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息素依赖症。
A市的早春带着些潮意,虽然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但在晚上出门时仍然要准备好一件足够暖和的外套。
迟谕理着自己的衣领从房间里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高领白毛衣,搭着一件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格子短外套。
及肩长的头发被他轻轻夹在耳后,深蓝色的挂耳染透出来,碎发落在额前遮了半截眉毛。
长睫垂着,衬得omega那张本就白净的脸像是沾着雪的漂亮。
他胳膊肘里还拿着一条白蓝条纹的围巾,两只手理着衣领时围巾从臂弯里滑下来,恰好落在客厅沙发的靠背上。
迟谕不是一个人住,毕业之后他一直和自己的大学室友石东隅合租。
一个omega一个beta,在A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了个四室两厅的房子。
两间给他们住,另外两间分别是迟谕的工作间和石东隅的画室。
他走出来的时候,石东隅正光脚坐在沙发前的温暖地毯上打游戏,听见身后的动静咬碎了口里的棒棒糖往后看。
见到迟谕那副样子呆了一秒,霎时糖棒子从他的嘴里就要掉下来,beta着急忙慌地接了,把手里的手柄一放就跪到沙发上。
“你要出门啊?”石东隅有些磕巴地问。
“嗯。”迟谕理好自己的衣领,朝被当做游戏屏幕的电视机旁边望了望。
那里刚好有一面试衣镜,他短短地端详了自己一秒便挪开目光,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要出去见人,应该会在你睡觉之前回来。”他垂眼看了看石东隅,浅浅笑着补充道。
石东隅有些怔愣。
他从大学时候就知道迟谕长得好看,omega长得好看得不少,但像迟谕这种长相、声音、性格甚至连信息素都堪称完美的omega却少见。
迟谕的信息素,是少见的雪茶味道。
飘在空中很淡很轻,但又像溺在空气里,慢慢萦绕着,再沉下来,一杯安心茶的味道。
这类信息素,被分类为治愈类信息素,堪称信息素中的名贵药材。
虽然他是个beta,闻不到迟谕的信息素,但待在迟谕身边,他画画的效率也格外得高。
Beta嘴里还有剩着的糖,他三两口嚼了吞了,睁着一双眼睛好奇问:“要见什么人?”
不怪他好奇,但雪茶omega今天这幅特意打扮过的样子让他实在啧啧称奇,好奇心暴涨。
大学时候他们院全是艺术生,omega扎堆地出现,上课时候教室里各种穿搭都有,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节课四个人能凑够一年四季的衣服。
但从大学时候到现在迟谕都不太刻意打扮,他顶着那张脸像是有恃无恐,几件白色衣服穿到底。
虽然是一眼能看出的价格不菲高定衣服,但款式实在单一。
合租搬行李的时候石东隅看过迟谕的衣柜,很整齐的浅色系,实在简单的让他一个beta都自愧不如。
石东隅和迟谕认识将近五年,看来看去连带着那张脸都在时间流过后变得些许呆木。
于是今天换了些样子的迟谕,像突然给花浇了水,在他眼里生动得多。
迟谕看着石东隅,他的牙碰着下唇,下意识用力,把那张本就瑰丽的唇咬的更红。
墨黑色的眸子和石东隅对视片刻便败下阵来。
他掌心握着自己的围巾,指侧的薄茧摩挲过指面,老实交代:“……是我的相亲对象。”
“……alpha?”石东隅讪讪开口。
“嗯。”迟谕点头。
Beta看了眼窗外将要黑下的暮色,又转头看迟谕:“谁家相亲在大晚上的,孤a寡o,谁知道对面抱着什么心思,你别被骗了,被占了便宜还帮人家数钱。”
迟谕失笑,伸手捏了捏石东隅的脸,贴心地帮alpha解释道:“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能抽时间见见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是陌生的alpha,我和他……也算得上认识了。”
迟谕顺了顺掌心的围巾,温柔漂亮的一双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石东隅的目光,淡红色的唇抿了抿,磕磕绊绊地小声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迟谕的相亲对象叫楼灼,一位事业有成、名利双收的alpha。
即使才接管楼氏半年,但已经完全掌握了楼氏的产业,并有了向外扩展的动作。
楼灼很忙,两人的见面只能定在周末的晚上,迟谕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
但两人在A市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今晚的这次相亲,而是三天前,在楼氏旗下的娱乐场所。
场所里玩的花,地下是交易场和功利局,地上则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里夜以继日的开着宴会,二层则都是小吧台,用于私人交易对话和独处,再往上就是数不清的包厢和房间。
迟谕那天只在一楼点了几杯酒,侍从端着托盘跟着他上楼。
他驻留在二楼角落的小吧台,各种形状的酒杯摆在眼前。
他姿态端正地坐在高脚凳上,长腿自然地垂在地面,想一杯一杯的品过去。
漆面皮鞋的脚尖点地,把白色的裤脚和黑漆色的地面连接上。
刚刚在楼下挑酒的时候他正纠结着,侍从在旁边看着脸色,带着白手套的指尖落在电子屏上毕恭毕敬地说:“这几种是客人常点的呢,我们自家老板来的时候也常点。”
于是迟谕就点了那几杯。
矜贵的omega抿着嘴,轻轻尝了一口粉色的酒。
果酒的味道强烈,一下就炸在口腔里,他觉得难以下咽,就放下杯子往楼下看。
一片祥和,没有值得大张旗鼓的人进来。
他收回目光,又端起杯子慢慢喝。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楼下终于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酒精作用下脸颊和腺体都开始微微发烫,让迟谕转头的动作都恍了半拍。
一楼宽敞的的过道处,排成两列的男女侍从鞠着躬。
身形笔挺,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公众场合里没有人会释放信息素,但是Alpha的气场总是很难被忽略,让大厅里的人不由得正色,一时间静了不少,让迟谕恍惚间听见男人的脚步声。
楼下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卷着衬衫袖口的Alpha在前台驻足,下颌锋利,勾起的薄唇轻开,像是和身边的人交谈着什么,银色的戒指戴在他的左手指尖,闪着亮光进入迟谕的眼睛里。
迟谕盯着那人的半边侧影,像是被酒精麻痹神经一般,目光迟迟不离开,直到楼下的人若有所思,倏然抬头盯向他。
隔着五米远的视线距离,迟谕还是看清了那张脸。
Alpha凌厉的丹凤眼眼头低压着,眼尾却又挑起缠着兴味,看向他时深黑色眸子看不清神色,只有嘴角还残留着没被收起的浅勾。
迟谕像是触了火一般地陡然收回目光,乌黑的眸子微微放大,鸦羽般的长睫止不住地颤,刚刚吞下的酒精好像还在喉头,烧的他神经钝钝地疼。
但他缓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往下望,去找那个身影。
Alpha像是已经点好了东西,低着头在拿着笔在签字。
暴露无疑的后颈处贴着显眼的阻隔贴,一条模糊不清的银色单链条横在阻隔贴上,往下吊着什么东西。
视线花了一秒,迟谕突然想起楼灼的母亲对他说的——“楼灼患有很严重的信息素依赖症。”
“腺体常年病态,连睡梦中也不停。”——
阅读提示:1v1双洁双初恋
后期是攻挽回受,受在中后期有少量万人迷属性。
“伪双替身”,很伪。
追妻但不住ICU,偏细水长流,追妻从12w字正式开始,字数预计6-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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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只有我的信息素能救他。
一周前,剪着利落短发的女beta来了迟家拜访。
赫赫有名的研究员在此时也多了几分独属于母亲的愁绪。
她对着迟家一家人轻声说:“楼灼患有很严重的信息素依赖症,我调取了研究所的数据库,只有迟谕的信息素能匹配得上。”
“我想请迟谕,救救他。”
一番话讲完,迟父迟母把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的迟谕。
迟父抚着自己妻子的手心:“吕医生,我们迟家当年的确欠你的恩情,但这件事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多,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是问问孩子的想法吧。”
那时的迟谕正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早已飞了出去,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迟谕小时候发过一场由腺体引起的高烧,在医院里治了半月有余都不见痊愈,只有间歇性的恢复期,这场无由来的病症最后是在腺体研究院里注射新药才治好的。
新药有着后遗症,那天之后他的高烧减退,信息素嗅觉紊乱的症状袭来,除了迟父迟母的信息素,其他陌生的信息素都会让他产生强烈的生理反应。
但终究保住了一条命,那位研究新药的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也是楼灼的母亲。
这场救命之恩他该报答的,父母把选择权也交到了他手上。
但是……
迟谕轻轻蹙起眉,竭力试图将自己脑海里卑劣的心思赶出去。
楼母见他犹豫着皱眉的模样,用泛着几抹褶皱的手握住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只请求道:“他性子看起来不好,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相处起来不会太难,我们也会给你和迟家足够的好处。”
“特效药也在研发中了,他父亲还在招揽信息素研究领域的医生,很快的,只需要你帮他一阵子就好了。”
迟谕散开眉头,漂亮的眉眼缓缓眨了眨,他试探着轻声问:“……我要怎么帮他?”
