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就是村落中间最高那座塔。
如果不是伏凌昊发话，沈轻语没有资格涉足这里，毕竟是猎念人公会核心所在。
沈轻语好奇心起，一路张望。
伏凌昊在前面带路，并不介意她的窥探。
伏凌宇则双手插兜，凑近她耳边嘲弄了句，“长见识了吧。”
不过也没有多介绍。
走得近了，才发现奇异之处。
青灰墙垣刻满复杂纹路，流转微光，看不出材质，也看不出年岁。
入口处，两名守卫站成木桩，气息内敛，“会长好！少主好！”
沈轻语默默跟在身后，跨入塔内。
一脚踏入另一个空间，外观明明看起来占地不大，内里却延伸很广，银白色空间既明亮又简洁有序，与沈轻语想像中完全不同。
她原以为千年岁月累积，不说青苔遍布，也显得古朴幽深，哪想是这种未来实验室风格。
“我父亲任会长时，重新装修的风格。”伏凌昊见她讶异，耐心解释。
沈轻语点点头。
这时，侧面金属门开合，一名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中年人走出来，面容温和，眼神却很锐利，扫了沈轻语一眼，然后向伏氏兄弟问好。
伏凌昊向沈轻语介绍，“医研部娄部长。”
沈轻语莫名紧张起来，仍礼貌开口，“娄部长好。”
娄部长看向沈轻语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这位便是沈小姐吧，你可以和凌宇一样，喊我娄叔。”
沈轻语再开口，“娄叔好。”
伏凌昊道，“麻烦你帮他们做检查，按昨晚商议的方案，必要的话，你同沈小姐解释。”
“没问题，他俩交给我，你去忙吧。”娄部长满口答应，然后招呼两人，“你俩随我来。”
然后带他们踏入封闭的电梯，直上八层。
沈轻语越发忐忑，小声询问，“一会要做什么形式的检查，会不会疼？”
别把她切开了吧，那她不能同意。
娄部长还没开口，伏凌宇抱着胳膊嘲笑，“你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到这儿才问。放心，切开了保证给你缝好。”
沈轻语脸色一白。
“别听他瞎说。”娄部长用力拍了下伏凌宇的肩膀，“我听说，沈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人家？”
伏凌宇呲牙，“逗她玩呢。”
沈轻语不想理他，认真看向娄部长，“还请娄叔提前说明，什么形式的检查，如果我能接受，自然会配合。”
电梯门开，娄部长一边迈步向外，一边回答，“沈小姐不用担心，抽两管血，拍个片，和你们人类世界的体检差不多，只是我们的仪器不同。”
“也不会疼，不过你觉得不舒服，或者难以接受，随时可以中止。”
沈轻语放下一半的心，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猎念人公会还是值得信任的。
许是为了打消她的担忧，娄部长先让她旁观伏凌宇的检查过程，果然和人类世界体检差不多。
直到最后一项。
隔着透明玻璃，看到伏凌宇躺在检查床上，身体被贴满磁片，头部罩上一个密闭的头盔，沈轻语疑惑，“这种仪器能做什么检查项目？”
看起来像科幻电影里那种能在人脑袋里动手脚的仪器，一看就脊背发凉。
娄部长似乎看穿她的强装镇定，笑着解释，“能量检测仪，用来检测身体能量波动，监测体内变异。”
顿了顿，补充，“猎念人出任务，接触恶念，自身也会受到影响，检测到能量失衡就需要净化。”
他指着电子屏，“正常情况下，能量色块显示为绿色。出现红色，就是被恶念污染，红色区域占到三分之一就需要净化。”
沈轻语凝视屏幕上混杂的红绿色块，这一打眼，都各占一半了，“他被污染了？”
娄部长叹了口气，“按我们的标准，已经是严重污染，红区超过二分之一就失去自主意识了。少主还能活蹦乱跳，的确是奇迹。”
他深深地看了沈轻语一眼，“所以，我们需要检测你的情况，毕竟少主的能量变化与你密切相关。希望你不会觉得冒犯。”
沈轻语摇摇头，“不影响我的健康的前提下，我接受检查。”
她也想知道，怎么有人靠近她就变人，离开她就变猫，碰瓷碰得超出常识。
“虽然此前没有人类试用记录，但我向你保证，检查对身体无害。”
娄部长说得坚定，沈轻语看着玻璃对面安静的伏凌宇，轻轻点头。
轮到她时，她的脚步有些迟疑，伏凌宇双手插兜，表情拽拽地靠近，“害怕你可以走，没人逼你。”
沈轻语瞥他一眼，扭头义无返顾地走进检查室，“开始吧。”
娄部长帮她贴好电磁片，在套上头盔之前，安抚说，“我们会注入一种气体，放松神经，但你的意识全程是清醒的。”
伏凌宇站在一旁，语调散漫，“放心吧，有我在。”
沈轻语目光划过两人，轻轻嗯了声。
头盔封闭，释放出微量气体，清冽似冰，沈轻语忍不住闭紧双眼。
很快，她的面部放松，眼皮微微颤动。
她好像，看到一幅古老的画卷，布满岁月的尘埃，画面的流动，看不清楚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娄部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
头盔被撤下，沈轻语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伏凌宇在她眼前挥挥手，“怎么了，呆呆的。”
沈轻语转转眼珠，轻轻吐出口气，“没什么，有点晕。”
