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凇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亲妈和自己这个发小似乎比他自己还要好奇他未来的婚恋状况，尤其是白霓女士，感觉对他的终身大事无比上心，为了防范于未然对他陡然拔高了部分要求，说是雄竞是很重要的，哪怕现在看起来不是很重要，等真的到了哪一天要用了得拿得出东西，打不赢那可太糟心了。
这让白凇很费解，但是他确实没有理由不信任白霓女士，所以他接受了他亲妈对他的那些看起来颇有些严苛的要求。
很让人意外地，白霓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学习成绩，相反，她对于他的这方面并不是很上心，偶尔聊到顶多吓唬挤兑一下白凇，从来不进行硬性要求。至于白凇所取得的所有成绩，白霓从不往自己身上揽哪怕一分功劳，她永远说这是白凇自己走的路，走的长走的短都是他自己需要接受的事情。
白霓女士说她在意的是他的品格和身体。
这句在东亚家长身上仿佛空话一般的陈述在白霓这里发挥着实打实的效力，教育方面可以说始终没有背离这一准则。
白凇也没有什么想要反抗的——并不是说他完全不叛逆，而是服气了……因为自己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太过于优秀的存在。
“……你到时候身体差了我妈还得训我，说我不好好照顾你。”白凇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林泠的脑袋：“听话点知道没？”
林泠这次意外地没有反抗，垂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凇放下心来，低下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题目上。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林泠放下了自己的资料，默默趴在了他手边的桌沿上。
“背完了？”
林泠轻轻点了点头。疲倦会让林泠的眼神一点点归于平静，就像抚平波纹的湖泊，波澜越小状态越放松，蓝色也给人一种渐渐加深的错觉，其实只是眼底不再明亮。
白凇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看见的一段话：蓝眼睛的人出生的时候眼睛颜色很浅，随着年岁渐长会慢慢加深，老了又慢慢变浅。
他没有从林泠身上感受到这种变化。相反，林泠的眼睛始终都是一种极为澄澈明亮的湖蓝色，只有空洞的时候才会显得浅，眼底仿佛被一缕灰气侵袭，颓败破碎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生命力。
那种眼神实在是有些可怕，他也不想见到。
白凇做完最后一道题，用按动笔的尾端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林泠眨了眨眼睛，这动静惊扰，如同投石入深潭，泛起层层波澜。
“背完了就睡吧……你都累成那样了，别逞强。”白凇说。
林泠明明脑袋已经往下坠了，依然用手支着身子，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白凇和他对视片刻，林泠忽然握住他的手，然后往床上一倒，脸陷入枕头片刻，眼神没有离开白凇。白凇被他看得有点意外，但还是下意识握紧林泠的手，说：“睡吧。”
他帮不省心的家伙盖好被子，看着他缓缓合上眼睛，这才将笔尖重新按出来，接着往下写。
林泠睡着得很快，以他的学习强度，其实能不吃褪黑素自主入睡就已经很不错了。
白凇在确认了林泠已经睡熟之后，才悄无声息地爬上床，躺在旁边。
确实很累。每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上床躺下的那一刻。
考完期初考之后很快就是教师节。学校很显然是想要在教师节之前考完，好让老师能在教师节放松一下。
联考踩在节日前一天结束，在那个明明疲惫得昏昏欲睡的傍晚，白凇被林泠拽着去花店挑花。
林泠对于植物的喜爱之心能够打败考试累积的疲惫，像是终于找到了能从忙碌的高中生活中挣脱出来的线头，打起了平时少有的精神。白凇想自己理应感到高兴，毕竟林泠有心情去关注身边的人并且做出美好的回应，本身说明他的状态是在好转的。
最近的花店也有相当一段距离。虽说可以外卖到家，但是白凇显然不会说这么扫兴的话。
他俩很显然不是第一批来买教师节鲜花的学生，老板娘很熟练地向他俩介绍最为热门的康乃馨和玫瑰。林泠却很显然对这两种花朵没有太大的想法，很快，他打包了一束洋牡丹，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走回家的路上，林泠抱着花束，说：“洋牡丹真的很漂亮……要是买康乃馨和玫瑰明天估计就在垃圾桶里面见了。回去包装一下送到老师办公室里。”
白凇觉得贺卡没必要加自己的名字，但是林泠很显然觉得理所应当加他的名字，白凇也就随他去了。林泠回家把花束一一拆开，找出压箱底的包装纸认真写下祝福语，装扮妥当。