楼母手掌轻抖,压抑着疲惫神色说:“他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病变,需要你时刻待命提供信息素的供给,最低标准是一天至少一个小时的共处一室。”
要求比迟谕想象里苛刻。
他怔了一秒,和缓的脸色没改,沉默片刻后又轻轻问:“他答应了吗?”
他碰着中指侧面的薄茧,眉眼淡淡,指腹却泛起麻意。
他在问楼灼。
楼灼答应了吗?他知道迟谕这个人的存在了吗?
女人抿唇,踌躇道:“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我和他父亲会说服他。”
“如果有需求,对外就宣称我们两家有联姻的想法,楼灼在追求你。”
迟谕一愣,迟疑着在心底缓缓重复着最后那半句话。
楼灼在追求他。
楼母见迟谕的神色仍然缓和,又低声请求道:“要不我把楼灼的行程表发你一份,你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见他一面看看?还有一些时间留给你做决定,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会再找别的方法。”
或者,别的人。
迟谕在心底帮她补充道。
他垂眼躲了躲,微不可查地握了握掌心,有些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
被长睫掩着的墨黑色的眸子里并没有踌躇纠结,只闪着几分亮光,带着几分难言的遮掩。
他差些就要把答应的话说出来,却又被楼母这句话堵在半路上。
卑劣的心思叫嚣得更过分。
轻轻舒了口气,迟谕终于抬眼看着楼母深邃有神的眼睛,他听见她在他耳边恳切重复道:“他已经半年没有接受被依赖信息素的供给了,腺体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常年病态,睡梦中也不停。”
“只有你的信息素能救他。”
迟谕在心底默念:“只有我的信息素能救他。”
他重复念了三次,直到眼眶微微发热才点下头,清凌凌的声音带着哑,像是雪化后下的小雨,他说:“我想见他一面。”
*
Alpha坐着专用电梯离开,一楼大厅里又活络起来,碰杯声和交际声不断,但仍不舍抬头望着的人也不在少数。
迟谕回过神时,只来得及仰着头看着大厅侧方的透明电梯缓缓上升。
站在轿厢正中央、背靠着电梯扶手的男人没有施舍给背后的眼神们一个侧影,抬头追随的人们只能从影子里看见几抹带着形状的碎发。
电梯上到四楼,轿厢里的人毕恭毕敬地跟在男人身后,一行人接连没了身影。
迟谕垂下头,血液里的酒精冷淡下来,后颈处的腺体也散掉灼热,他抬手拢了拢自己散落的头发,黑发夹到耳后,在形形绰绰的灯光里掺杂着几缕蓝色的发丝。
指尖碰到发凉的杯壁,被冰块刺激得发红的唇微张,他继续尝最后那杯酒。
最后那杯酒烈得出奇,像在舌尖上泛滥的荆棘。
即使点它的时候侍从犹犹豫豫地提醒过他,这种酒精度数不太适合omega,但迟谕还是点了。
他身体特殊,治愈系的信息素从来不讲道理,他喝不醉,身体的修复功能在那场高烧后也变得格外优越。
慢慢散掉烈酒在舌尖的味道后,时间又走了两刻钟,迟谕往楼上看了一眼,三四楼的平台上依旧安静,只有快步抱着托盘走动的侍从。
他敲了两下桌面,藏在侧方暗处的侍从静悄悄地走上来收走桌上的玻璃杯。
脚尖点地的皮鞋踩到地上,坐了太久,迟谕腿倏然软了一下,他恰时扶着桌子,差些踉跄。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脚底发麻的感受让他不太喜欢。
刚喝完酒的漂亮omega腿软似的站在桌前,吸引了对角线桌上的人。
下一刻,几位身上酒气比迟谕还浓的Alpha迎面走来,轻而易举地把迟谕堵在角落的座位里。
走在最前方的那位金发碧眼,讲着东拼西凑的普通话,费劲似的强行和迟谕搭讪,语气并不礼貌,眼底的贪婪浑浊得像旋涡:“你很、漂亮,想、认识、你。”
迟谕往角落暗处看了一眼,身形强壮的高大beta已经迈了半步出来。
他身边常年配着保镖,是精挑细选的不会被任何信息素干扰的beta,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证迟谕绝对的安全。
沾满酒气的Alpha又往前走了一步,指尖差之毫厘就能碰到迟谕的脸。
迟谕往后退了一步,眉头蹙起,心底微微泛起不耐,他刚要对暗处的beta点头。
目光一恍,在围着他的Alpha们身形的间隙里,霎时,他扫到了一个让他有些诧然的淡薄的目光。
那人臂弯里勾着一件黑色西装,眉眼锋利,眸子幽深,远远的,像是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这个角落。
在对上目光的前一秒,迟谕瞬间低垂下头,他的长睫扇了扇,红唇微抿,变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就着摇头的动作,他又往后退了退,脚后跟的硬质鞋面碰撞到大理石墙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刚刚一直绷紧的身体收了收,声响一出,脸颊微微泛红的omega更是身形微颤,甚至往角落蜷缩了些。
刚喝完烈酒的棕黑眼眸沾满水色,在背光处看不清晰,眉眼低着,看着更加可怜。
迟谕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时间不知道心底剧烈的心跳声是因为酒精的滞后作用,还是因为对自己卑劣手段的唾弃。
金发碧眼的Alpha凑上前,迟谕甚至恍惚间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呛人的信息素,他低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连耳朵尖都发红。
清醒的眸子在发丝的遮掩下微微颤着,在Alpha越靠越近的境地里,在他的心越沉越深、闭了闭眼准备对暗处的beta点头的时候。
头顶被挡住的光线霎时洒进来一半。
身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静,呛人的信息素远去,新鲜的空气进入鼻腔,混着高质香薰的味道。
仍旧蜷缩着身子的漂亮omega试探抬眼,瞳孔微颤,如愿以偿地对上了那双深沉如海的凌厉眼睛——
第3章 .他只是想让楼灼睡个好觉
那人脱下了西装,服帖的外套挂在他的臂弯,微皱的衬衫领口处,泛着光的银色单链夺眼。
空荡荡的圆柱小瓶挂在Alpha的胸口,像是仔细珍藏的宝物。
楼灼上前一步,身后躬着身的中年男人紧跟着,Alpha狭长的眼扫视了一番刚刚还在围剿omega的几位纨绔,他侧了侧头,眼睛依旧直勾勾地对着前方,即使还带着笑,却冷漠不少,不屑地问:“哪来的人?”
楼家建了这栋楼,一层以下没有规矩,一层以上规矩严明,这类对omega出言不逊甚至产生动作威胁的行为从来不允许出现。
经理额头冒汗,看了看前方的人,战战兢兢道:“是A市最近的新贵,江家江大人的小儿子,刚从国外回来。”
“嗯,”楼灼缓缓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轻声命令道,“扔出去。”
领头的红毛Alpha听见这话怒目微瞪,嘴唇嚅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肌肉大块的保安捂住嘴,挣扎着的双手被强制背到身后,从二楼一路压下去,再不见身影。
残局被处理地很快,二楼的小角落里回归平静,楼灼身后跟着的人在一个眼神之后接连离开,这一小块地方一下子好似只剩楼灼和迟谕二人。
脸色缓和的经理离开前犹犹豫豫地,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楼灼晲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回去,不急不缓道:“你刚刚介绍过了。”
经理一怔,下一瞬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一边点头一边退下去。
像是完全没料到楼灼记得这件事。
在楼灼在楼下签完单子之后,走上透明电梯,身旁的经理便恭恭敬敬道:“今天来了位贵客,是个漂亮的omega。”
Alpha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抚了抚身后的阻隔贴,腺体持续红肿着,今天疼得过分,让他觉得医生说的他时日不多的判断或许有几分正确。
得了回应经理便继续说:“那位在二楼坐着,来的时候没摆架子,只点了几杯酒,还是我看见那张卡才认出来可能是哪家的少爷。”
“哪家的?”
