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就不必了,你来便可。”代景垣挑眉,面上重新扬起笑意,淡淡道:“谁不知你君子六艺无所不精,女子八艺样样皆通,风雅无双冠绝京华,本王远不及你。”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代兰亭身上。
代兰亭不置可否,唇角微扬,眼底还藏了三分戏谑。他慢悠悠绕至台下,行至方才那舞姬面前时,笑意陡然敛去,冷声苛责道:“侧过身去,挡我路了!”
若非这舞姬执意出风头,楚元英此刻正心情顺畅地用膳呢,寿宴过后他便能将人接回去,哪有这档子事?
平白搅了心绪,又惹了楚元英不痛快,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那舞姬愣了一下,捏着裙子往旁边靠了靠,代兰亭这才越过她,走到代景垣面前。
代兰亭俯身,认真在案上果盘中拣了一枚饱满红润的苹果,往空中抛弄两下,含笑颔首,道:“三哥切莫过于自谦。你乃瑞王,习的是经世治国之道,我不过闲散公子,只能耿于这些戏乐技艺,聊以自娱罢了。”
说着,他欲将苹果置于代景垣发冠之上,试了两下发觉不稳,亲切地拿起代景垣的手,托住苹果,道:“三哥既这般夸赞我,更该相信我的箭术才是。”
他语调轻慢,尾音仿佛挟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宛若春风拂面的脸上,眼底却淡漠如冰,如同春日末夏时初,日头正好,湖面却凝了层寒凌。
“代兰亭!我是瑞王!”代景垣骤然反应过来,怒火如焚席卷四肢百骸,猛地甩开他的手,将苹果狠狠拍在案上,厉声怒喝道:“你敢拿我当成靶子?”
他连自称都没带,已是怒极。
此时,凌朔已取来一把乌金长弓,代兰亭接弓搭箭,箭尖寒芒直逼代景垣额心。
殿内霎时满堂死寂,人人脸上皆漫上惊惶之色。代景垣顿时屏息凝神,身后侍卫瞬间拔刀,殿外护卫亦蜂拥而至,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楚元英亦是一惊,她也没料到代兰亭是这个报仇法,难不成还真要一箭射杀了代景垣?
她想跑路了。
正盘算脱身之策时,袖子忽地被谢文瑾拽了一下,楚元英疑惑地回头,问:“你做什么?”
谢文瑾道:“你方才提及的那位女子……”
“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心情问这事,楚元英烦躁的连语气都重了几分。
谢文瑾愣了愣,脸上瞬间掠过一抹失落。
此时,林守樵夫妇已慌忙赶至,却被凌朔拔刀逼退数步。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荣微急的声音发颤,若代兰亭稍有失手,别说她,整个镇北侯府都难逃其责。
林守樵亦是满面焦灼,急声道:“兰亭,切莫开玩笑,他终究是瑞王,乃皇上的……”
话未说完,代兰亭骤然转身,箭尖直指他面门。林守樵瞬时噤声,余下的话尽数咽回腹中。
代兰亭轻叹一声,平静道:“刀剑无眼,诸位慎言。”
众人:……你倒也知晓!
林砚端坐未动,却看了一眼代玉尘,没等他出言,代玉尘的嗤笑先一步传来:“你看本宫也无用,他疯起来非但不要命,还需拖两人下去陪葬,你是不知还是未曾见过?本宫可制不住他。”
话虽这么说,代玉尘眸色却沉了下去,她看向代清裳,结果代清裳好整以暇,正颇感兴趣地看戏。
代玉尘:……
她真觉得代兰亭的性子,有三分是代清裳养出来的。幼时代兰亭人小小的,尚是粉装玉琢的胖小子,白白嫩嫩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整日黏在她后面唤姐姐,软得人心都化了。
再瞧瞧现在,看上一眼都来气!
再看代兰亭,此刻人又转了回去,弓拉至半满,面露疑惑,道:“三哥,苹果呢?没靶心,我该射向何处?”
代景垣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戾气,气得脖子都红了,脸黑的能滴出几滴墨来。
他身侧的侍卫厉声呵斥:“你这是行刺!就不惧皇上降罪?!”
