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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作者:八喜大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越王一案,不仅弑母夺妻,还废了陆峥一生前程。


    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是寒窗十年,盼望一朝登科。可权势滔天的权贵手中利刃一挥,便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将寒门举子的全部努力化为泡影。


    连妻子老母都护不住,谈何为天下立心立命。


    薛灵玥指尖微微发抖,这案子牵连甚广盘根错节,也许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靶子,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那老妇风烛残年的模样,苏宝珠的眼泪,都令她心口犹如灼烧般痛苦。


    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脑海里徘徊,长公主的态度显而易见,若是她能立下功劳,也许有机会接触到更多密档……


    短短几息之间,私心与正义交织成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


    “回殿下,”薛灵玥双手抱拳,圆软的脸颊绷着,唇瓣紧抿,流露出与她样貌截然不符的坚决与果敢,“属下敢查,不论凶徒背后是何靠山,属下都愿尽力还冤者一个清白!”


    好有胆量的小校尉。李婙挑眉,缓视其余三人:“你们怎么看她说得这番话?”


    秦艽心跳如雷似鼓,忙道:“属下亦不畏,愿还冤者清白!”


    成珏与林逸之迟迟不语,憋了会儿才道:“一切听从殿下之令。”


    李婙嘲讽一笑,这差事的确不好办。


    此事一旦传出,寒尽天下举子之心,到时朝廷颜面尽失,朝堂失衡,李虞二党相争不休,极有可能再次陷入波澜。


    可大周立国不到三十年,历经两代,尚且根基不稳。西有突厥,北有鞑靼,二者虎视眈眈,一旦中原势弱必定举兵南下。


    还有前魏埋伏在暗中的势力,整个大周,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坚固昌盛。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手软。


    李婙一瞬站起身来,眼中锋芒毕现:“本宫责令你等查明正德八年乡试案,无论背后何人,只要证据确凿,本宫绝不姑息。”


    四人心中一荡,各自闪过诸般念头,最后也只齐齐化作一句:“谨遵君命!”


    …………


    自从彻查隐罪以来,几人夙兴夜寐,陀螺似的连轴转。


    因采花案已结,苏宝仪即将被移送刑部大牢候审发落,薛灵玥想到她精通药理,又有凉州口音,特意挤出两个时辰去狱中会她。


    将近日通缉之人的画像通通拿到苏宝仪面前,她脑袋上插着两根枯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卷着散乱的发梢,随意翻了一遍,便扔到一旁,不耐烦地懒懒道:“都不认得,也没见过。”


    薛灵玥忍着怒意璇身回座,手指轻敲着桌子,沉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姐姐近况如何?”


    苏宝仪一愣。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薛灵玥目光微亮:“三日前,她已经与陆峥拜堂成亲,你若能争取宽大,兴许还赶得上与她一同离京。”


    苏宝仪身子猛地朝前,手脚上的镣铐发出巨大的声响,“她离京做什么,她不会丢下我的!”


    “这我就不能说了,”薛灵玥单手撑在桌上,抵着脸颊,视线打量着那叠画像。


    苏宝仪立刻扑倒一旁,一张一张仔细端详。


    过了半晌,她单拿出一张,语气肯定:“这个人,我在凉州的鬼市见过。”


    薛灵玥抬眼看她手中薄薄的纸相,浑身得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片刻后,薛灵玥快步走出内牢,急急朝右卫值房走去。


    屋中成珏正坐着在与祝苧说话。


    几日前圣人将段霖被停职查办,这会儿他手底下的人各个急着寻出路。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将陈夕做下的丑事大肆宣扬,眼下人人对这位还锁在屋里的大师姐是避之不及,连送饭都抢着不去。


    段霖门下三位一等校尉,其中三师姐白祎正奉命跟随太师,护卫太子殿下北巡,唯一孤立无援的祝苧终于坐不住了。


    一见薛灵玥进屋,成珏便止住祝苧的话,关切问道:“怎么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薛灵玥喘着粗气,深吸了口气:“苏宝仪认出了与赵楠在客栈中会面的男子,据传那人是万雁堂下属,常年混迹在凉州鬼市。此前她的独灵草也是自万雁堂处得来,我猜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万雁堂十几年前发迹于北境,下属成分驳杂,听闻多半是三教九流来往期间,只要付出金银千两,没有他们不做的事。


    “怪不得没人见过他,原来是早就跑回凉州了,”成珏眉头一沉,刻意道:“但眼下案子逼得紧,我们哪里分的出人手去凉州?”


