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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陈年往事

作者:迦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守在裴寂也府邸的周幸以,久久没有等到人回来,此刻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


    天色越来越昏沉,屋外雷声不断,每一道都打在他的神经上。


    而玄屹就像一块木头,直愣愣地站在他身侧,


    看得他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把你们主子找回来!”


    玄屹憋着嘴,眼角耷拉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露出了憋屈的表情,看得周幸以一肚子气不说,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轰隆——


    在他的翘首以盼中,那道熟悉的身影踏着电闪雷鸣终于回来了。


    周幸以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连忙凑了上去,


    “你总算回来了!”


    相比于出去时的人,裴寂也现在的神色更加阴沉冰冷,


    十分有眼力见的周幸以也从他绷直的嘴角,看出了他更为糟糕的心情。


    识趣地没再胡搅蛮缠。


    平南王府到了裴寂也的手中后,他并没有大型改造,只是将久不住人的宅院简单收拾了一番。


    不,如今也不该叫平南王府了,而是摄政王府。


    裴寂也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去了王府后院的假山处。


    被昏沉夜色压低的天空缀在摄政王府上,青灰色的石峰在夜色中显露出了不一样的轮廓,


    几株藤蔓从石缝里探了出来,颓败的叶子衬得此景更加萧瑟。


    风影摇动,裴寂也片叶不沾身走进了假山深处,最后身影被黑洞洞的石头吞噬不见。


    原来,假山只是一道石门,而这处隐蔽的入口,通往了不为人知的底下牢笼。


    裴寂也手举着火折子,昏黄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映出他冷硬如铁的下颚线条。


    他一步步走在被泥土浸满了的石砖上,靴底碾过散乱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死寂的地牢中格外刺耳。


    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这地牢中的湿冷空气凝固,


    直到他走到地牢的最深处,一道生锈的铁栏杆后传来异动,铁链相撞发出的哐当声响从黑暗中传出来,


    火光跳跃,照亮了他阴沉的脸,也照亮了铁栏杆后被铁栏拴住衣不蔽体的男人。


    男人双眼被剜,披头散发,周身萦绕着一股让人掩鼻的臭味,


    一条手腕粗的铁链从高处延伸下来,将他的脖子桎梏住,


    而像只狗一样被拴在地上的男人从听见裴寂也走来时的动静后,就开始浑身剧颤,疯魔了般往后缩去,


    嘴里咿呀地叫嚷着疯话,瑟缩间囚衣下露出的皮肤上满是狰狞丑陋的伤疤。


    裴寂也的眉峰拧成了一道沟壑,随着他缓缓走到铁栏杆前,眼中酝酿了即将爆发的风暴,


    “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平南王。”


    平南王楚鸿雪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当年阻碍先太子楚元廷登基的最大势力。


    平南王出生时,先皇楚临川仍在潜龙之时,作为一个平庸的太子并不受宠。


    相反最被看好的乃是早已自固封地了无音讯的信安王。


    信安王母族乃赵郡李氏,舅父官拜宰相,其母淑贵妃更是圣宠无两。


    而当时皇帝最疼爱的也是富有盛名‘玉衡才子’的信安王。


    风头早已盖过了身为太子的楚临川。


    先皇生母张皇后虽为发妻,但与皇帝常年离心,加之母族日渐式微,早已名存实亡。


    本以为太子易位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峰回路转,


    淑贵妃惨遭毒杀,李丞相得知妹妹意外,突患恶疾,致仕还乡,


    信安王心灰意冷,自请封地,再未回京。


    最有力的竞争者皆被扫除,楚临川顺势除了掉了其他的几个蠢蠢欲动的皇子,最终一步步走上了皇位。


    先皇登基后,为稳固朝堂,一封圣旨赐下,强娶了当时已有婚约的赵郡李氏女家主,李梦云。


    后李梦云郁郁寡终,成了后宫中,众多凄惨一生不为人知的女人中的一个。


    几年后,十三岁的平南王被过继给了后来的贵妃裴氏,也就是裴寂也的姐姐,现在的太后,裴芳玉。


    定国公晚来得子,裴芳玉年长裴寂也十余岁,在他还是招猫逗狗的顽童时,裴芳玉早已成了宠冠六宫的贵妃。


    而后北狄边境告急,定国公奉旨出征,静安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随夫奔赴北狄,


    只是定国公夫妇不忍幼子无父母陪伴在身边,将他一起带往北狄。


    定国公练兵如神,百战未败,一生功勋无数,护大梁数十年不受战乱所扰,


    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全大梁最受人尊崇的战神。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最后却因一封密函,长枪落地,惨死北狄。


    那年,裴寂也八岁。


    边境瀚海关乃苦寒之地,潦倒困苦,但对于他来说,


    两年的军中生活是他人生中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


    手中的火折子跳跃的火光,发出滋啦的声响,裴寂也借着火光看向地牢深处蜷缩着的人,


    骨瘦如柴,脏乱不堪,哪还有往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模样,


    喉咙间似乎翻涌上一股腥甜,带着无尽的酸涩。


    “十三年前,北狄内乱,老可汗被大王子囚禁,定国公趁其内乱,欲一举击退北狄铁骑,捷报连连。正当他以为他即将为他的大梁换来边境安宁时,一封密函被他的老部下拼死送到了他的手中。”


    夹杂着狠绝的声音在空洞的石壁里不断回荡,十三年前瀚海关的大雪再次划过他的脸颊。


    带着那晚永远都退散不去的血腥味。


    八岁的裴寂也裹着不算厚的棉衣,外面套着他母亲特意为她做的铠甲,兴致勃勃地在营地里上蹿下跳。


    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藏不住对新铠甲的喜爱,和有了独属于他的铠甲的兴奋。


    正当他想要到主帐中去和他的父亲炫耀一番时,


    掀起帘子的手还未举高,账内急切地交谈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主帅,在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京中那边怎么可以如此对您,他就不怕五万裴家军心寒吗?”


