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是哥哥。”男人温柔地低声道。
啪的一声，沈轻语打开床头灯。
“哥哥，你回来了？”
明亮的光线下，清瘦的男子站立床前，一只手捂着半边脸。
从另外半张脸也可看出男子五官清俊，二十五岁上下。
只不过此刻面色有些怪异。
“哪里来的猫？”他盯着床上的罪魁祸首问道。
沈轻语小心道，“帮别人代养的。”
“哥哥对猫毛过敏，你不记得了吗？”他耐心道。
“记得。只是暂养几日，很快就会接走。”沈轻语急忙道，“哥哥你伤到了吗？小白很乖的，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起身要看他的伤口。
沈重诺看着她着急的样子，面色缓了缓，放下手，顺势坐到床边，温柔地笑了笑，“无碍，小伤而已。”
沈轻语凑近了看，脸侧靠近耳朵的部位，有几道明显的抓痕，点点红色的血珠渗出。
猫小白下爪很重，如果不是哥哥躲的急，肯定要在脸颊留下长长的抓痕，哥哥如果生气把猫小白赶走怎么办？
“痛吗？我帮你擦药吧？”
“不痛了。天还没亮，你再睡会，我回房间自己清理一下便好。其他事等你起床再说。”他帮她理了理被角，正准备起身。
沈轻语扯住他的衣角，又问道，“对了哥哥，你出差不是还要两日才回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沈重诺盯着她片刻，见她仍是迷惑不解的样子，不由叹口气，“小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又忘记了？哥哥坐红眼航班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过生日。”
沈轻语窘道，“生日又到了啊，这么快。那么，今天也是哥哥的生日呢，生日快乐，哥哥。”
“生日快乐，小语。”沈重诺笑了笑。
“自从五岁把你领回家，这十五年来，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生日，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记住。是因为你真正的生日不是这一天吗？”沈重诺带着调笑的口吻，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沈轻语忙道，“不是的。我的生日和哥哥同一天，我都记得。只不过这些日子你在出差，我以为你赶不回来，就自动忽略了。”
“傻小语，天大的事也及不上和你一起过生日重要。我出差时，每天加班到很晚，就是为了早点结束工作，早点回来陪你。你还不领情？”
“生日每年都有的嘛，哥哥身体重要，我不想你累到。”沈轻语委屈道。
沈重诺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将一缕散发顺到耳后，温柔道，“小语长大了，哥哥还能陪你过几个生日？”
他的声音低下去，略带怅惘，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如果可以，这辈子哥哥都想陪你一起过生日。”
沈轻语甜笑道，“反正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一起过嘛，省了办两次生日宴。”
沈重诺眼神闪了闪，低低应道，“好。”
猫小白自始至终端坐一旁，宛如一尊高傲的猫蜡像。
他冷眼旁观这出兄妹情深的大戏，每根猫毛都透出不屑、不爽。
第二天一早，沈轻语陪沈重诺去医院打狂犬疫苗，把猫小白关在家里，更把他气得哽一口猫血。
气的不是去打狂犬疫苗，当然这部分也很气。
不就是轻轻挠了一下，臭男人还躲开了，小小一点伤，就去打疫苗，简直赤裸裸地把他当猫狗看待，他也有自尊的好吧。
更气的是沈轻语把他关在家里，哥哥一回来，就把他抛在脑后，之前对他的形影不离、温柔笑语，全都转移到那个可恶的男人身上了。
见色忘友、见利忘义……还有什么词？
什么词都不能抒发他的郁结，亏的他不回家，巴巴地呆在她身边，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那个臭男人又不是她的亲哥哥，长得也没他帅，根本不值得一个笑脸。
过生日么？他也很善长，哪次生日不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热热闹闹。
以后他可以给她过啊。
猫小白郁闷之极，趁着家里没人，对着卫钦狂吐槽。
卫钦认真看着，不住地点头，最后道，“少主，这沈轻语确实不像话，咱们还是回总部吧。”他总是不失时机地引出这个话题。
猫小白猫眼一瞪，正在敲字的猫足顿在半空，半晌道，“这么离开太便宜她了，我得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作为猫有什么厉害之处？挠人？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走。
卫钦习惯了他的口嫌体正直，只是那么一问，没指望他就此回总部。
猫小白最后想起一事，“沈轻语不是沈家人，身世另有玄机，你有空查一下。”
卫钦随口应下，等他抽出工夫再说吧。
精怪族袭击一事未了，少主还是一只猫，哪有闲心关注一个小女孩的身世。
打完疫苗，沈重诺回公司交待工作。
沈轻语乘机回家安抚暴走的猫小白。
她煮了好大一块三文鱼肉，摆到餐桌上，然后去请猫小白。
猫小白蹲坐在房间最高的摆台上，冷冷地看着她。
“快下来吃啊，已经中午了，你早饭都没吃，是不是饿坏了？”她殷勤地喊。
猫小白睥睨地看她一眼，继续端坐如松。
“好啦，我知道你不开心，今天没有带你一起出去玩。我哥哥容易过敏，带你去不方便的。你老在他面前晃，他不高兴了，赶你出去怎么办？”
“我在外面一直记挂你没有吃早饭，你又不肯吃猫粮，怕你饿坏了。你看，一忙完，我立刻赶回家陪你了。”
