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视线瞬间凝固,死死地钉在了我的手上。
我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但已经晚了。
她的动作比我的念头更快。
“盛楠,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颤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当那片被粗糙地面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她几乎是抢过了我的另一只手,看到两只手掌心都是同样的狼藉,眼圈瞬间就红了。
“没事。”我挤出一个笑容,想让她安心,“看着吓人,皮外伤。”
那确实是皮外伤,是我从五雷烈火阵里飞扑出来时,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留下的纪念。
“除了手,还有哪里?”柳依依根本不信我的话,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射。
我还没来得及编个谎,旁边的吴胖子已经大嘴巴地嚷嚷开了:“肚子!膝盖!全都是!你是没看见啊依依,盛哥当时飞出去好几米,那姿势,跟超人似的,就是落地不太雅观,衣服都磨烂了!”
“你……”柳依依的脸一下就白了,手已经伸过来,急切地要去掀我的T恤。
“快,让我看看!”
我一把按住她冰凉的手,有些尴尬地环顾四周:“这里是机场大厅。”
“去车上!”
柳依依不容我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走,那力道大得惊人。
她是真的急了。
车窗是单向的,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我和她坐在后排,吴胖子很识趣地在车外顶着大太阳,美其名曰“给你们私人空间疗伤”。
“快点脱。”柳依依的语气带着命令,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焦虑。
“要不……回家再说?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了皮,在车里总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怪的!”她瞪了我一眼,眼里的水光却出卖了她的强硬,“反正别人又看不见!在家里是我看,在这里也是我看!盛楠,你别磨蹭!”
她下了最后通牒。
我拗不过她,只好认命地掀起T恤的下摆。
肚子上,一块巴掌大的擦伤赫然在目。因为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伤口没有结痂,红色的嫩肉和凝固的血丝交织在一起,画面极具冲击力。
“你……”柳依依看着那片伤口,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她的指尖轻轻探过来,悬在伤口上方一厘米处,想碰,又怕弄疼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伤口本身还让我心头发紧。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前几次都没有这样过!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太危险的生意,我们不接了,钱我们慢慢赚……”
听着她带着心疼的责备,我心底那点因为受伤而残留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值了。
我伸手,轻轻握住她那只颤抖的手,柔声道:“如果有些事,行内的人不做,我也不做,那谁来帮他们呢?想想青杉和宋柳烟,想想丽巴和舒晓晓。他们也需要人拉一把。”
“依依,我吃的是这碗饭,这是我的道。在道上走,哪有不磕碰的。”
柳依依抬起头,望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雾气。她委屈地噘起嘴:“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你嘛!”
“好了,真没事,皮外伤。”我轻松地笑了笑,“又不是被鬼打的,是我自己摔的,技术失误。回头买瓶红霉素软膏抹抹就好了。”
“傻瓜!笨蛋!”她嗔怪地骂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吴胖子说还有膝盖?裤子也脱了,我看看!”
“啊?”
我看着自己的长裤,额头开始冒汗。
在车里脱裤子,这……这真的不行了。
就在柳依依准备亲自动手的时候,车窗突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她不耐烦地摇下车窗,吴胖子那张被太阳晒得油光满面的大脸探了进来。
“我说我的大小姐啊,你们是疗伤还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学术研究啊?这都多久了?看看这太阳,看看我这汗!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脱水为国捐躯了!”
吴胖子满脸的汗珠子,看着确实可怜。
我赶紧趁机拉下衣服,如蒙大赦:“走吧!看完了,伤情稳定!”
总算躲过一劫,不然今天真要在车里被柳依依给“扒”干净了。
“去开车。”柳依依看到吴胖子那副惨样,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冷冰冰地命令道。
“什么玩意儿?”吴胖子瞬间炸毛,“让我开车?有没有搞错啊大小姐!我昨晚也通宵没睡好吗!今天一大早爬起来赶飞机,鞍前马后就为了回来给你们当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现在你居然还让我当司机?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你开,还是不开?”柳依依抬起眼皮,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吴胖子那满腔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他憋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口气,一脸悲愤:“好男不跟女斗……算你狠!”
他认命地爬上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去哪?”吴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气。
“吃饭,地方你随便挑,我请客!”柳依依大手一挥,尽显豪气。
“哎哟!这个可以有!”吴胖子的怨气瞬间转为喜气,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很快,车停在了一家装修奢华的海鲜姿造门口。
饭桌上,吴胖子彻底化身说书先生,把这次东海之行的经历描绘得天花乱坠。从夜魔将军的霸气出场,到九百阴兵的冲天煞气,再到鬼匠朱老七的神秘莫测,最后讲到周扬那吉星拱照的惊天好运。
柳依依听得一双美目异彩连连,听到最后,她一脸懊恼地拍着大腿:“哎呀,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精彩的大场面,我居然错过了!都怪那该死的研讨课,讨厌死了!”
“哈哈哈!”吴胖子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就安心准备你的毕业论文吧,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你忙的!”
我们正聊得开心,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又带着点谄媚的声音:“您好!请问是盛楠,盛先生吗?”
“我是,您是?”
“哎呀,盛先生!我们见过的,我是东海精神病院的院长,崔长生啊!”
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关着安威的崔院长。
“哦,崔院长,有事吗?”我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他这种人应该事发当晚就迫不及待地联系我了,怎么会拖到今天。
“哎呀!我就说周老板给我的号码肯定有误!”崔院长在那头叫屈,“我前几天打您电话,一直提示关机。今天实在没办法,又厚着脸皮去问了周老板一遍,他才发现给错了一个数字!您看这事闹的。”
我心里了然,原来是周扬在里面使了点小手段。
这倒是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怕我被这些琐事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