“怕啊,自然怕得紧。”代兰亭笑意不减,带了一丝轻佻道:“但那也是待他归西之后的事了。”
“你!”侍卫护着代景垣,竟是噎得说不出话。
代景垣目光扫过殿内,唇线紧抿,下颌绷得紧直。他沉默良久,终是推开侍卫,重新将苹果举过头顶,细看之下,指尖竟微不可察的颤抖,不知是怒还是惧。
“三哥放心。”代兰亭眯了眯眼,温声安抚道:“我的箭术,三哥素来知晓。”
他后退十步有余,站定之后,手中的弓弦又紧了三分。
代景垣的脸色阴沉可怖,双目赤红,怒瞪着他,道:“你若真有胆量,便一箭射穿我眉心!”
代兰亭持弓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他蹙了蹙眉,突然松了弦。
“嘣——”
一声空响之音响起。
代景垣猛地闭眼,等了片刻未有异动,睁眼发觉时空弦后松了口气。他以为代兰亭怕了,刚欲将苹果拿下来,却听代兰亭略带懊恼地“啧”了一声。
“这箭太重。”代兰亭将箭掷于地上,活动了一下左手腕,又从凌朔怀里抽出一支,刚拉满弓又松了弦,嫌弃道:“这支翎羽不足。”
代景垣:……
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像一个充满了的气球一样,快炸开了!
代兰亭终是挑了一支合意的箭羽,弓弦拉满成月,手背青筋隐现,寒箭微微往上抬了两分。
像是陡然想起什么,他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慢悠悠道:“倒是忘了,前些时日,手不慎伤了筋脉,指尖滞涩,稍许不听使唤……也不知会不会失手……”
话音未落,他勾弦的三指猛地松开!
“咻!”
箭矢离弦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众人脸上尽是惊惧交加。
“代兰亭,你敢!”代景垣瞳孔剧缩,背脊霎时渗出冷汗,粘着里衣贴在身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恐惧终于漫上心尖,彻底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体面。
他转身便逃,苹果不知滚落何地,脚刚抬起,一道厉风贴着腰侧掠过,快得只余残影。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代景垣腰间玉佩应声而碎,蟒袍顷刻被划开一道口子。箭矢余劲不歇,笃地钉进地面,翎羽犹自震颤,似在嗡嗡作响。
他登时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羞愤、恐惧、庆幸各种情绪交加让他浑身战栗不止。
代兰亭收弓,随手丢给凌朔,轻飘飘道:“看来比我预想的要稳些。”
惊骇过后,侍卫这才回神,连忙扶着代景垣,低声询问:“殿下,您无碍吧?”
代景垣在搀扶中重新落座,目光如同暗处的毒蛇,死死盯着代兰亭的背影。
代兰亭觑了一眼,回以清甜浅笑,抬眼看向荣微,道:“不知林伯母觉得此番助兴如何?”
荣微一脸后怕,僵硬道:“……甚……好。”
代兰亭已悠然回到座位,他似是邀功,脸色都变得骄傲了起来,朝楚元英得意道:“怎么样?开心了吧?”
他满脸写着“夸我,快夸我,现在,立刻,马上”。
楚元英却一言不发,伸手将他的左手的掌心转了过来。
她眉眼低垂,望着掌心新生的白嫩皮肉,虽已好全,仍稍显狰狞。她指尖顺着疤痕轻轻摩挲,又微微用力按了按,道:“不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代兰亭觉掌心发痒,手指忍不住颤了颤,道:“我本就不喜这些,往日宫宴动辄让我登台,烦不胜烦,如此一来,反倒落个清净。”
楚元英:……
“诶,你是在心疼我吗?”代兰亭方才反应过来,往她身边凑了凑,故意动了动手指,语气也软了几分,道:“其实当初该收些力道的。你看,如今总不听话,时不时便颤一下。”
楚元英松开手,板起脸,道:“休要胡言。”
代兰亭闷闷不乐,还有点委屈,他还没听楚元英夸他呢!
但现在楚元英不理他了,他撇了撇嘴,兀自生闷气,一抬眼,又瞧见仍杵着跟块木头似的舞姬,不耐烦道:“你怎么还在这呢?”
舞姬:……
她委屈的眼中含泪。
“我尚未斥责,你哭什么?最烦女人哭了,瞧见就烦。”代兰亭蹙眉,他不敢对楚元英发脾气,一股脑全撒舞姬身上了,道:“公主命你助兴,你耳朵聋了没听见?”