“今天煮的是你最爱的三文鱼哦。这种鱼很贵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专门买来给你吃。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不要生气了好吗？”
沈轻语不厌其烦地哄劝它。
看她这么殷勤地请求，猫小白终于消了点气，肚子又饿，没力气继续抗议。
它轻巧地跳到她身边，她弯腰抱起它，放在餐桌前。
猫小白摆了个舒适的姿势，优雅地啃起盘子里的三文鱼块。
沈轻语担心它不方便咬食，已经切成适口的小丁。
看在她这么体贴地伺候的份上，猫小白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
沈轻语看着它大朵快颐，笑眯眯道，“小白，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二十周岁了呢，你有没有生日礼物要送我？”
猫小白停止咀嚼，从盘子里抬起头，瞟了她一眼。
“唉，别担心，你不送礼物我也不会赶你走的。再说，有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猫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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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孔里轻轻哼气，继续埋头啃鱼。
沈轻语专注地看着它，好一会儿，慢慢道，“小白，有个问题，困扰我很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生了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你说，是我不够乖不够好吗？”
“每一年过生日，我都会想到这个问题。”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沈爸爸和妈妈亲生的女儿，是哥哥把我带回家，让我做他的妹妹。这么多年，他们都很疼我，尤其是哥哥，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他说把他的生日让给我，从那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生日。落户口时用的也是这个生日。”
“可我清楚，这不是我真正的生日，我记不得自己的生日，记不得五岁前的事，记不得自己从哪里来，记不得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五岁那年，遇到哥哥开始。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对着爸爸妈妈喊，她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礼物，我要她做我的妹妹。”
“这句话，开启了我温暖的记忆。”
“爸爸妈妈很爱他，也接受了我。但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爱，对我和哥哥，是有区别的。连哥哥对我的宠溺，也和别人家的哥哥不一样。”
“小时候的同学总说羡慕哥哥对我好，自家哥哥只会欺负她，想和我换哥哥。她不知道，我也羡慕她，那种无拘无束的亲情，不必小心翼翼地维系。”
“我害怕再次被抛弃，害怕他们给我的温暖随时收回，所以我努力学习，努力融入这个家庭。努力做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妹妹。”
“我从来不回想五岁前的经历，不追问亲生父母的消息。我一直告诉自己，他们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是爱我的、也是我爱的爸爸、妈妈、哥哥。”
“可是，这根剌一直在，不是我不想、不问，就会消失不见的。它一直在，尤其到过生日的时候，格外清晰强烈。”
“所以，我不喜欢过生日，这会提醒我，我是领养的，不是亲生的。”
“但是哥哥喜欢，我也要喜欢才对。”
“小白，你会不会认为我忘恩负义，不知珍惜？如果不是他们收养我，说不定我还在哪里流浪呢，饭也吃不饱，更别说有机会读书上大学。怎么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哥哥和爸爸妈妈对我这么好，我应该忘记过去，把自己当作沈家人，全心全意爱他们，对吗？”
“可我偶尔还是会想，生下我的父母，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要我？”
她低低地倾诉着，泪水不知不觉划下面颊。
猫小白放下他的三文鱼，瞪大猫眼呆呆地看着她。
甚至想伸出猫足为她拭泪。
她忽然回过神来，掩饰道，“咳，明知道你听不懂，我还和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很好笑？”
“哇，还流泪了。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能如此脆弱！”
她用纸巾拭干泪痕，甜笑道，“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感觉舒服多了。”
“而且不用担心你碎嘴说出去，传到哥哥耳朵里，他听到会不开心。真是完美！这就当作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吧！”她开心地摸摸它的毛脑袋。
猫小白垂了眼眸，一言不发地跳下餐桌，回到卧室床上猫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