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绿张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王家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股刚刚被盛楠压下去的寒意,此刻混杂着一种源自古老传说的恐惧,重新爬上每个人的脊梁。
“行啊,绿张!”段青山试图用玩笑打破这死寂,声音却有些干涩,“藏得够深啊,老家这么个劲爆的故事,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这都是老掉牙的传说了,谁会当真啊。”秦绿张勉强笑了笑,脸色依旧苍白,“要不是盛先生提起‘胡家湾’,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我的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
“具体位置。”
我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因为我知道,那就是宋柳烟的埋骨之地。
独眼独耳的炼药人、夜半撕心裂肺的女鬼哭嚎、不断失踪的年轻女子……每一条线索,都如榫卯般精准地扣合在了一起!
秦绿张被我的气势所慑,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就在咱们兴州市最偏远的长丰县,一个叫胡沟子的村子。因为地方太偏,路况又差,交通不便,十几年前,我们村子和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就都集体搬迁出来了。”
“所以,那里现在是座荒村?”我追问。
“是。”秦绿张用力点头,“一座彻头彻尾的荒村。”
“车能开进去吗?”
“能,但路况极差,最好是底盘高的越野车。”秦绿张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递到我面前。
“盛先生您看,最近几年,我们老家那里反倒成了个网红探险地。这个女主播在圈子里很有名,专门去各种传说中的凶地直播,有几百万粉丝。她最后一次直播,就是一周前,去了胡家鬼村。”
我接过手机,柳依依和何忠诚他们立刻围了过来。
屏幕上,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正对着镜头兴奋地介绍着身后的荒凉村落。
视频的最后几秒,镜头剧烈晃动,女孩的尖叫声刺破了屏幕,随即画面一黑,戛然而然。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都在问主播的下落。
“她……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柳依依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我将手机还给秦绿张,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别人的生死,与我们无关。”
我看着秦绿张,目光灼灼:“从这里到胡家湾,要多久?”
“开车……大概六个小时。”秦绿张被我看得有些紧张,“盛先生,您……您真的要去?”
“对。”我点头,声音斩钉截铁,“能救王硕的‘贵人’,骸骨就在那里。我必须去。”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她:“绿张,你熟悉地形,可愿随我走一趟?有你在,事半功倍。”
秦绿张“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师父何忠诚。
我淡淡补充了一句:“你师父的命,也系于此行。”
这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犹豫。
秦绿张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重重点头:“我愿意去!”
一旁的何忠诚看着自己的徒弟,神情复杂,既有担忧,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慰。
“盛楠,我也去!”柳依依立刻站了出来,满脸急切地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关心,“我陪你一起去!”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我会开车,我家里有越野车,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柳依依急了。
“我说不行。”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带一丝感情。
柳依依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如此冷漠。
“可是……”
“我不会开车。”秦绿张弱弱地举起手,打破了僵局。
我的目光扫向段青山:“你开车。明天一早出发,食物和水,准备五天的量。”
“好!”段青山没有废话,立刻应下。
“我先回去休息。”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不再看柳依依那张写满委屈和失望的脸。
刚走到门口,我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何忠诚。
“你知道‘玄门’吗?”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我差点忘了。
宋柳烟说过,那“狱王术”的阵法,非玄门中人不可破。
我自幼跟随爷爷在山野间长大,所学驳杂,却从未听过“玄门”二字。
何忠诚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敬畏之色:“知道!听我师父说,我师公当年就是从玄门出来的!玄门……那是咱们整个玄术界真正的泰山北斗,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他们是真正的世家传承,从不轻易在世俗露面。一旦出手,解决的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几十年前轰动全国的黑龙江坠龙事件,据说就是玄门高人出手,才将那黑龙送回江中。”
果然如此。
“你能联系上他们吗?”这才是我的目的。
“这……”何忠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尴尬地搓着手,“盛先生,您太看得起我了。玄门中人,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我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知道了。”
我心中再无波澜,转身离去。
看来,这条路,终究只能靠我自己。
……
回去的路上,柳依依开着车,一路无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只有她偶尔吸鼻子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为什么?”快到公寓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不让我去?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拖你后腿?”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回头。
“你还要上学。”
“别拿上学当借口!”柳依依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盛楠!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嫌我烦!”
我转过头,对上她那双通红的眸子。
那里面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担忧。
我看到她眼底浓重的血丝,知道她昨晚必定是一夜未眠。
这个傻丫头。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但我的表情依旧冷硬如冰。
“对。”
我吐出一个字。
“我嫌你烦。”
柳依依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雷击中,所有的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变得惨白。
她怔怔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两个字有多伤人。
但长痛不如短痛。
胡家鬼村,囚禁数百冤魂的“狱王术”棺冢,连宋柳烟那样的百年厉鬼都只能被困其中,其凶险程度,远超想象。
我不能带她去。
绝对不能。
我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楼。
“盛楠!”
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喊声。
我没有停步。
回到公寓,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脑海中,却全是柳依依那张挂着泪痕、写满绝望的脸。
我闭上眼,心中默念。
“傻丫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