“这,”经理哽了一下,“他没主动说,我们也没敢问。”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灼收起靠着扶手的手肘,迈着大步走出去,在进包间之前,他只淡淡吩咐道:“照顾好就行,别让人在这儿受了委屈。”
毕竟是个少爷omega,磕着碰着的小事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谈判桌的大事。
倒没想到楼灼一语成谶,真让人受了委屈。
刚从楼上下来的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一瞬,有人站立在那里,单薄的脊背朝向他,像是直觉般的,他停下了脚步。
刚想侧身问些什么,便有人把他的视线挡住,omega高挑的身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霎时眉头便不可抑地皱起,他看着几个Alpha越靠越近,目光冷下来,身后的人得了指令,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他在远处看着omega脱离困境,看着他重新出现在视线里。
面前的omega像是刚缓过来,耳朵尖和面中都还带着红,眼睛忽闪忽闪地慢慢发颤着眨,唇红齿白,外套敞开着,漏出纤细的白颈。
其实经理并没有介绍迟谕,他只留下了一个无比简单的、广泛的形容词——“漂亮。”
但放在迟谕身上却很贴切。
他长得实在漂亮精致,鼻尖微动时像冬日雪山悬崖边上迎风吹着盛开的雪莲。
楼灼往前走了两步,看见身前omega的身子颤了颤,便停在AO交流的安全距离外,收了审视的目光,浅浅勾了唇角,一瞬间身边的氛围便和缓下来。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阴影处,然后压着的眉头往上扬了扬,放轻了声音以老板的身份对话:“抱歉,今晚是我们的失职,如果你还愿意来,下次的消费全盘免单。”
迟谕抬眼看了一秒Alpha又垂下,掐着衣角的手颤着,良久,他才“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这倒是让楼灼有些意外,他抬了抬眉头,没想到眼前的omega这么好说话,省了他不少事。
心情一下变得好了许多,他看着omega仍然垂着头的别扭模样,莫名开口道:“我送你下去吧,当作赔罪。”
迟谕闻言才抬头,沾着水汽的眸子凝神,像是受惊了之后腿软无力,再站起来的时候差些踉跄。
楼灼在一旁看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迟谕站好了身子,抚平自己发皱的衣角,微不可查地喘息两下,等心跳声静下来,他才轻声答应道:“好。”
下一秒,他又哑声补充道:“麻烦了。”
二楼到一楼的旋转扶梯上,身影纤细的omega在前面一步步走,身后一米以外,颀长高挺的Alpha亦步亦趋地跟着。
眼前的人很瘦,这是楼灼在身后注视迟谕得到的结果。
楼灼站在omega身后,从上方投下的影子差些都能把那人罩个完全,他穿了一件修身的毛绒衫,行走时能见到若隐若现、形状好看的腰腹。
迟谕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试图让自己走得稳一些。
但无法控制的,脑海里总有一句话在重复。
楼灼跟在他后面。
这样的认知让迟谕握着楼梯扶手的掌心都发麻。
场所的大老板跟在他身后,一楼大厅里的视线被那些人藏的很好,但是迟谕还是感知到了,许多双眼睛都停留在楼灼的身上,继而转到他身上。
两人就这么走到门口,接待的人立刻迎上来,公式化的笑容刚要显现,就被迟谕身后的楼灼挥挥手止住了。
迟谕刚要开口,见接待退了下去,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应该是身后的人的指令。
他回头,对楼灼说:“司机去取车了。”
“嗯。”楼灼漫不经心地答了,从刚刚开始,他后颈的腺体就跳动地愈加快,让他太阳穴的神经跟着一起疼。
但这种感觉和之前发病的时候又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能先放到一边,接着回神对omega说:“那我送你上车。”
迟谕眸子微颤,有些没料到,但转瞬便想到这大概是楼灼作为老板的待客之道,心跳降了些,他只点点头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司机取车来。
在门外两人独处的空间里,他其实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两人的关系还太过生疏,此时也不是该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今天除了最开始在大厅对上的一眼,其他的事情都是意料之外不该发生的。
迟谕垂着头呼了一口气,只觉得是自己今天运气太好了。
竟然不止和楼灼见了一面,还说了好几句话。
司机取了车来,迟谕走下台阶,朝楼灼用眼神示意,轻轻笑了一下,开口道:“谢谢。”
楼灼站在台阶上,见着低自己不少的漂亮omega向他道谢,看着很乖巧,他知趣地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语音刚落,原本背对着他准备上车的omega身形顿了顿,正当楼灼疑惑的时候,眼前的人又动起来,车门关上,把两人的交流彻底隔离。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后座上的身形微动,内里坐着的人没有转头。
迟谕闭了闭眼睛,视野看不到的地方两只手的指节绞在一起,倏然,他像是自暴自弃般地伸出白皙的指尖。
鬼迷心窍地,圆润的指甲按下,车窗降下一指的、很狭窄的距离。
雪茶的信息素刹那飘散在空气里,在主人刻意的控制下没有萦绕在车厢内,而是从那道狭窄的通道里掠过,冲向了车外。
车辆启动,迟谕解脱般地关上车窗,在后视镜里看着仍站在门口的人。
目光灼灼,他在心底里不断地说服自己,他只是想让楼灼睡个好觉。
直到后视镜里楼灼的身影彻底变成一个黑点,看不清了,迟谕才转过了头,拿出手机发着消息。
消息发出来的一瞬便收到了回复,像是对面的人一直守着等待着。
答应的话语已经出口,迟谕也从不做后悔的决定。
他决定答应楼母的请求,去做楼灼的药。
从一开始,这场交易就是一朵单方面的、对他而言无法拒绝的罂粟花。
连单单的接近,都让人上瘾。
就像这个时候,他好像已经开始思念那个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温度了。
*
楼灼仍站在门口,颈后的腺体剧烈颤着,比之前每次发病前都猛烈。
连胸口都泛起热量,最原始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久久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刚刚那一瞬的感觉刹那出现,又在风吹后突然消失,让他思念许久的味道飘在空中,像蒲公英似的抓不住。
身后传来逐渐放大的脚步声,不着调的声音越来越近:“哟,等我呢?”
楼灼回过神,带着戾气地往身后忘了一眼,语气不耐:“苏桡。”
“哈哈,”身后长着一双桃花眼的Alpha笑嘻嘻地迎上来,丝毫不惧怕楼灼的可怖语气,拦上他的肩颈,用闲散的语气说着认真的话,“说真的,你想想你的腺体怎么办吧,我说时日无多不是吓你的。”
楼灼笑笑,关乎自己的病情他倒是一点都不上心,还有闲心开着玩笑:“确实,我感觉我病情又加重了,应该是并发的妄想症,我刚刚闻到了谢槐的味道。”
苏桡扶了扶鼻梁上的单框眼睛,嗤笑了一声道:“明天再来我那儿一趟。”
“行啊,反正你治疗室的茶最好喝。”楼灼答应下来。
苏桡气极反笑,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飘在路边,才狠狠道:“你死了我一定不帮你收尸。”
楼灼倒是没什么表情,晚风吹进衬衫领里,激得紧靠皮肤的银链一阵阵地发冷,他的体温重新让银链变得温热,低哑的声音缓缓道:“死不了。”
“谢槐快回来了。”
他依赖病症的始作俑者,他喜欢思念了三年的人。
快回来了。
第4章 .一模一样的信息素。
隔日早晨八点半,黑色的迈巴赫停在独栋别墅楼下,楼灼从后座下来,漆黑暗亮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肩膀上,他言而有信,准时到了苏桡的治疗室。
大清早的,他却没什么疲倦的模样。
苏桡用酒精擦干净自己的办公桌面,一边点着熏香,一边有些新奇地看向楼灼:“你睡得着了?”
楼灼微抬眉头,丹凤眼半敛着,在皮椅上坐下来,外套搭在椅背上,看起来像是他才是这间治疗室的主人。
他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指尖在皮质靠手上点了点,略带着些低讽地回了:“大概妄想症还是有些用,梦里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苏桡嗤笑了一声,没什么多余表情地拿出冷藏的针剂,冰冷的针尖抵上楼灼的后颈,躯体不自觉地缩动,胸前贴着的空荡玻璃瓶往前摇晃,又往后轻轻砸在胸口正中央,内里的液体早就一丝不剩。
他昨天睡了自从谢槐信息素提取液用完后的第一个好觉。
透心凉的试剂从腺体注射,冰冷的液体逐渐蔓延到全身,苏桡坐在楼灼的正对面,倒放桌上的金属沙漏,漫不经心道:“那就劳烦你再睡一觉吧。”
楼灼将衣领里的银链拿出来,空瓶在他掌心转了转,他闭上眼睛,在药物的作用下,被迫陷入沉睡中。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苏桡见他醒来,停下了敲击沙漏的指尖,例行公事道:“梦到什么了?”
