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关门!
那扇门带着惊恐的风声猛地合拢。
“砰!”
一只脚,快如闪电,死死卡住了门缝。
是吴胖子。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顶着门,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颤抖:“妈的,还想跑!”
他猛地一脚踹开门,巨大的力道让曹华水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撞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他妈弄死你!”
吴胖子怒吼着冲了进去,举起的拳头带起一阵恶风。
“住手。”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不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我按住了吴胖子的肩膀。
吴胖子胸膛剧烈起伏,但还是停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像刀子一样剜在曹华水身上。
“我问你,曹华水,老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曹华水靠着鞋柜,缓缓滑坐在地,他不敢看吴胖子的眼睛,只是用一种近乎崩溃的音调,反复呢喃。
“对不起……吴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吴胖子气得发笑,“你知不知道,老子差点就成了那画里的一员!”
我没有理会两人的对峙,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屋子。
一股混杂着潮湿、酸腐和长期不见阳光的霉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外卖盒子堆积如山,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台没有关闭的电视,屏幕上闪烁着无声的雪花。
这里不像一个临时的避难所,更像一个绝望者的坟墓。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曹华水的脸上。
他面如金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这是阳气严重亏空的表象。
“曹华水。”我开口,声音很平淡,“我们为什么来,你应该清楚。”
“是为了那幅画。”
曹华水听到“画”这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焦点,他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审判者。
“人皮……还魂术?”他试探着问,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果然知道。”
这个回答,让吴胖子再次暴怒。
“你他妈还装蒜!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行了,吴胖子。”我拦住他,“让他说。”
我拉过一张积满灰尘的椅子坐下,平静地注视着地上的曹华水。
“讲讲吧,从头到尾,一句假话都不要有。”
“因为,我能分辨真假。”
我的话似乎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放弃了挣扎,整个人松垮下来。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干涸的眼眶里涌出。
“都是它……都是那幅画害了我……”
他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怨毒。
“都是它!它毁了我的一切!”
吴胖子冷笑:“少在这演戏,你那点破产的生意,跟我这条命比起来,算个屁!”
曹华水被噎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他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终于用一种妥协的语气开口了。
“四个月前,我在一个朋友家看到那幅《美人图》,第一眼,我就被迷住了……我花了大价钱把它买回来,挂在了酒厂的办公室。”
“然后,怪事就开始了。”
“厂里的保安,半夜总能听见女人的笑声和歌声,去找,却什么都找不到。我以为是他自己吓自己,把他辞了。”
“可后来……后来我厂里两个女工,死在了宿舍。”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法医说,是酒精中毒。可她们俩是厂里最老实的姑娘,滴酒不沾!她们被发现的时候,肚子涨得像皮球,说是……活活喝到肚皮炸裂死的。”
柳依依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煞白。
“工人都吓跑了,订单全没了。我这才知道,厂里是真的闹鬼了。”
“我走投无路,请了一个大师来看。那大师一进门,就指着那幅画,说一切的源头都是它。他说这画怨气太重,他处理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命格极硬、气运极旺的人来镇压它。”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满脸愧疚地看着吴胖子。
“大师算出来,我身边命格最硬的人……就是吴哥你。”
“所以,我就骗你说要去外地发展,把画……送给了你。”
“吴哥,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是被逼的!我现在酒厂倒了,家也散了,这就是我的报应!”
他声泪俱下,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砰砰作响。
吴胖子看着他这副惨状,眼中的怒火似乎也消减了几分,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柳依依也小声问:“盛楠,他说的……是真的吗?”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我凝视着曹华水,许久,才缓缓开口。
“故事讲得很好,很可怜,也很真实。”
曹华水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我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去。
“只可惜,你撒谎了。”
曹华水的表情,瞬间凝固。
“我……我没有!”他急切地辩解,“大师,我句句属实!”
“是吗?”我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你酒厂倒闭,破产落魄,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对吗?”
“是……是的。”
“一个心死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的仪表的。”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可你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曹华水下意识地把手缩到了身后。
“一个绝望的酒鬼,身上应该满是酒气,可你这屋里,只有霉味和外卖的馊味,一瓶酒都没有。”
“你说你被那幅画吓得半死,只想摆脱它。”
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你的身上,却残留着它的‘味道’。一种长期与它亲密接触,被它的气息深度侵染后,才会留下的味道。”
曹华水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直起身,声音恢复了正常,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根本不是想找人‘镇压’它。”
“你把它送给吴胖子,是因为你发现,它开始吸食你的精气,你快要死了,你需要找一个‘替代品’,替你去喂饱它!”
“你不是恐惧它,你是占有不了它,所以才想毁了它,也毁了得到它的人!”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曹华水的心上。
他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揭开了所有谎言背后,那最阴暗、最可悲的真相。
“你不仅仅是把画挂在办公室。”
“你每天晚上,都会把它带回家,对着它说话,抚摸它,把它当成一个活人,对吗?”
“曹华水,你没有说实话。”
“你不是被它害了。”
“是你,爱上了画里的那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