娄部长也走进来，“检查时身体有没有异常的感受？”
沈轻语下意识想说看到了古老画卷，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意识流的东西，说不清楚。
伏凌宇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她只是普通人类，娄叔问这些问题没有意义。走了！”
娄部长摇摇头，无奈笑了下，等两人离开，他凝视着平板上的成像，表情微紧。
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沈轻语并没放在心上。
晚饭照旧在主宅餐厅，但吃饭的只有两人。
卫钦和云霜出任务未归，伏凌昊和卫铭竟然也不在。
人少，丁叔就摆出方桌，三菜一汤。
伏凌宇坐到桌前，随口问丁叔，“我大哥怎么没回来吃饭？又有紧急情况？”
丁叔下意识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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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沈轻语一眼，才回，“今天十五。”
“十五，”伏凌宇无意识重复了句，之后双眼猛地瞪大，“今晚月圆，我哥他……”
“对，会长还是老样子。”丁叔截断他的话。
伏凌宇看了沈轻语一眼，闭上嘴巴。
“快吃饭，尝尝今天的松鼠桂鱼味道怎么样。”丁叔倒上一杯热茶，热情地招呼沈轻语吃饭。
沈轻语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味道很好呢，谢谢丁叔。”
乖巧地避开刚才的话题。
她当然听得出来，两人有意隐瞒，大约事关会长了不得的秘密，不好为外人知晓。
和她无关，只当不知道吧。
谁料当晚，她竟误入迷局。
当时夜已深，她睡得沉，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
像某种古老的呼唤，幽远，苍凉，带着奇异的吸引力，直击心扉。
睡梦中的沈轻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咚咚咚，越来越快。
沈轻语猛地睁开眼睛，白日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却蒙上一层黑雾。
这双眼无神地扫过屏风，睡在隔壁的伏凌宇呜噜说了句梦话，这双眼顿了下，随后起身。
召唤仍在持续，沈轻语如幽灵般打开房门，走出院子。
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路，她丝毫不觉，只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默然前行。
不知走了多远，她在一个幽闭的院落前停下脚步。
那个声音的源头，就在院子里。
她安静地站着，侧耳倾听了会，然后伸手搭在门上。
门是金属材质，冰冷沉重，没有门缝，也没有门环，整一块金属板嵌在墙上，根本不知如何打开。
可她的手放在门上的瞬间，金属门缓缓右移，打开一条缝隙。
她没有停顿，穿过空隙，踏入院子。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幽冷的气息，沁入骨髓。
沈轻语打个寒噤，眼睛忽然亮了。
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里。
沈轻语心惊胆战，一时不知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她小心四顾，看到空旷的院子中，有一个极大的水池，池边青石垒砌，池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而池子中，有人。
那个人背对她，全身浸在水中，只露出宽厚的肩头。
月光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似乎在努力隐忍克制，周边的池水动荡不休，连空气都微微扭曲着。
沈轻语莫名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会长？”
她试探着轻唤一声。
那个身影猛地一震，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时候会有人在。
他缓缓转过头。
月光映亮了他的脸，是伏凌昊。
只是平日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半染猩红，狂乱又压抑。
沈轻语被那眼神钉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伏凌昊弹起半截腰身，手臂隔空用力一抓。
岸上，沈轻语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蛮横地拖入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