楼灼捏捏鼻尖,注射试剂后的腺体缓缓发烫,连接着神经的重要器官脆弱,每次治疗后醒来都会让他难得的全身无力一会儿。
缓了半晌,楼灼低声开口:“老三样,钢琴,人群,背影。”
苏桡不甘心地问:“没有其他的?”
楼灼肯定道:“没有。”
即使他也很不解,为什么他和谢槐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但治疗时看到的画面只有那一个。
苏桡点点头,往楼灼的腺体里再注射了一支镇定剂,针剂完全推了进去,他开口:“治疗试剂只能从精神上缓和你对依赖信息素的依恋,让你假性认知你经过了信息素的安抚。”
楼灼仰躺着休息,闻言微微蹙眉:“第一次治疗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这些,啰嗦了。”
苏桡低声笑了一下,回到桌前把刚刚拿到的、全线飘红的诊断报告扔到楼灼身上,“我是在警告你,你的精神得到了缓和,但你的身体没有。”
“等身体本能的渴求超过你的精神饱和的时候,你的躯体将不再受你的控制,他会自主地去寻找所依赖的信息素。”
“比如?”
苏桡歪头:“比如你会不受控制的去寻找能够安抚你的信息素。”
楼灼眉头压低:“去找谢槐?”
“不一定,”苏桡似笑非笑地摇头,“它会选择最近的可安抚对象。”
“你可能会在睡梦中用尖牙刺入不知名omega的腺体,在汲取足量信息素之后清醒过来。”
楼灼目光沉沉,后颈的腺体如苏桡所说的,在短暂镇静后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像安在心脏上的炸弹。
苏桡继续道:“所以我建议你尽早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无论是去找谢槐,还是找新的omega。”
“我不知道谢槐在哪。”楼灼缓缓开口道。
苏桡一愣,便听见楼灼又说,“所以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不介意你们把我关起来,直到谢槐回来。”
他从始至终没有考虑第二种解决方案。
苏桡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神色微妙,在送楼灼出门的时候多言了一句:“即使你没有考虑我给出的治疗方案,我还是多嘴一句。”
“你的症状很重,一旦开始接触依赖信息素短时间内就不能进行戒断,否则后果和没治疗前会一模一样,你会去寻找给予你信息素的那个人。”
司机已经给楼灼开了车门,他仍然披着那件漆亮黑外套,闻言在不远处回眸看了苏桡一眼,没说别的,只重复道:“我不会采用你的治疗方案。”
Alpha上了车,黑色的迈巴赫疾速驶入天光大亮的大道。
眉眼厌倦的医生抱臂靠在门槛上低着头笑,电话声响起,他拿起眨眨眼接了,对面的女声急切,苏桡安抚了两声:“我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如果你们能说服他,一个月的安抚,他的腺体就能多稳定两年。”
*
周末的黄昏,楼氏的下班时间一向严苛,从上到下除了总裁之外,没有一个人有工作狂加班的习惯,总助Billy习惯性拿着自己的手提包,在下班之前进入总裁的办公室报备。
身姿优越的女Alpha穿着工作半身裙,她敲敲门,办公室的把手一拧就开,平日里此时还在埋头看文件的工作狂却没坐在办公椅上,而是站在落地窗的正中央,若有所思地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
背对着她的Alpha转过身,楼灼眉眼里缠着散不开的愁绪,从沙发上捞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才回应Billy刚刚的下班报备:“一起吧。”
Billy第一次和老板同步下班,心里忐忑。
电梯下行到停车场,楼灼的司机等待许久,Billy站在车侧和老板道别,黑色的车辆驶出时司机的询问声从没关上的窗户边漏出来,让Billy听了个完全。
“悬光。”
面色姣好的女Alpha伫立在原地,轻轻捂了捂嘴,刚刚司机口中的餐厅在A市人尽皆知,坐落在A市最繁华的地带,在最高处将夜晚的繁华之城收入囊中。
她不受控制的惊奇地想,工作狂总裁好像要去约会了。
那日从苏桡的别墅离开后,楼灼接到了自己母亲的电话。
他回了家,平日里情绪稳定无所不能的母亲哭得梨花带雨,最冷面无情的父亲也微微颤着手,深邃的眼窝里有说不完的忧愁。
他大抵知道母亲要说些什么,苏桡不是多话的人,既然多次跟他提起就一定有着含义。
果然,短发沾在侧颊的女beta哑着声音,像是请求他:“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你见一见他好不好,那孩子性子好容貌好,实在不行就当一场合作交易好不好?”
楼灼拒绝的话抵在喉口,却又硬生生地被母亲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她说:“你哥哥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就想你健健康康的……”
楼灼不是独子,他有一位双胞胎哥哥楼思知,两人容貌一样,身形相似,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楼灼眼角多了一颗楼思知没有的小痣。
他哥从小身体就不好,在楼灼回国前掌管着楼氏,楼灼回国接管公司后,楼思知回到了楼氏的山庄,一年四季养着身子。
楼家父母为了楼思知的身体忧愁了二十年,此时还要加上楼灼后发的腺体疑难症。
楼灼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他答应了周末晚上的见面。
离开时楼母抚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呢喃:“你到底为什么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他三年没找过你,独留你一个人忍受痛苦,你到底爱了一个什么人……”
“他不知道我得病了,”楼灼只说,“我会去见那个人,但是否接受苏桡的治疗方案,见面之后我会做决定。”
“我不想和一个可能会产生感情的人进行交易。”
楼母哽咽,只能接连点头。
“母亲,”楼灼用指腹轻轻抹去女人残存的眼泪,放软了语气道,“无论怎么样,我至始至终地爱着那个人,等他回来了,见一见你,你也会喜欢他的。”
楼家的Alpha,从他的爷爷,到他的父亲,都和自己的配偶一见钟情,矢志不渝,楼灼很羡慕这样的爱情,他也期待着,自己会拥有这样的爱情。
他相信着,他和他的伴侣也会如此。
于是在一见钟情之后便时刻铭记着,将那个人的模样刻进骨头里,并不知厌倦地寻找和等待。
楼灼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场见面约好了最适合观景的位置,在餐厅的最高层,独一无二的二人桌,除了远处的乐手再没有任何人。
他坐着专用电梯上到最高层,电梯里的服务员微微欠身,楼灼走出去,在灯光骤亮处找到了自己今晚要见的人。
那人坐在黑夜里发亮的落地窗边偏着头往窗外看,他的及肩中长发被乖顺地夹在耳后,月光、灯光以及烛光都洒在他身上。
格子外套和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那人的下半张脸更加白皙,双手放在桌上,看起来十分温顺。
听到声响,面向窗外的男人转头,一双形状漂亮的蛊人眼睛朝向楼灼,在无言的三米距离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静静对视几秒后,楼灼看见对面的人悄悄勾唇笑了一下,眉眼弯起来,像一只漂亮的偶尔乖巧的布偶猫。
楼灼一步步迈上前,走到桌前入座。
对面的人见他坐下,此时才缓缓开口,迟谕自觉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迟谕,‘迟雪负隅,犹听春谕’的迟谕。”
介绍完自己,迟谕长睫轻颤,像是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轻声对楼灼说:“好久不见。”
楼灼眉头蹙了一下又展开,掩盖着自己探究的神色,噙着不达眼底的笑,观察着对面坐着的人:“还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他看着迟谕熟悉的脸,和那日在二楼吧台见到的身影重合。
果然,那天晚上进入鼻腔的信息素不是他突发的妄想症。
眼前的人,有和谢槐一模一样的信息素。
雪茶——
如果发现这章内容和上章一样的话辛苦大家清一下缓存再看失误把后章的剧情定时到前面了TAT已经进行了替换很抱歉
第5章 .“你在犯规吗?”
迟谕神色一怔,唇角的浅笑淡了淡,他知晓楼灼在想什么,缓缓为自己解释道:“那天发生的事的确是意外,不是我本意。”
握着刀叉的手轻抖,他缓缓说:“你母亲告诉我你有信息素依赖症。”
“阿姨说,只有我可以帮你。”
“我受过阿姨的恩,我愿意帮你,但她害怕我反悔,于是把你的行程表发给我一份,我挑了一个时间去见你。”
说到最后,迟谕对着眼前神色缓和下来的Alpha摇摇头,眼底带着温柔笑意:“我也没想到那天会和你见面,我准备喝完酒就离开的。”
楼灼抿了一口桌上的酒,是苦涩的味道,坐在对面的omega有着优越的漂亮面容笑得赏心悦目。
下一秒,迟谕动作一顿,血色褪去,那张沾着雪色的脸被夜色衬得更加苍白,血管可晰。
他听见楼灼漫不经心地问他:“放出的信息素也是意外吗?”