    薛灵玥余光瞥见一旁的祝苧,立时了悟她话中意思,附和道:“那不白白可惜了这线索!”


    祝苧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当下心中一喜,忙道:“我手下军士尽可听二位师妹调遣,莫说是三两人,为了案子有何豁不出去的!”


    “却之不恭,既如此,我们便先谢过祝师姐了。”成珏半分不推辞,起身抱拳道谢。祝苧回礼,麻利地从薛灵玥手中接过画像,出门去调人。


    薛灵玥看着她的背影,犹疑道:“她真的会帮我们吗?”


    “她帮得是她自己,不是我们。”成珏抬手斟茶,将茶盏推到薛灵玥手边:“尽管把心放肚里罢。”


    薛灵玥接过来一饮而尽:“这么说,像她们私下传得,师父要升任指挥使了?”


    “揣测圣心,为官大忌!”成珏点点她光洁的额头,比了噤声的手势,又道:“不提这个了,他们可曾来信,到底何时回来?”


    秦艽与林逸之率人去了淮南道收集当年的罪证。当年受越王之命暗中篡改陆峥考卷的官员,如今正任淮南道上州的刺史。


    “方才差人来送口信,快的话今日下晌就到了。”薛灵玥道。


    成珏拍拍衣袖,“那咱们也该动起来了,徐家的人再审一遍?”


    “好,这下看那帮死鸭子还怎么嘴硬!”薛灵玥一拍桌子,眼中露出稳操胜券的光芒。


    …………


    二十日后,这场轰轰烈烈,因“越王妃意外身故”而引出的越王案,终于在众人的关切中落下帷幕。


    越王犯下强抢民女,私杀仆役,擅权乱政等诸多罪名,贬为庶人,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转。


    礼部侍郎徐乾学判即刻问斩,收没家产,阖家流放漠北,徐氏一族三代不得参与科举。


    受徐家指示参与科举舞弊的官员一律除以绞刑,早已归乡致仕的昔日右相王章亦褫夺封号,没收田产,一众门生也或多或少受了牵连。


    日升之初,薄雾未散。


    清晨的长安城笼罩在一片浅淡的晨光之下。


    “诶,你听说了吗,徐乾学今日问斩,我可得去凑凑热闹!”一个背着书袋的年轻人兴奋地议论。


    他同窗道:“今日先生要考策论,我可不去。”


    “你这人好生无趣……”


    “今年参与乡试之人恐怕比往年多出几倍不止,你再不用功,要荒废到何时?”


    “那过了今日再学也是一样嘛……”


    两人说话间,与并辔而行的薛灵玥秦艽擦身而过。


    胯下马儿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马蹄放缓轻踏。薛灵玥扭身一瞧,那两名举子的身影落在身后,渐远渐小,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她收回视线,眉眼弯弯:“学子间能有今日之风,殿下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


    一番严审严判的雷霆手段,虽难掩当年陋行,却仍宽慰了天下举子的拳拳之心,使得民间学子入仕之风渐起。


    秦艽哼了一声:“殿下英明果决,此案若不是她下定决心澄清玉宇,一扫积弊,只怕无人敢去越王面前为苏宝珠求情,更不用说放她与陆峥归家了。”


    薛灵玥目光望向前方高大巍峨的城门,那上的周字大旗正迎着晨光招展,她缓缓叹了口气:“是啊,寻常女子,便是尊贵如王妃之躯,也要在夫纲下受尽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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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如用说逃离囚锁这种痴人说梦的话了。”


