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存着事儿,薛灵玥少见得没什么胃口,两人草草把桌上的吃食用完,牵马走入村中。
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上,此时已天光大亮,一轮朝日悬在山顶。
远远看去,乡间阡陌纵横,透出浓重的绿意,村民三两弯腰在田间地头,为这宝贵的春日耕种农忙。
薛灵玥举目四望,笑道:“你看这像不像元水村?”
“还说呢,若没我救你,那群刁民早把你捆了!”秦艽轻哼一声。
“倒忘了问你,铁器案刑部到底是如何判得?”薛灵玥侧头。
圣人当年还是晋王时,曾统领武宁卫多年。即位之初,怕朝臣议论武宁卫自恃功高,擅权乱政,便收回了武宁卫的行刑权,只保留探查与缉拿之权。
尽管朝中不满之声仍然甚嚣尘上。
秦艽道:“牵扯的几个官员下狱待斩,仍有几条漏网之鱼,师父谏言暂且留下孟滨与柳七娘的命,待秋后再处置。”
薛灵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定睛看着秦艽,“说到这个,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桩案子都没头没尾的?”
客栈里的青年,孟滨的心腹,甚至是后厨下药的婶子,所有线索都戛然而止的中断。
秦艽烦闷地叹了口气:“我自然觉得,但师父总拿我当孩子,他不说,也不许我问。”
此时正行到村口,远处跑来一个光着屁股的奶娃娃,他穿着鲜红色的肚兜,头上扎着毛茸茸的发揪,乍见两人牵着大马,小嘴一咧,吓得嚎啕大哭:“娘,娘!”
这一嗓子惊动了许多埋头在田间劳作的乡亲,他们纷纷停下农活,投来不善而警惕的目光。
还有些年轻的汉子,已经虎视眈眈拎着锄头要过来了。
薛灵玥心里一紧,赶忙慢下脚步,笑着朝锄地的大婶喊道:“婶子,我二人是越王府的侍从,替王妃娘娘回来祭拜,不知该怎么走呀?”
那婶子脸色晒得黝黑,闻言脸色僵了一瞬,仿佛听到什么新鲜事,半晌才道:“你们一直往东走,出了村尾,山脚下一那堆立着石碑的,便是老苏家的坟了。”
薛灵玥笑着道谢,连忙与秦艽加快脚步,穿村而过。
两人走出村尾,眼前出现一片不太大的空地,荒草萋萋,凋零破败,唯有两座孤零零的坟茔隐藏期间。
墓碑前的荒草已有半人高,秦艽上前拨开,露出几个斑驳不平,风雨侵蚀的粗糙刻字,小心擦去期间厚厚的灰尘,才勉强看清石碑上的字迹。
苏舜卿与爱妻于月娘合葬之墓,下方小字刻着女苏宝珠,苏宝仪敬立的字样。
薛灵玥看着秦艽,眼中猜疑不定。
两人站在墓碑前,身后响起一道年迈嘶哑的呵斥:“你们是何人!”
转过身,几丈外站着一位耄耋之年的阿婆,她瘦削佝偻,枯干的手死死抓住手中的拐杖。
浑浊苍老,深深凹陷的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戒备。
…………
临近申时,武宁卫大堂一如往常肃穆,西斜的日光垂在檐下,透过一人多宽的廊柱,将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照入堂中。
三两卫士行走期间,腰间的佩刀与护甲相击,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动。
“宋大人,指挥使大人出门前命下属将这几份案牍转交给您。”一名校尉呈上手中的物事。
整洁的书案后坐着一位身着官袍的男子,他五官俊美,姿态风雅,全然不似血海中杀出的沙场宿将。
宋钰眉目温润,道:“且放下罢,对了,小九可回来了?”
那人道:“属下过来时,正遇到秦校尉与右卫的人往二堂去呢。”
宋钰站起身:“既如此,我去看看他。”
屋外春阳和暖,莺啼雀雀。武宁卫二堂却大门紧闭,幽暗昏昧。
屋子右侧的矮塌上,成珏神色疲倦地合衣而眠,林逸之与她相对而卧,半靠着下面的脚踏睡得东倒西歪。
两人梦中隐隐发出酣甜之声。
唯有两盏烛灯沉默地燃烧着,照亮屋中一角。
秦艽与薛灵玥坐在灯下,两颗脑袋凑在一处,悄声翻看桌上的书页。
薛灵玥手指着一行小字,低声道:“原来徐乾学早年投靠了右相王章……”
“王章娶妻崔氏,其与越王之母同出自清河崔氏一族,是表姐妹。”
两人对视一眼,今日所见如一条无形的锁链,将种种线索串联而起,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
“青天白日的,关门作甚?”
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来人倏地推门而入。
秦艽正要发火,一见是宋钰,脾气也没了,指指矮塌悄声道:“师兄你慢些,他们盯了一天一夜,眼下还睡着呢。”
视线瞥向窗下的矮塌,成珏长腿歪在一侧,脚尖差点就踢到下面的林逸之脸上。两人一起睡得死沉。
宋钰收回视线,目光游移过薛灵玥的脸庞。注意到她腰间的双刃,他神色一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艽,倒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秦艽见宋钰没多问,心里松口气,想到案子又连忙追上去,撒娇道:“师兄,既然来了,帮我们个忙嘛……”
薛灵玥最机灵,赶忙将物证一一摆在桌上,眼神期待地看着秦艽。
秦艽收到她的目光,拽着宋钰的衣袖,语气诚恳:“师兄您看看这些证据,我们拿脑袋担保,绝无差错!”