“……不。”迟谕嗫嚅道,他霎时低下头不敢去看楼灼的眼睛,心事被摆了出来,心脏一刻不停地跳,让他连出声都艰难。
耳畔倏然变得很安静,只有嗡嗡的鸣叫声。
他在这几天准备了很多,他准备了几件好看的衣服,准备了很多可能会提到的问题的答案,比如他的生平经历,他的感情经验。
但楼灼的问题,显然不在准备内容里。
这让他无措、不安、羞赧。
只有淡淡灯光的餐厅最高层,楼灼的半个身子都藏在黑暗里,只有那双浓墨似的眸子,一瞬不离地看着迟谕,嘴角浅勾着,却又不带真实笑意。
迟谕鸦羽般的长睫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不清omega的真实神色。
他开口继续问:“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迟谕不住地咬着自己的唇,牙齿在下唇印出痕迹,他松开唇瓣,血色才一步步填充上来。
纠结再三,他还是说了实话,左手颤着顺了顺耳边掉落的头发,声音清冷,带着不可察觉的抖:“我想让你睡个好觉。”
楼灼眉头一挑,心跳落了半拍,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地敲,远处的小提琴手循规蹈矩地拉着固定的曲子,两个人之间沉寂下来。
楼灼盯着眼前omega躲着他的神色,一时竟有些无言愧疚。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从那天到现在,迟谕都不像一个有心计的omega,他甚至算得上大方,得体地和他保持着规矩的距离,那天离开时也没多说一句话。
那晚的信息素也很淡,只很浅程度地安抚了他的腺体,继而便随风飘走了。
如果迟谕真的有所图,他有无数个机会,用信息素为饵,轻而易举地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可能迟谕就是想帮帮他,让他睡个好觉呢?
他有什么理由去苛责他,甚至应该感谢他。
楼灼暗了暗眸子,甚至闪过一丝懊恼,他软了语气回应道:“嗯,我知道了,很感谢你。”
顿了一秒,他又笑了笑补充:“那夜我的确睡了一个好觉。”
“那就好。”迟谕很快地接话,抬眼看着楼灼,视线在嘴唇和鼻梁处止不住地飘,就是不敢看那双眼睛,他主动开口讲起这场见面的主要内容:“你母亲对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同居,但不同床,和我生活在一起,你每天都能睡得很好。”
迟谕踌躇了一秒,接着说:“阿姨说,必要条件下我们两家会向外宣称即将联姻,以掩盖我们住在一起治疗的事实。”
楼灼已经从楼母嘴里听过这场交易的大概,楼家得到楼灼安全的腺体状态,迟家得到多个项目的合作伙伴名额,对楼灼来说,这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即使是给了许多项目的份额给迟家,但有了强力的合作伙伴,得到的好处也会比合作前更多。
只是……
楼灼敲敲桌面,看着迟谕轻声道:“我希望在治疗过程中,不会发生需要去对外宣称我们即将联姻的意外事件。”
“不管是为了你的声誉也好,还是对于我而言,我不想去解决这方面的难题。”
迟谕颔首,正色起来轻声试探着问他:“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和聪明人说话很愉快,楼灼点头,肯定下来:“对,所以我并不想存在莫须有的假联姻。”
谢槐快回来了,他不想谢槐落地的时候,听到的是他联姻的消息。
即使是假的,他也不想让谢槐听到。
即使是得到了心底早有预料的答案,话语落地的那一瞬间,迟谕的心好似被捏了一下,酸涩、疼痛一瞬间都涌上来,他艰难地保持浅笑,紧握着刀叉的手倏然无力松开。
他又问:“他不能治愈你的依赖症吗?”
“当然可以,”楼灼在这场会面里第一次真心地笑了,连那双锋利的眼睛都向上轻挑,是不用细看就能知晓的心情好,“我的依赖症就是由他而来。”
迟谕又捏紧刀柄,小声犹豫道:“那为什么……?”
“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A市,”楼灼颇有些对自身腺体的厌弃,沉着眸子低讽道,“而我的腺体先一步撑不住了。”
迟谕心底还有很多疑问,但他不想在今晚再去想楼灼和另一个人的事情了,他匆匆点头,“那我们的治疗期限就到他回来之前。”
发冰的酒水把玻璃杯的外侧染上水滴,迟谕轻轻喝了一口酒,又抬手把酒杯对着楼灼,说:“我会谨慎,不去暴露我们这场交易的所有事情,不给你带来任何感情方面的难题。”
他举起玻璃杯,棕色的眸子在暗处显得有些透明,内里稀稀碎碎地闪着月光,像落到空中的水晶球。
omega仰头把一杯酒喝干净,眉眼弯弯对着楼灼,声音却有些说不出的干涩:“祝我们,合作愉快。”
楼灼还想再问什么,但他看见迟谕放下酒杯,拿起侧边的纸巾轻轻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修长的指尖穿在纸张的缝隙里,像一幅水墨画。
下一瞬,他闻到了雪茶的味道。
时刻不停燥热的腺体又安稳下来,身体里的烦躁和疲倦一瞬间便被扫空,两人在空中对上视线,迟谕眨了两下眼睛。
楼灼没生气,反倒笑起来:“你在犯规吗?”
对面的人摇头,只笑着对他说,“只是希望今天你也能睡个好觉。”
“即使我们的合作没有达成。”
楼灼和迟谕对视着,沉思片刻后,拿起右手边的酒杯,一样一饮而尽,轻声重复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希望你也睡个好觉。”
在离开餐厅坐上后座的时候,被酒精麻醉了部分的大脑出神,楼灼朦朦胧胧地靠在沙发椅背上,竟漫无边际地想,迟谕的那双手,和他梦中弹钢琴的那双手像的出奇。
那张脸也是,和面具下的脸庞像要重合,睫毛很长,唇色恰好的红,落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娇艳欲滴,像引人采摘的玫瑰。
思绪缥缈,霎时便清醒过来。
大抵是信息素相同的人,也会有别的相似的地方吧。
他只能这样想。
*
楼灼走后,迟谕一个人在餐厅又呆坐了一会儿。
半晌,他拿起手机,对着那天的夜晚拍了一张照片。
在楼灼说出他有喜欢的人时,迟谕紧握着的手丢了力,即使他早就有了猜想,做了准备,还是免不了神经的骤痛。
楼灼的信息素依赖症由他喜欢的人而来,也被他喜欢的人所治愈。
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药,他可以被替代。
又一项可以安抚自己的美好念想被划去,迟谕免不了的心情低落。
可是,他真的真的好喜欢眼前的人,真的真的拒绝不了这样好的机会,他想就这样,和楼灼相敬如宾,偷一段好时光。
他会做好记录的,然后以后总有可以回忆的东西,这就很好。
可楼灼还在犹豫。
“那我们的期限就到他回来之前。”迟谕听见自己说。
他甚至放出了信息素,像是逼迫对方就范,他只敢擦拭自己的手指,藏住短暂的颤抖,又在对方答应后别过脸,去看空中餐厅的窗外,眼底的水光藏在夜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睁着眼眼睛会发酸。
果然,楼灼答应了。
他很开心,又很难过。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楼灼,但他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心脏深处肿胀,闷闷地疼,今晚他注定睡不了一个安稳的觉。
自刚刚那刻起,他成为了背负着信息素的时间的小偷。
也将成为最勇敢的献祭者,最直白的讲述人。
讲述他自己,又掩盖他自己——
心事说给晚风听。
第6章 圈地盘。
关于治疗方案的协议在第二天便签下,两人的住所由楼家负责考虑,楼母安排了一栋身在繁华中心离楼氏很近、安保保密系统十分好的小别墅给两人。
迟谕是在协议签下后的第二天搬进来的,迟家派的保镖把他的东西搬进来,在搬家之前楼母问了他需要准备些什么,他只要了一间客房以及一间安静些的工作室。
工作室就在书房旁边。
在楼灼的行程表里,下班到家后还会在书房办公,虽然工作室和书房隔了一道墙,但还挺近的。
据楼母所说,楼灼的东西在迟谕搬进来之前便放了进来,但客厅和其他的公共区域迟谕都捕捉不到Alpha的痕迹,房子里简洁地像无人居住一般。
他甚至以为楼灼还没有搬进来,直到换鞋的时候看见鞋柜里多的几双男士皮鞋,他才温吞地真正意识到楼灼也已经搬进了这栋别墅里。
也许今天晚上就会碰上他。
迟谕弯腰时呼吸停滞了一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
从今天开始,他要和楼灼共处一室了。
搬家的那天晚上,楼灼刚好结束一个大项目,总助Billy按规矩安排了聚餐和晚间团建,他去走了个过场,有老板在没人会玩得开心,结了账楼灼便揉着太阳穴上了车。
坐到后座司机问他今晚去哪的时候,熟悉的地址将要脱口,顿了一秒,他才想起昨晚楼母已经把他的东西挪了一部分去别墅里,他现在有了另外一个归处,一个不止他一个人居住的住处。
还有了一个才见过两面尚且生疏的“合租室友”。
车自然而然地被司机开到别墅,楼灼让司机先打车回去了,自己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才沉默着乘着电梯上楼。
Alpha回来的时间不算早,已经是可以入睡的时间了。
但他打开门的时候,“滴”的一声后,门打开,室内还留着狭窄的廊间顶灯和客厅桌面上几盏昏黄的灯,背对着他的沙发坐垫上团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听见开门的动静,沙发上的身影窸窸窣窣地转身,发尾有些乱的omega从毛毯里探出头来,两手放在沙发靠背上微微睁大眼看他,眸子里闪过欣喜,漂亮白皙的一张脸对着他轻轻地笑,眼尾染着像是揉搓后的红。
他手里还拿着笔,纸张被他铺在茶几上,温润轻柔的声音回荡在硕大的客厅里。
——“你回来啦?”
