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倩!”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心里的念头还在盘算着该如何找到她,这个电话就像是算准了时机,直接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结着一层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
“六月水井楼,我在这里等你。”
“有事,要跟你说。”
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口吻,说完,不等我回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我放下手机,看向身旁正在开车的苏玉杰,问道:“苏小姐,知道六月水井楼在什么地方吗?”
“在南城的北郊,是一座很出名的中式茶楼。”苏玉杰立刻回答,“您要去那里吗?盛先生。”
“对,一个朋友约我。”我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如果太远,你把我放在方便打车的地方就行。”
“不远,我直接送您过去。”苏玉杰毫不犹豫地打了转向。
我没有再说话,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
我不知道张倩找我究竟为何,但十有八九,与张远志脱不了干系。
而张远志的背后,是玄门。
也好。
我正愁找不到她,她自己送上门来,省了我一番功夫。
车行四十分钟,进入了一片名为“奇香园”的景区。
这里山水相依,花海连绵,几艘画舫在碧波上悠然划过,岸边游人如织,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这片景色,与我这几天经历的阴谋、诡计、生死搏杀,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阴影里。
苏玉杰见我看得出神,轻声说:“盛先生,您要是喜欢这里,可以多留几天,我带您四处转转。”
我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喜欢?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只是,我已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便再也回不去了。
“大概是因为,柳小姐不在这里吧。”苏玉杰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幽幽地补了一句。
我笑了笑,算是默认。
“真羡慕你们。”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
“你也可以的,”我看了她一眼,“郭强已经变了,不是吗?”
“复婚……”苏玉杰的眼神黯淡下去,“这种事,从来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她整个人明显看开了许多,但那份深藏心底的自卑,如同烙印,依旧让她在面对感情时步履维艰。
说话间,车子缓缓停在一栋古朴的木质三层小楼前。
楼前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六月水井楼。
车刚停稳,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是张倩。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黑衣,身姿挺拔,英气逼人,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几度。
“少爷。”
她站在车门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苏玉杰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有些拘谨地问我:“盛先生,这位就是您的朋友?”
张倩的美,是一种带着锋芒的美,与苏玉杰的柔媚截然不同。
我点头称是,简单为两人做了介绍。
张倩的目光在苏玉杰身上一扫而过,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苏小姐,辛苦你送少爷过来。”
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
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苏玉杰冰雪聪明,立刻听懂了,她朝我笑了笑:“盛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
我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过身。
张倩那双冰冷的眸子在我身上重新审视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武器。
“走吧,少爷。”
她转身,带我走进了茶楼。
楼内很静,几乎没有客人。
我们一路上了三楼,推开一间包厢的门,一股幽兰般的香气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身穿现代风格红裙的女子早已等候在内,她长发披肩,肤白胜雪,见到我进来,立刻起身,盈盈一拜。
“少爷。”
是丽巴。
那个从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如今换上现代装束,少了几分幽怨,多了几分灵动,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你好,丽巴小姐。”我朝她点了点头。
“丽巴现在跟着我,是自己人。”张倩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丽巴随即为我斟上一杯茶。
茶水清亮,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气。
我端起茶杯,却有些迟疑。我现在极度疲惫,任何提神的东西对我而言都如同饮鸩止渴。
“菊花茶,安神的。”
张倩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依旧平淡。
我哦了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入喉,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疲乏。
不等我开口,张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像是一块寒玉撞在另一块上,清脆,且冷。
“张远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玄门的线人。”
张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仿佛两把无形的刀,直刺我的内心。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插手?”
她的声音陡然下沉,包厢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了几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遇到玄门的人,必须避开!为什么不听?”
“你现在惊动了他们,知道后果吗!”
最后的质问,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像是在审判一个犯了弥天大罪的囚徒。
我沉默了片刻,迎上她冰冷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接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与玄门有关。”
“那你知道了之后呢?”张倩步步紧逼,语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知道了,为什么不立刻收手?为什么还要继续?”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
我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再看她,目光落向窗外那片宁静的夜色。
“张倩。”
我的声音很平静。
“如果我收手,郭家会家破人亡,苏玉杰会死,那个孩子,也会死。”
“让我眼睁睁看着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在我面前消逝,明明有能力阻止,却要为了所谓的规矩袖手旁观……”
我顿了顿,转回头,一字一句地看着她,眼神里再无半分疲惫,只剩下一种无法撼动的决然。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