舞姬的眼泪哗啦一下就落了下来。
代兰亭愈发嫌恶,话虽冲着舞姬,目光却直直看向林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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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人取乐的玩物罢了,高兴了赏你点钱,不高兴了腿给你折了,你又能如何?”
说完,他还从怀里摸索片刻,什么也没摸出来,转头舔着脸伸出手,朝楚元英道:“给点钱。”
楚元英从荷包倒出一把碎银子,一脸肉疼地挑了个最小的给他,代兰亭接过就丢给舞姬,道:“还不快舞!”
楚元英见状,小声道:“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好歹是个姑娘,何须如此羞辱?”
“那公主就任她羞辱?”代兰亭觉得莫名其妙,随即振振有词,道:“再者说,我这是帮她。她今日虽受我折辱,事后林砚必会好生安抚她,这般算来,她反倒赚多了,我还落个恶名。”
楚元英:……歪理还得是他。
舞姬看了看代兰亭,又看了看在地上滚了半圈的银子,再次求助地看向林砚。可林砚此时只淡淡抿了一小口酒,眼皮未曾抬一下。
那边代景垣刚被摆了一道,本就怒火中烧,又听代兰亭在那儿阴阳怪气不知说谁,更是怒不可遏,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了,也顾不得什么表面功夫了,厉声呵斥道:“助兴?!方才还不够助兴?她一个舞姬,你都要跟她计较,她还能比你助兴助得好?!”
“我就跟她计较了,你能奈我何?”代兰亭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莫不是也要让人说我醉了,扶我下去歇息?同一套说辞用两遍,没点新意还敢用我身上?”
代景垣气得都想捶桌子!
“你姐姐都被一个舞姬踩头上了,你反倒胳膊肘往外拐,不知情的还当你跟林砚才是两口子呢!”代兰亭又“啧”了一声,随即作惊恐拢着衣袍,道:“你该不会真是个断袖,好什么龙阳之道吧?”
众人:……
他又换上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愁眉苦脸,道:“明面上装的跟我亲亲密密,背地里却见不得我好,动辄便要挑我过错,你莫不是觊觎我身子吧?也是,毕竟我长得玉树临风,跟天仙下凡似的。”
“可我是你堂弟啊!三哥!你这禽兽不如,罔顾人伦的家伙,我要去你父皇面前告御状!”
众人:……
楚元英与谢文瑾几乎同时抬手掩面,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钻进去,这才好眼不见心不烦。
见过倒打一耙,没见过倒打三耙的。
谢文瑾更是对天发誓,日后再也不来这般场合了,尤其是代兰亭也在的时候。
代景垣生生气地呕出一口血,嘴里含糊不清念着:“你……杀……我要……”
话音未落,便双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席上顿时一阵慌乱,林砚一言不发,捏着酒杯的手指隐隐发白。待众人将代景垣扶下去后,良久,他才看向跪地失神的舞姬,道:“既然公主令你助兴,你便舞吧。”
舞姬闻言仿佛晴天霹雳,竟直接哭着跑了出去。
接连生出事端,宴席自然不欢而散。谢文瑾早已不堪其扰,早在代景垣昏倒前便悄悄离席。
楚元英正欲起身离去,代兰亭忽然拽住她的衣袖,煞有其事又紧张兮兮的,万分委屈又带着惊慌道:“瑞王居然对我心存不轨,有非分之想!他莫不是早就想抢我回去当男宠?好生恶心,我好怕,救救我。”
楚元英:……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叹了口气,拽着代兰亭就往外走,未行两步,迎面撞上了代清裳。
楚元英现在想锤死代兰亭的心都有了。
代清裳似是故意在等代兰亭,见人出来,淡淡道:“今晚回府。”
“不回。”代兰亭想都没想拒绝了。
代清裳冷笑了一声,道:“余家一夜之间被灭门,此事是你所为吧?”
“……”代兰亭瞬间妥协了,低声道:“知道了阿姐,今晚便回,一定回。”
代清裳尚算满意,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道:“乖一点,莫要每次都先拒绝我,我倒喜欢你乖乖巧巧唤我阿姐的模样。”
代兰亭猛地往后退了三步,一把将楚元英护在怀中。
他右手护着楚元英肩头,左手环着她的腰肢,将人往后藏了三分,又是满脸惊恐,道:“我怎么觉得她也觊觎我身子?”
代清裳:……
楚元英这会儿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推了推他未能推开,只得僵硬的冲代清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