楼灼低下头掩着神色换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迟谕歪了歪头又放软了声音和他搭话:“是今天又加班了吗?”
楼灼僵硬点头,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脱下中长款的黑色大衣搭在置衣架上,在靠近沙发后顿步了一秒,不过一瞬便又恢复步伐,趿拉着拖鞋往书房走。
顿步的刹那,他看见迟谕光脚跪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毛毯,刚刚像是坐在地板上接着低矮的茶几动笔。
看来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迟谕在心底叹了口气,喊住楼灼:“可以等一下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楼灼的步子又停住,侧过身只问:“什么东西?”
见Alpha回头,迟谕忙从毛毯里钻出来,从茶几上拿起东西,穿上拖鞋跑了两步到楼灼面前。
红绳绕在他修长分明的中指上,掌心下坠着一个盛满的圆柱形小瓶子,内里浅蓝色的液体轻轻晃动,像天光下的湖泊。
迟谕把它递到楼灼面前,他温吞着道:“这是我的信息素浓缩提取液,我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帮上你的忙。”
迟谕小心翼翼地抬眼观着Alpha的神色:“当做见面礼?”
楼灼定定地看了小瓶一会儿,伸出手接了。
接过提取液后,Alpha轻动手腕绕了几圈,红绳绕在他的四根手指上,圆柱小瓶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掌心。
瓶内提取液的颜色清亮,不用打开瓶盖他似乎都能闻到雪茶的味道,若即若离。
也或许是本身就切实地闻见了那股清香。
实际上,在他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他就闻到了,迟谕信息素的味道。
在这栋别墅里,迟谕的信息素越多对他的治疗越有效,治疗协议里提到,供给方需提供尽量高的信息素浓度。
漂亮矜贵的omega很讲信用,没有收敛自己的信息素,雪茶的味道自然而然地在房子里蔓延,别墅很大,比起特殊时期这样的信息素浓度仍然算得上很低,但楼灼很简单便能闻到。
在进门的时候,契合的信息素相碰,刹那便冲散了一整天的烦闷,一向狂躁的腺体变得很听话,一动不动地沉寂在后颈处,像得了安抚的火山。
信息素浓缩提取液获取的条件苛刻,提取过程中的感受并不愉快,且一年最多提取一次,一小瓶便是一年之内能够提取到的最多数量。
在研究其病症的时候,楼灼也被医生提取过,其中的痛苦他十分清楚。
那双幽黑的眸子轻抬,微狭的眼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迟谕。
omega嘴角勾着掩不住的笑意,眼底亮亮的却又带着些忐忑,半长的头发搭在肩上,白色的内搭衬得他的发丝都柔软,微红着的脸上满满写着——“请你收下吧。”
乖得不像样子,像睁开眸子的可爱小猫。
楼灼凌厉尖锐的眉眼不自觉下压时,看着总有几分不耐和戾气,他松开自进门后一直绷紧的唇角,望着迟谕的眼睛问他:“你自愿的吗,还是我父母要求你必须这样做?”
迟谕一怔,倏然便意识到楼灼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他被威逼胁迫提供信息素,心脏颤了一下,他立刻摆着手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去年的提取液,本来是提供给一个病人用的,但他今年已经彻底康复了,所以不再需要我的提取液,这瓶多余的就返还给了我。”
“不是最近去医院提取的,也不是阿姨和叔叔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想送给你。”
楼灼看着只穿着一件白色内搭的omega站在他身前,摇着指节分明的手和他解释,漂亮精致的眉眼竟染上焦急,眉间微微蹙起,连耳边的碎发都飘落下来几缕沾在红润的唇角。
在omega有些慌乱的目光里,听到解释的楼灼舒缓下神色,压低的眉眼不自觉地抬起舒展开,他正式收下了提取液。
喉间溢出一声好听的轻笑,心情莫名变好的Alpha和迟谕道了谢,按着自己的原路进了书房,门被关上。
两个人的身形隔开,但迟谕的信息素仍旧能透过门缝钻入书房里。
进门之后,他的身上似乎也已经缠上了迟谕的味道。
信息素基因最底层的相互吸引从不说谎,他可以和迟谕隔开距离,但他的腺体无时无刻在渴求着雪茶味道的触碰。
楼灼今晚并没有要办公的意思,他在书房看着自己手里和颈间相似的提取液圆柱小瓶,红绳静静躺在他手心,左手抚上脖颈,银链染着温热的体温,另一个小瓶挂在胸口处,内里空空荡荡。
那瓶提取液最终被楼灼放进了书房角落的柜子里。
没过多久,在门外一阵稀稀碎碎的动静之后,omega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在得到楼灼的准许后,迟谕试探着探了一个头进来,见楼灼没有在谈公事后才开口:“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客厅坐一坐。”
omega漂亮的长睫似乎是因为羞赧止不住地抖,眼尾泛着红,侧颊也泛着淡淡的粉色,扒在门上的指腹也因为用力泛起苍白。
迟谕磕磕绊绊:“……客厅、客厅的信息素浓度高一些,你回来的太晚了,在客厅待久一些或许效果更好。”
最后一句说得很有底气:“今晚也能够睡得很好!”
楼灼不知道这是今晚第几次向迟谕道谢了,不过这次除了道谢之外,两人还互道了晚安。
迟谕走后,楼灼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他衷心地觉得,迟谕是一位很敬业的合作伙伴。
迟谕穿着全新的毛绒拖鞋,小跑上楼梯的时候和地板碰撞发出轻响,声音在别墅里显得空旷。
直到进入房间,贴上稍显冰冷的门板,他急速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地降下频率。
呼吸还急促着,omega抚上自己微微发烫的后颈,腺体还在不断地向外散发着信息素,像是在圈着自己的地盘。
那夜的Alpha仍在书房待到深夜,然后路过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睡了第三个好觉。
第7章 .迟谕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楼灼的工作繁杂,风尘仆仆的Alpha常常天黑透了才回来,迟谕在治疗方案实行的前几天没有什么工作,白天会出门买些东西,下午吃完阿姨做的饭就待在工作室里一下午,又或是把自己买的东西在别墅里摆起来。
半周之后性冷淡风的别墅里也有了一些有颜色的东西,比如紫蓝色的花瓶,或是在客厅里新装上的橙色的渐变窗帘,在空荡荡柜子上摆满的各类摆件。
楼灼对迟谕在别墅里添东西的行为称得上纵容,毕竟少一件东西多一件东西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干扰不到他的生活。
迟谕往别墅里买了很多东西,大多是不同于黑白灰的颜色,但这天他抱着一支小巧花瓶回别墅的时候,站在鞋柜旁,莫名觉得客厅和中午出门时有些不一样。
走进了才发现是在沙发下低矮的茶几下铺了一整块灰色的毛绒地毯,范围很大,一直从茶几的中心蔓延,遍布了大半个客厅,把沙发全部包围在里。
他把花瓶摆到餐桌上,恰好遇到做完饭的阿姨从厨房出来,两人短暂地问好。
迟谕又往隔门后的沙发看了一眼,垂着眼问阿姨:“下午有人来了吗?”