    裴寂也强盛的好奇心驱使他透过那小小的缝隙,往里面偷偷望了过去。


    印象中,他的父亲永远都如一座高山一般挺拔宽广的背脊,此刻已经塌了下去,


    眼眶猩红地坐在椅子上,手边是摘下的盔甲和长枪。


    副将眼底喷涌着怒火,眼尾通红,平时被士兵嘲笑一根筋的大老粗,现在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委屈。


    他的唇角颤抖,语气中是怒火中烧的愤恨。


    “他们这就是逼你反!”


    那时,他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在听清副将的话后,裴寂也所有的童真在那一刻被了结,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却不会融化,


    身后呼啸而过的大雪迷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冰天雪地里的干燥和苦涩被他咽了满嘴,他张口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只能呆愣地听着主账里,副将仍义愤填膺指控皇帝的无情。


    “这两年若是没有裴家军以身体铸成的肉墙,挡在北狄的铁蹄下,他楚临川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他花团锦簇的皇宫里高枕无忧?”


    裴寂也的目光下意识寻找他的父亲,透过微弱的烛火,他看不清此时他父亲的神色,


    只见他双眸紧闭,一言未发。


    瀚海关的风雪在他父亲年迈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如沟壑的纹路,一道有一个巴掌大小狰狞的伤疤,跨过眉骨落在他的右半张脸上。


    那是他父亲与北狄二王子交战时,被对方的冷刀划穿了半张脸,


    深可见骨的伤口毁掉了他父亲那张无时无刻不再笑的、和蔼的脸。


    但换来了他将人斩落下马,提头吓退敌军的英勇战绩。


    “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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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副将的劝说,不动如山的定国公始终无动于衷。


    可裴寂也却看到了他搭在腿上颤抖的手。


    几乎一瞬间,刺骨的寒冷蔓延至他的全身,冷得他一激灵,收回了撑着帘子的手。


    那一晚,他被五花大绑,塞到了一辆粮车中,带离了瀚海关。


    在他绝望的泪水中,他的父亲满头花白,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他想恳求他的父亲将他留下来,留在瀚海关,留在他的身边。


    可他的嘴巴被塞上了东西,粗劣的绳子在他不断地挣扎下,将他皮肤磨出血痕,可依旧无济于事。


    他的力气太小了。


    定国公俯身抱住了他的儿子,尽管自己已经满目疮痍,但眼底始终留了份慈爱和悲伤,


    狂风过境,他在风啸声中,听到了他的父亲在他耳边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一定要和你的姐姐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们报仇!”


    裴寂也就在他父亲悲切的目光中,被带离了瀚海关。


    颠簸的马车上驮着一副早已被冻僵了的身体,驾驶粮车的是他父亲的帐前将,比他只大了五岁的小士兵。


    小士兵一路抹着眼泪,驾车带他出了瀚海关,


    最后他是在彻底离开瀚海关后才被放了出来。


    彼时,定国公战死瀚海关,头颅被吊于瀚海关城楼上,静安公主在城楼之上点火自焚,全了定国公最后的体面。


    听到这个早已沸沸扬扬的消息时,裴寂也只觉得他好像还在那晚大雪纷飞的瀚海关。


    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噩梦的终点是他再也不会醒来。


    他麻木地掏出怀中他父亲最后抱着他时,偷偷塞进他怀里的密函,


    上面盖着平南王的私印,信中只写了八个潦草至极的字,


    ‘功高震主,贵妃被囚’


    霎那间,裴寂也知道了他一生戎马从无败绩的父亲,为何在最后的胜利到来前,战死瀚海关。


    仅仅是因为这八个字。


    “功高震主,贵妃被囚。”


    潮湿阴冷的地牢中,冰冷的八个字从裴寂也的嘴里吐出来,仿佛是毒蛇吐出的信子,让人心惊胆战,


    裴寂也垂眼看向试图躲进黑暗中的楚鸿雪,突然心头疼得无法呼吸。


    平南王被过继给他姐姐后,定国公是真心把他当成孙子疼,


    不说逢年过节,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他有的,都会尽量给楚鸿雪一份。


    他也曾真心将这个总是护着他的儿时玩伴当哥哥。


    可当他千辛万苦回京之后才知道,这封密函只是送定国公上路的一把刀子。


    裴芳玉从未被囚,也因定国公殉国,被封了皇后。


    而所谓‘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也从未是他定国公在瀚海关大捷所造成的。


    定国公为了这一双儿女,为了裴家军的清名,毅然决然地赴死。


    从头到尾,那封密函都是楚鸿雪杜撰的。


    这是他向皇帝递交的投名状,


    换一个取代楚元廷的机会。


    而这封密函被裴寂也压在心底,这一压,就压了十年。


    “两年了,你还是不愿说出当年到底是谁帮了你?”


    楚鸿雪虽野心勃勃,但十三年前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他有心算计,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将这封信准确无误地送到瀚海关。


    从裴寂也踏进这个地牢后,一直在不停发抖害怕的人,突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嘶哑难听的笑声就像是老鼠的叫声,在地牢里回响。


    裴寂也没了耐心,但见了他如同畜生一般苟活的模样,躁动的心渐渐被安抚了不少。


    没关系,现在,他回来了,


    丞相也好,当年的幕后之人也好,亦或者是小皇帝也好,


    是该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京城,到底是谁在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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