“哼,你那空脑袋没二两墨,自己留着玩罢,”宋钰被他推搡到桌前,按着肩膀坐下,无奈地宠溺道:“说罢,又要师兄做什么?”
秦艽忙带着薛灵玥乖巧站好,两人一左一右,将宋钰稳稳夹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颇为默契地将案情快速过了一遍。
宋钰听罢,气息渐沉,视线反复巡梭着物证,半晌才道:“这事我来办,但若是错了,你自己拎着脑袋回牢里去。”
“一言为定!”秦艽身上的振奋之气压都压不住,他黑眸沉沉,兴奋地看着薛灵玥,“今夜我们便光明正大地探越王府!”
薛灵玥郑重地点了点头,此时亦是心绪激荡,怒意混合着希冀,一团乱麻似的挤在胸口砰砰直跳。
“……去哪儿?”
成珏率先醒了过来,她脑子还未清醒,撑在榻上隐约瞧见宋钰离开的背影。
她一动,林逸之闻声惊醒,后知后觉地猛然坐起,一头撞在成珏的靴子上,发出老大一声闷响。
秦艽与薛灵玥下意识呲着牙吸了口冷气。
林逸之揉着头道:“小宋大人做什么去了?”
“自然是进宫请长公主殿下,”秦艽撩袍而坐,顺手给薛灵玥添了杯茶。没功夫与他二人废话。
薛灵玥握着茶杯,见成珏清醒过来,面上似有不赞同的神色,犹豫地看向秦艽。
秦艽压低了嗓子:“她是怕得罪人。”
“哦……”薛灵玥双手捧着茶杯,大眼睛提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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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转。
四人简单通了气,又稍作布置。因秦艽与薛灵玥亦是一夜未眠,两人各自在榻上趴了一会,薛灵玥本不愿歇着,想不到没一会儿,竟也呼吸沉沉,渐入梦境。
待醒来后几人各自一番准备,已是天色将暗。
三月初九,辛巳日。
民间有云,三月初九重阳日,可好事成双,亦可祸不单行。
月色低垂,轻风乍起,银白的清晖如同一张罗网,悄然覆盖在偌大的越王府上空。
大批侍卫身着黑衣,悄无声息地四散开来,顺着高墙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内,院中的大批婢女们早被支开,只留下各处看守大门的仆役,仍毫不知情地提灯点蜡,枯燥乏味的巡夜。
后院正堂内,面对来势汹汹的几个年轻尉官,越王李琮勉大发雷霆。
他五官丰神挺秀,剑眉星目文雅非常,此刻因盛极的怒意,眸中泛起杀气:“本王乃太祖子孙,血脉尊贵,尔等识相的就快快出去,尚可饶你们一命!”
然而眼前的几名尉官听罢这一番雷霆,无一人后退。
流云织锦袍上暗色的蟒纹在灯下发出冷冽的幽光,李琮勉大手一挥,手中的茶盏应声摔个粉碎:“本王要进宫面见圣人,滚开!”
秦艽冷眉望着李琮勉,“眼下宫门已关,王爷还是明日再去罢。”他说着,嘴角一撇,面露不恭:“何况我等奉圣人旨查办要案,还望您息怒,多多配合。”
“你,你这匹夫!”李琮勉气得双目凸起,抬手怒指着秦艽。
但他哪里能奈何这群如铜墙铁壁般的武夫,一挣之间,又恨恨般甩下手去,不悦地看向一旁的越王妃:“我不能出去,王妃总可以吧?”
坐在高位之上的越王妃苏宝珠身子微微一颤,今夜她未带珠钗,一头乌发挽成了简洁的单鬓,脖颈纤细白皙,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清丽淡雅。
倘若她看起来不这么紧张得话,回神望去美得如一副绝佳的仕女图。
被越王猛地一指,苏宝珠慌乱的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惧色。自进屋以来,她便神色僵硬,一言未发。仿佛强弩之末,纤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上的素色衣裙。
僵持之间,堂外侍卫快步来报:“秦校尉,薛校尉请您过去。”
什么东西,敢在他的府邸吆五喝六?
李琮勉气得跳脚正要申饬,一旁的苏宝珠瞬时脸色惨白,提起裙摆,一个箭步猛地冲出屋去。
秦艽半句不多言,比个手势立刻带人跟上,屋中霎时清空。
李琮勉呆瓜似的愣在堂中,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拔脚追去。
月色如练,远处三两孤灯光影浮动,如同忘川河水边的点点鱼灯,将这漆黑幽深的越王府衬托得犹如恶鬼环抱的阴司地狱。
阴冷的湿风裹挟着草木的腥气,朝着口鼻直冲而来。
苏宝珠眼中渗出泪花,深吸着气攥紧裙摆,蹒跚踉跄如一只折翼的舞蝶,挣扎在高墙之下。
夜风将她的鬓发都吹乱了,但她毫不在意,脚下仍飞快急切地奔向那个地方。
终于,她看到一点亮光。
最不愿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屋门大开,苏宝珠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狼狈地蜷缩在地上,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刃正指着她的喉咙。
眼中的泪珠如雨落下,苏宝珠扑进房中,抱着那人,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