阿姨往餐桌上摆着菜,听见了便忙不迭地回答:“有的有的,下午您出去了先生派人过来送了地毯,收拾了好一阵呢。”
迟谕点点头,和前几天一样一个人坐在桌上把饭吃完了。
饭后,迟谕回工作室里把昨天剩下的收尾画完,整理完自己的设计稿,恰时收到了意料之内的短信通知。
他抿抿唇又松开,唇色是从苍白中溢出气色的漂亮的殷红色,碎晶似的眸子沾着情不自禁的喜色。
夜深时候楼灼刚好到了家,迟谕端着水杯从工作室出来,对楼灼软着声问好,然后接完水,没有回工作室,而是直接进了楼灼的书房。
每晚楼灼回来后还有一两个小时会在书房处理事务,这几日迟谕和楼灼商量后,干脆把治疗地点定在了书房里,楼灼处理工作,他就在旁边看书或者看看手机回消息。
楼灼回来的时间不长,书房里迟谕白天又从不会踏足,在一两个小时内分布高浓度的信息素对腺体的压力很大,但迟谕并没有多提这件事情,只是毫不收敛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尽自己所能的提高书房内的雪茶味浓度。
这样高强度地释放信息素对omega的腺体来说算不上轻松,迟谕坐在躺椅上碰了碰自己的后颈,那一小块地方已经开始微微肿胀起来,摸上去时有些隐隐约约的刺痛感。
迟谕碰了下就放下手,见楼灼边整理着袖口边进来,坐起身问他下午来送地毯的事情。
“怎么突然买了那么一大块地毯?”
楼灼脚步一顿,继而神色正常地坐在转椅上,没回头,开着电脑回答迟谕:“我不建议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工作。”
“……!”迟谕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浅浅的讶异,怔愣半瞬但面上不显,“所以是买给我让我在客厅工作用的?”
楼灼背对着迟谕,常年平静如波寡淡的眸子在omega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摇摇头,淡声说道:“我有的时候也会在客厅工作。”
迟谕长睫轻颤,“……嗯,好的。”omega乖巧应答。
他弯着眼接受楼灼的说辞,点点头后接着看手里厚的像砖头一样的书,楼灼的书架上摆着的大多是外国名著,这几天他挑了一本自己没看过的每天晚上断断续续的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画图的时间太长,长篇冗杂的英文单词在此时竟有些催眠,困倦不可抑制地涌上来。
迟谕看着看着,眼皮耷拉下来,眼尾困倦似的下垂着,就在书房里的键盘敲击声和沉稳交谈声中睡着。
Alpha在视频会议的中途休息时余光向后撇了撇,躺椅上的人没了动作,书盖在胸口,鸦羽般的睫毛有规律地随平稳的呼吸摆动,面容安定地睡着了。
楼灼喝了一口水,玻璃杯被男人轻轻放下,他按开手机往工作群里发着消息,宣布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其他的,明天上班后早会时再进行汇报。
群里的员工不知道老板为何今天突然如此好心,只掩盖着自己的欣喜规规矩矩回复着消息。
楼灼收起手机,在电脑桌面上鲜少地毫无目的地晃了晃鼠标,最终找到了一项能够不动用键盘的审阅工作。
等睡得安稳的omega醒来的时候,睡前的键盘声和话语声都消失了,只有静音鼠标在工作。
长睫抖动,迟谕慢缓缓地睁眼,脑袋晕晕,眸中一片迷茫,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一个方向,只见不远处Alpha还坐在转椅上还在看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心又安下来。
颈后的腺体在睡梦中自发性地降低了信息素释放的速率,迟谕摸了摸它,又重新恢复了信息素的释放。
不知何时,在他触摸腺体的时候,连静音鼠标的微小声响都消失了。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迟谕起身时轻微的摩擦声,胸口的书砸下来,落在他的腿上,说不上疼,但难免发出声音。
腿上盖着毯子,书本顺着毯子继续下滑,迟谕着急地伸手,又只堪堪捏住书页的一角,书本落下时哗啦啦的翻页声在几番失败的阻拦后还是出现在了书房里。
砰。
书砸在了地上。
书页的木质触感还在指尖,迟谕没拿住书,慌乱抬眼时看见Alpha已经转过身,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在迟谕的视线追随里蹲下身捡起了落在他脚边的书。
楼灼捡起书,但没有站起身,就这么单膝弯着离地板只差毫厘,蹲在地上拍了拍书上看不见的灰尘,把书放在旁边的低矮凳子上,往上抬眼看着迟谕。
Alpha一动不动,只默默看着眼前刚睡醒的人。
这样的行为让迟谕无由来的心慌,他咽了咽口水,喉头滚动,顺着躺椅往墙边缩了缩,书房里很安静,让他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变小:“怎么了?”
楼灼静了几瞬,omega刚醒的眸子沾着水色,眼睛清亮,显得眼底的青紫更加明显。
在迟谕心跳越来越快,掌心缩紧的那刻,楼灼才骤然开口,语气淡淡:“你下次不用等我,早些回房间睡觉。”
“不用因为我,而去改变什么。”
迟谕心跳稳下来,他轻语道:“但是你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你需要信息素。”
楼灼站起身,摇头:“还没到那种非要不可的地步……并且,我的病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很清楚我的身体情况。”
迟谕抬起头,头发往后散落,一缕碎发落在他鼻尖,又滑落到耳边,他定定地看着楼灼,也学着楼灼摇头反驳,语气坚定:“不,这是我们的事情。”
他的声音又轻柔下来:“既然合作已经达成了,那我就会做到最好。”
omega浅浅的笑:“我猜,你这几天都睡得很好,对吗?”
omega仰头时五官全然暴露在楼灼的视线里,平日里多多少少会被挡住的容貌尽显,他甚至能看见迟谕清晰眼瞳里绷着唇角的自己。
迟谕清浅的笑,唇角勾起的时候,不可遏地让楼灼的心跳落了一拍。
这实在是一位,十分漂亮的omega。
楼灼不得不承认。
在迟谕笑着等待回复的时候,早就想好说辞的楼灼竟有些止噎,后改了说法:“……我明天会回来的早一点。”
迟谕从喉间发出清脆的笑声,继而对着楼灼摇摇头:“或许不用。”
楼灼问:“为什么?”
他第一次见迟谕那样狡黠地笑,omega故意卖着关子,语气上扬道:“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迟谕扯起腿上的毛茸茸雪白的毯子,反手披在身上,从躺椅上站起来快步挪着,刹那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他站在门口转身从狭缝里探出一颗圆圆脑袋,对楼灼眨眨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转身趿拉着拖鞋离开,身后的毛毯飘荡在空中的半截越入门内,又在晃荡过后最后消失,像尾巴。
楼灼定定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把迟谕没看完的书塞回了书柜里,脑袋里后知后觉地觉得,迟谕刚刚好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蓬松的发丝像耳朵,落后的毛毯像尾巴。
抬眼看人时眼睛圆圆,真诚衷心。
总之,是很难让人反感的模样。
甚至因为像极了小动物,有些可爱。
思绪在嘴角即将勾起的时候停下,伫立在书柜前的Alpha骤然压下唇角,变了神色,他扫开心底脉搏的轻撞,掌心霎时攥紧胸口挂着的空瓶,刚刚出现的想法又不可控地显现。
迟谕刚刚抬眼看他的时候,清淡浅笑的神情,竟让他像是看见了谢槐的影子。
谢槐总是这样的,无论他说什么,也最多只是勾起唇角,小幅度地笑。
两人的眼睛形状很像,只是谢槐的眸子常常暗淡,无论何时都像蒙了一场雾,但迟谕的眼睛总是亮着的,像下了雨的初晴天,缠缠绵绵地沾着水汽。
但终究是不同的。
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瓶面,楼灼猛地止住想法,垂下头指尖用力发白地捏着玻璃瓶。
不久前那夜的幻视也重现在脑海里。
他为什么总在迟谕身上想到谢槐?
书房内雪茶的信息素还没完全散开,他的腺体已经很稳定了,不再出现之前持续的痛感。
是因为信息素吗?
