定是那些阴毒东西捏造的说辞,设的陷阱。”
魔婴像找到了重心,近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不顾郁雾的阻拦,“我和你一起去。”
郁雾想起来那一天,至今都觉得难忘。
不过他又想,幸好阿泠不在。
要不然,他要同时接收两个崩溃的同伴。
郁雾从没有见过那样的魔婴。
五百岁的年纪,魔婴从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就算是索要让他动了一点心的女孩子,都是布局为先。把喜欢的人,放在棋局里,羞辱仙门,顺带讨要了她来。
反正,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小道医,无门无派,那些仙门也不会留人。
魔婴解兰舟,本来是那么想的。
但他和郁雾,高估了对手的下限。
郁雾就那样跟着解兰舟,攻破了护山大阵一个角,闯入了钩吾山。
一处破损很快被修复。
以李希夷为饵,仙门展开对魔婴的反击,把魔婴困在护山大阵里,打算擒贼先擒王。拿了魔婴,不愁控制不住魔兽。
郁雾在到达春山悬崖边时,还是心存一丝希望。
穷道医,潦倒归潦倒,可别真死了。
要出大事。
郁雾总有这样的预感。
所以,在看到那具沾满血污的尸体时,郁雾是震惊的。
震惊于仙门无耻。
已经死去的女孩子,满身是伤,鞋袜泥污,身上的衣料发皱,死前是趟过水的。
在一片乌鸦的环绕下,小道医被做成跪拜的姿势,双手吊住。旁边立着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
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她的致命伤在脖子。
血溅三尺。剑被丢在一边。上面的血迹都干涸了。
郁雾看着,解兰舟过去拿剑时,第一反应,是去抠剑刃上干涸的血渍,一抠,铁锈色的血渍,零零碎碎地往下掉。
解兰舟自己的手,被剑刃反复划破,血流如注。
魔婴在回避她的尸身。
郁雾提高了全身警惕,防止魔婴失控。
那时候的场景,郁雾想起来还是会时不时头痛。
他陪着魔婴,以魔兽为倚仗,困在钩吾山三天三夜。
两边的争斗,打了三天三夜。
那天确实相当混乱。
后来也相当热闹。
因为,三日之后,池家兄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