    夫权如山,礼法如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求告无门。


    但李婙不同,她所拥有的,全然凌驾在越王可笑的夫纲与特权之上。


    她无需哭诉,无需哀求,她只需决定要查,决定要管,决定要还苏宝珠一个自由,那除了九五之尊的圣人与太子殿下,谁人也无法抗拒。


    这是她拥有的权力。


    薛灵玥恍然一怔,未及深想,便听秦艽应道:“天下女子如苏宝珠者何其多,她们多半诉冤无门,反而招致杀身之祸。好在苏氏姐妹得此大幸,正本清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两人这会儿就是受邀去送别苏宝珠与陆峥的。


    薛灵玥回过神,缓缓催动着胯下马儿,“不过你说殿下为何要派陆峥去兖州?”


    隐没乡间十年之久的陆峥已恢复举人功名,三日前吏部一纸任命,令他就任兖州司马。


    秦艽骑在马上,身姿清俊挺拔,闻言嘴角微扬,“兖州毗邻北境,偏远贫瘠,但远离朝中是非,日后虽免不了吃苦头,他夫妻二人身份敏感,又何尝不是幸事。”


    马儿步伐轻缓,待二人行至城外寒亭,一辆马车已停在树下。那车身老旧,略显窄小,车顶覆盖着一层简陋的粗布。


    纷纷杨柳之间,薛灵玥打眼一瞧,站在车旁粲然一笑的正是苏宝珠。她脸色红润,娇美如花,此时已褪去华服美饰,身着布衣钗裙却难掩其貌,一如当年乡间那个小娘子的模样。


    苏宝珠满面含笑,缓缓对着薛灵玥与秦艽行了个礼:“多谢二位恩公相助,我夫妻虽无权势,位卑言轻,然他日若有用得上我等之处,还望恩公不弃。”


    薛灵玥跳下马,赶忙将她扶起,娃娃般得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意:“我等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何谈大恩。”


    说话间,陆峥拴好马车,上前行礼。


    他面容瘦削,周身一派书卷之气,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显然十年的黯淡岁月,并未磨去他心中之光。


    四人简单寒暄几句,共坐亭中饮了几杯清茶,直至天色不早,日光耀起,苏宝珠才与陆峥起身告别。


    登上马车,苏宝珠向长安高大坚硬的城墙投去最后一眼。从前她如惶惶飞鸟,挣扎半生,今日终得脱困。


    她放下车帘,告别了这座囚困她半生的围牢。


    陆峥坐在车前,轻轻挥动着鞭子,马儿徐徐前行,带着他与妻子老母向着兖州而去。


    薛灵玥与秦艽立在亭中,目送着陆峥的马车缓缓离开,直至消失在官道尽头。


    青山尚远,淇水迢迢,此后一别,不知再见有期。


    一阵微风吹拂,秦艽收回视线,忍不住捏了一下薛灵玥的发髻:“莫看了,有长公主庇护,他们一定平安无虞,你倒不如想想午膳吃什么?”


    薛灵玥回过神来,提起性子道:“听说詹记的胡饼又出了新样式,今日去尝尝?”她答应了出门办差的何瑛,要去瞧瞧长安城中的新鲜事。


    “一连吃了三天,今日又吃胡饼,薛灵玥,你莫不是瞧上他家哪个烙饼的小哥?”秦艽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胡饼店最近在京中小有名气,热气腾腾的后厨里,全是精壮汉子光着上身揉面烙饼,光洁的肌肉泛着一层热络的汗珠,看得小娘子们个个眼红心热。


    还哪有心思吃什么饼。


    薛灵玥懒得理他,抬脚走出寒亭:“你不去拉到,我自己去。”


    “诶,不成,你等等我……”秦艽连忙起身去追。


    亭外传来薛灵玥咯咯的笑声:“你管我,我就去!”


    两人先后骑上快马,向着城中疾驰而去,身影渐小,说话的声儿也化在风中,隐约听不真切。


    又是一阵春水乍起,枝条柔摆,柳叶纷飞,如同一抹轻渺的绿烟荡在河岸。


    正德十八年的春日,正芳菲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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