林泠裁剪包装纸时白凇看起来比他还紧张，时刻提防着他被剪刀和小刀划伤手，提防得林泠觉得有些诡异：“……我今年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吧？你用得着这么紧张？”
白凇瞥了他一眼。林泠：“……”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是我哪有那么不靠谱，你这简直就是对我的形象进行曲解！”林泠有些恼怒地说。
白凇本来就是逗人的心，故意不理他，一副好像低头很认真地裁剪贺卡，怎么都不肯面对林泠的死亡凝视。
林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欠货，撸起袖子就想收拾他，结果白霓来了——在白霓女士面前多少都会给此人三分薄面，默默地把挽起来的袖子又拉了回去。
白霓哪里会放过这点小动作，乐呵呵按住林泠的肩膀：“他又怎么惹你了？”
林泠控诉：“他质疑我不靠谱！”
白凇悠悠道：“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关心你——”
白霓默默把眼看着又要炸毛的林泠按下去——这个质疑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林泠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磕着碰着实在是很正常，多一点提防心也不是坏事。
只不过白凇非得当着人面整这死出，纯欠揍来的。
“好了好了不和他一般见识。”白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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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摸了摸林泠的脑袋——又是顺手，林泠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这母子俩摸秃了，完全get不到乐趣所在，有点委屈地吃瘪。白霓并不觉得他俩做这些事情是在浪费时间，相反，她非常乐意看见这一幕。她弯下腰欣赏着林泠写的贺卡，笑道：“真好看……白凇你一天天的少招惹林泠，一天不挨打皮痒一样。”
白凇“哦”了一声，很明显听进去了0个字。林泠实在是没招了，只能一边在心里把此人锤了八百遍一边闷头包装，将装饰好的花插回花瓶里就默默回房间了。白霓看着自己儿子翘起的嘴角，无奈道：“你非得一天天的逗他玩，他又不经逗，你到时候挨打我可不帮你。”
白凇：“没事，好玩。”
白霓女士：“……你真给他弄生气了还不是你哄。”
白凇：“可是真的很好玩啊，你不觉得他每次炸毛都很可爱吗。”
这个不得不承认。白霓默默看了一眼林泠紧闭的房门。
“可爱归可爱……反正你不能折腾他，等下气出毛病来怎么办。”
白凇敷衍：“好好好。”
白霓：“。”一看就没听进去。
这两个小孩子的相处方式她也不方便干涉，毕竟是他俩自己之间应该协调和处理的事情。白霓长叹一声，隔空给了白凇一个栗子，看见他下意识一缩脖子就转身：“我不管你了，你该挨打挨打该挨骂挨骂，你自己造的孽我救不了你。”
白凇目送着亲妈离开，门刚关上，他就放下手上的东西跑到林泠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里的人没鸟他。
白凇：“我进来了啊？”
门里传来玩偶敲击门的闷响声。
白凇本着林泠不说话就是默许的原则拧开门把手冒了个头。
然后发现林泠在盯着他，面无表情。
林泠的房间相比于白凇样板房一样的单调可算是丰富了不少。墙上挂着他做的各种各样的植物标本和昆虫标本，床上和窗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被摆得整整齐齐，看得出他的主人非常用心和在意。地上铺着毛毯，靠墙的书柜里堆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
白凇感受着自己发小如有实质的目光，靠着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若无其事打开门进去，无视林泠如影随形的充满谴责的目光走到林泠桌前，余光扫见林泠放在窗台上的那盆洋甘菊：“又开花了？”
林泠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转移到了那盆花上，犹豫了片刻，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
白凇默默把手搭在林泠肩膀上，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抹开了。
“……别生气了，”白凇说，“我错了还不行吗？”
林泠：“……我真的我听了这句我更想揍你了，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白凇：“我挨打你就能原谅我了吗？”
林泠：“……”
怎么感觉经过这些年的“锤炼”，这个人除了越来越不要脸简直毫无长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