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长发男子,脸上架着一副墨镜,看不清容貌,但他鬓角处那两撮扎眼的雪白长发,却让人过目不忘。
他一出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他走到精瘦男子身旁,手轻轻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白爷!”
看到来人,精瘦男子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恭敬地低下了头。
被称为“白爷”的男子松开手,动作优雅而缓慢地摘下了墨镜。
当墨镜下的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我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
这个男人的眉毛,竟然是两道如雪般的,白眉!
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眉毛会随头发一同变得花白,这本是寻常的生理现象。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对劲。
他最多三十几岁,面容尚显年轻,但那两道眉毛,却是如雪般的苍白,与他的年龄全然不符,透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在相术之中,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绝不该生出白眉。
二十生白眉,为夭折之兆,大凶。
三十生白眉,主重病缠身,死劫。
唯有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眉生白毫,方为长寿安康之相。
此人眉毛全白,不合天理,不入命数。
我心念电转,暗中催动了观气术,目光如针,刺向那被称为“白爷”的男人。
这一眼望去,我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笔直地窜上天灵盖!
活人,身上该有生气流转。
可他没有。
他的体内空空荡dàng,没有丝毫活人该有的阳气与生机,只有一个被强行锁在躯壳里的魂魄。
他是个死人。
一个能走,能说,能思考的……行走的死人。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寸寸扫过,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终于,在我气术运转到极致时,看穿了他那层人皮伪装下的本质!
纸!
他是一个用纸人续了命的半人半纸之物!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师父所传典籍中的一门禁术——纸人续命。
此术,乃是五花八门中的第七门“剪纸匠”一脉的至高秘法,与扎纸匠同出一源,却又截然不同。
扎纸匠侍奉鬼神,与死人打交道。
而剪纸匠,则是在活人的世界里偷天换日!
他们能以一张巧手剪出的纸人,在人死后魂魄未散的瞬间,将其残魂截留,与纸人融为一体,再附于尸身之上,瞒天过海,欺骗地府,让本该死去的人,以另一种形态继续“活”下去。
我一直以为,这种逆天的手段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中,早已失传。
万万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场里,让我亲眼见到了一个真正的“续命纸人”!
一瞬间,一个冰冷而又令人亢奋的念头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能施展此等禁术的人,其道行之高,绝非寻常之辈。
而苏玉杰和郭家所中的“借运”之术,同样阴毒诡谲。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所为?
眼前的这个白眉,就是那个藏在幕后的敌人,抛出来的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试探我的棋子?
想到这里,我瞥了一眼气运正盛的郭强。
他是我布下的“五鬼运财”局。
而眼前的白眉,则是那个人的“杰作”。
这就有意思了。
如果让我的“五鬼”,去碰一碰他的“纸人”,这不就等于,我与那个神秘的对手,进行了一次隔空斗法么?
就在我思绪翻涌之际,白眉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情况我清楚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赌钱嘛,有输有赢。输了,就得认。”
他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筹码。
“台面上的钱,全是他的。我认。”
“白爷!”那精瘦男子急了,满脸不甘地指着郭强,“他肯定出千!他坐的可是煞位,怎么可能一直赢!他绝对出千了!”
“啪!”
一声脆响。
白眉反手一耳光,狠狠抽在精瘦男子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原地转了半圈,嘴角瞬间见了血。
精瘦男子彻底被打懵了。
“我认了,你还有什么不认的?”白眉的眼神冷了下来,“你说他出千,证据呢?”
精瘦男子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地辩解:“可……可那是煞位啊!”
“煞位又如何?”白眉轻描淡写地反问,“或许,是人家的运气好到,连煞位都压不住呢?”
这一句话,让精瘦男子彻底闭上了嘴。
他们这番互动,也让我彻底看清了,这几个人根本就是赌场养的托,专门守在这张桌子上,利用煞位和联手做局,收割那些不懂门道的赌客。
吴胖子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道:“总算来了个讲道理的。既然认了,那就兑钱吧。你们这赌场,我们是不敢再待了,免得再赢下去,你们连道理都不讲了。”
白眉的目光从那近七百万的筹码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么会?我们萧水山庄开门做生意,最讲信誉。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钱,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他话锋一转,拉过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下,那双雪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锁定在郭强身上。
“不过,既然这位兄弟运气这么好,不如……再陪我玩一把?”
郭强浑身一僵,立刻回头望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不安。
我还没开口,吴胖子先急了,他一步蹿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道:“别啊!盛先生!咱们不能再赌了!兑钱走人!”
白眉根本不理会吴胖子,他的目光始终像钉子一样钉在郭强脸上,等着他的回答。
我沉默了。
七百万,足够还清萧家的债,还绰绰有余,已经达到了我最初的目的。
可现在,一个“续命纸人”主动送上门来。
这是千载难逢的试探机会。
赌赢了,不仅钱能翻倍,更能狠狠打击那个幕后黑手,挫其锐气。
赌输了……
我没想过会输。
在我的字典里,在我布下的局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几秒钟后,我对着郭强,缓缓地,肯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首肯,郭强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无穷的胆气,他挺直腰板,迎上白眉的目光,沉声说道:“好!我跟你赌!”
“你疯了!”吴胖子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郭强你疯了!盛先生,你怎么也……”
“吴胖子。”我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吴胖子满脸错愕与不解:“盛先生,那可是快七百万啊!还了钱,还能剩下五六百多万!这辈子都够花了!见好就收啊!万一这把输了,就什么都没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行了,我自有分寸。”
现在,不方便跟他解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