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少爷,您现在尚未恢复,玄门那几家……实力远超想象。”
“在您能拿起斩神刀之前,请您务必隐匿锋芒,若遇玄门中事,能避则避。”
“一旦让他们察觉到您的存在,必是杀身之祸。”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凿刻出来的,清晰而冷酷。
我听着她的话,一个念头在脑中升起。
“那你呢?”
张倩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更不能在您身边。我的脸,他们或许还认得。一旦我与您同行,只会引来无穷的追索与怀疑。”
“您放心,我会在暗处。”
她顿了顿,那冰封的眼眸里,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透出难以抑制的痛楚与后怕。
“只是……求您,别再像今晚这样逞强了。”
“若我没有路过,若我晚来一步……那夫人所做的一切,盛家一百二十条冤魂的期盼,就全都……白费了!”
她激动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我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分量,那种跨越了六年生死找寻的沉重。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以后,我会小心。”
一个字,一个承诺。
“嗯!”
张倩点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下一刻,她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毫无征兆地将我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我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僵硬。
她身上的清冷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瞬间将我包裹。
“张……小姐……”
“以前,每次我奉命离家,都会这样抱一抱少爷。”
她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和贪恋的颤抖。
“六年了……”
“我只想再抱一会,就一会儿。”
她的脑袋紧紧贴在我的胸口,我甚至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
很奇怪。
我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可当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时,我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我的脑海深处闪电般划过。
雕梁画栋的古老庭院,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笨拙地为我整理衣领……
她踮起脚,努力想抱住我,却总是差一点……
“少爷,您的胸膛,永远是那么让人心安。”
她在我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
她抱得更紧了。
那些破碎的画面,瞬间消散,快到我无法捕捉。
但我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却无比真实。
许久,张倩才缓缓松开了我。
她眼角的泪痕已经风干,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她从我手中,轻轻取过那柄斩神刀。
“此刀,暂由我替您保管。”
“待您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张倩必将奉上。”
“好了,我们出去吧,您的朋友还在等您。”
她恢复了那副冰冷坚毅的模样,转身前,最后叮嘱了一句。
“记住,今晚我对您说的一切,都藏在心里。您还是盛楠,从未变过。”
我再次点头,这一次,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我知道了。”
“走吧。”
她迈步向外走去。
“张倩!”
我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眼中带着询问:“少爷?”
“保护好自己。”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会需要你。”
张倩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那双冰湖般的眸子里,瞬间柔情似水,光华流转。
片刻之后,她重重点头。
“您放心。”
“只要少爷需要,张倩,随时都在。”
……
我们回到一楼。
柳依依、吴胖子和舒晓晓,正围着丽巴,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见到我们下来,柳依依第一个迎了上来,目光在我脸上和张倩身上来回打量。
“盛楠,你们……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交流了一些玄术界的事情。”
“那就好。”柳依依明显松了口气。
张倩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她看向丽巴,问道:“丽巴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丽巴环顾四周,眼中带着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茫然,轻轻摇头。
“我……不知。千年已过,沧海桑田,丽巴不知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若不嫌弃,便随我走吧。”张倩淡淡开口,“我可助你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重操医者旧业,悬壶济世。以你的所长,做你该做的事。”
丽巴眼中一亮,满是感激:“如此,便谢过女侠了。”
“走吧。”
张倩说着,目光最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我暂时还读不懂的情绪。
她抱拳,声音恢复了客套:“盛先生,告辞。”
话音落下,她与丽巴的身影便一同步入外面的夜色,很快消失不见。
她们一走,柳依依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盛楠,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我看着她担忧的眼睛,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确认了一些猜想。”
“真的?”柳依依还是有些不信。
“当然。”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盛先生,那我这里……是不是就算彻底解决了?”吴胖子走过来,一脸的劫后余生。
我点点头:“解决了。”
目光扫过全场,我问:“田思婷呢?”
吴胖子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她带着曹华水的尸体走了。临走前,让我替她跟您说声谢谢。”
我心中亦是一声叹息。
曹华水伤她至深,她却爱得偏执,最后,曹华水竟为她而死。
这段孽缘,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盛先生!”
吴胖子忽然抓住我的胳膊,眼中满是恳求与挣扎,“我……我有个事想问您!您……您有没有办法,让晓晓……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什么人鬼殊途我不在乎!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我看向舒晓晓,她的魂体飘在吴胖子身边,眼中同样是无尽的期盼。
我沉默了。
我能说什么?
告诉他们人鬼有别,天道无情?
告诉他们强行留下,必遭反噬,甚至魂飞魄散?
这些大道理,他们都懂。
可懂,和接受,是两回事。
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我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吴胖子。有些规则,我……也无能为力。”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们眼中最后的光。
舒晓晓却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美和满足。
“盛先生,我知道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