是因为信息素吧。
楼灼想。
不会有其他的理由的,此时的他坚定地认为。
第8章 .像是在做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往日里楼灼总是在迟谕醒来之前便已经离开家的,两人的会面只持续在夜里。
于是第二日楼灼在玄关换好鞋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回首一眼霎时瞥见楼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迟谕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扶着楼梯下来,落脚到最后一阶的时候还在揉眼睛,他自由职业惯了,太久没早起即使睡够了还是省不了困倦。
平日里这时候楼灼也该出门了,他还没换衣服,穿着白色的柔顺的睡衣,领口扣子散了两颗,明显白皙的锁骨暴露在空气里。
听见门口的动静脑袋昏昏的omega才微微睁大眼睛,揉眼睛的手僵了一秒,慢了两拍转过头,蓬松柔软的头发在空中晃了晃。
揉眼睛的手放到领口,指节分明的手指欲盖弥彰地按住领口的一角,咽下慌张强装镇定地和楼灼问好,声音带着沙哑的柔。
“早上好。”
楼灼的视线没挪开,只停下开门的动作,微微倚在门旁,回应道:“早上好。”
迟谕被楼灼看得愈加慌张,棕黑的眸子眨了眨,试探地对楼灼挥挥手:“……一路平安,注意安全?”
刚刚楼灼应该是要出门的样子。
早起的omega洗漱完还没整理自己的头发,几缕头发像呆毛一样在空中晃荡,显得温柔漂亮的五官多了几分呆愣,看起来很乖巧。
楼灼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平日里他见人总是带着笑的,毕竟谈生意,不管是见合作对象还是见客人,第一印象总是很重要,一张好皮囊也经不起他冷脸冷眼。
但这种见人的笑有几分真呢,或许只有签合同的时候有两分。
都是觥筹交错的工具罢了。
但此刻,见着早起有些迷茫的迟谕时,他或许是真有些发自内心的笑。
即使不知道到底原因几何。
Alpha彻底转过身背对着门,变成了不急出门的模样。
楼灼没接迟谕的话,而是开口道:“明天我就知道了。”
迟谕一愣,落在肩上的发尾晃了两下扫过后颈:“什么?”
眼前的人像是忘记了自己昨夜说的话,楼灼没有不耐,反而重复着解释道:“你昨晚说的,我今天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
迟谕垂下眼睛,鸦羽般地长睫颤动两下,像是在认真思考,几秒后他拢了拢领口,往前走着,走到楼灼面前的时候才抬起头,带着清浅的笑意,晶莹剔透的眸子看着楼灼询问道:“你能等会再去公司吗?”
“为什么?”楼灼挑眉不解。
“我想搭个顺风车。”迟谕笑道。
又一字一顿地看着楼灼的眼睛说:“老、板、大、人。”
*
应聘楼灼公司这件事情并不是一时兴起,实际上迟谕毕业之后就没进过公司,他自己就是老板。
大四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在设计圈就已经小有名气,先是帮小一些的公司外包画设计图,后来越来越知名,毕业后干脆开了自己的品牌,做小奢领域的珠宝首饰,这一年小有成就,递给楼氏的简介也十分漂亮。
楼灼回国后迟谕便一直想着想离楼灼近一些,两家的父母虽然相识,但这些年也算不上熟络,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去楼氏工作才名正言顺。
于是在第一时间递上了简介,离职的上一任设计岗恰好与迟谕相识,迟谕拿到入职通知的时候,并无惊诧,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当时提交简介的时候还没发生楼母去迟家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在一周内发生巨变,迟谕犹豫过是否要改变自己的计划。
但楼灼常常加班到黑夜才回家,两人的接触时间不够多,信息素高浓度的散发对他的压力太大,不管是为了楼灼能够和之前一样工作,还是为了缓解他的腺体压力,迟谕还是接下了楼氏的职务,负责楼氏一个珠宝项目的总设计师,独揽大权。
他本想独自去公司,休息时间再去找楼灼讲这件事情,只是没想到楼灼会推迟出门,而问他昨晚那句话的含义。
楼灼打乱了他的计划!
坐在楼灼办公室里喝着热粥的迟谕如是想道。
omega成功搭上了老板的顺风车,时间有些急,他只换好了衣服,穿了一件丝绸布料的暗纹白衬衫,布料落在他身上,衣尾收束进黑色的长裤里,背后的布料在躬身时绷紧,勾勒出蝴蝶骨的模样,腰窄腿长,走路时身材比例极好。
从楼氏大堂走进专用电梯的一路,他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很多目光。
艳羡的,因为他引人注意的半长发和昳丽无暇的一张脸;探究的,因为他紧跟着楼灼的脚步,和他一起站立在空荡荡的专用轿厢里。
谁都想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跟在楼灼身后。
楼灼安排人提前买好了热粥,放在他的办公室里,昨晚的工作没有结束,今早的早会不能推迟,迟谕只好边吃粥边等他。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他自己去办理入职,明明他是走正规渠道进来的,今天这样他倒像是走了后门才进来的。
迟谕撇撇嘴,吹着勺子里的粥继续暖自己的胃,玩艺术的多少有点作息混乱,迟谕算他身边的人里作息健康的一类,但早起吃早餐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还是挺少发生的。
在他恰好咽下最后一口粥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声。
迟谕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看向门的方向。
穿着恨天高和工作制服的女士带着合规的微笑走进来,向迟谕问好:“您好,我是楼总的秘书Billy,楼总还在开会,他嘱咐我来办理您的入职。”
迟谕微微皱眉又松开,对带着殷切目光的秘书点点头:“辛苦了。”
他的办公室被奇异地安排在楼灼的办公室隔壁,这明显是不合章程的决定。
迟谕对眼睛发亮的女Alpha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但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继续待在楼灼的办公室里,他要等楼灼回来。
女秘书轻轻推门出去,回到会议室,坐在楼灼身边。
格外和善的早会结束,楼灼喝了口水,看着Billy收拾桌上的资料,一切妥当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女Alpha抱着手里的文件,一直偷瞄着身侧的老板。
电梯开始运行,楼灼看着电梯显示屏上上行的数字,慢慢缓缓道:“想问什么就说吧,不必这样一直看着我。”
两人共事一年多,又同是Alpha,在工作之余闲聊两句还是合乎情理的,Billy办事得力,楼灼也算不上穷凶极恶的老板。
于是女Alpha得了准许,挑挑眉单刀直入:“是悬光的那位吗?”
一起去著名的约会餐厅吃饭的那位吗?
即使现在人对自己信息素的收束已经如鱼得水,在公众场合除非意外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的,在公众场合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属于失礼。
但AO之间的感应无需信息素来加持,见到迟谕第一面的时候,Billy便发现这是一位omega。
一位跟在老板身后,在老板办公室里吃早餐的omega。
她很正常地联想到楼灼提前下班去悬光约会的那晚。
楼灼顿了顿,半晌还是点点头应了:“是他。”
他知道Billy误会了什么,但那天在悬光和他吃饭的人又的确是迟谕,不管怎样回答都改变不了事实。
在车上两人交流过了,既然迟谕来了楼氏工作,那信息素的安抚也能在楼氏就进行完毕,楼灼可以保证在某一时段内办公室里除了两人没有别人,而迟谕能够保证在这一时间里在楼灼的办公室里提供信息素。
从今天开始,迟谕会有长时间待在他的办公室,无论是两人的相处还是工作场所的优待,这都逃不过Billy的眼睛,不如就让她误会好了,还免了其他有些离谱的猜测。
楼灼进办公室的时候见着迟谕正侧身望着落地窗发呆,听见了开门的声响才回过头。
脸上的笑意比起早上淡了些,反而若有若无地染上一丝踌躇。
楼灼走上前,被迟谕意料之中的叫住:“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的办公室安排在你隔壁?”
迟谕问:“这并不是我告诉你我在楼氏上班的初衷,这并不附和我的岗位规制。”
“我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楼灼在迟谕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眉眼间还带着刚刚开会时的冷意,此时和迟谕正色说起话的时候倒真的像极了公事公办的解释:“我没有给你走后门,你的岗位规制本就该拥有独立办公室,我只是把你的办公室换了个位置。”
楼灼看着迟谕,缓下神色,锋利的眉眼也变得温钝,顿了一下又说:“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距离近一些总是方便的。”
“但办公室在楼下我也可以在午休,或者旁人不知道的时间来到你的办公室。”迟谕嘟囔着反驳,整理在耳后的头发散了些下来,把泛着红的眼尾又遮住。
楼灼挑了挑眉,缓缓开口:“你在午休的时候,或者没有人知道的时候来到我的办公室,中间会路过三条走廊和六间会议室,你需要在我的办公室里待上两到三个小时,你真的能保证不被很多人看见吗?”
“这样的行为会持续一段时间,你要一直躲躲藏藏掩盖行踪吗?”
“我没有给你走后门升职加薪,我只是在办公室的安排上加了自己的私心。”
楼灼歪头真的有些疑惑地噙着笑问:“这也算走后门吗?”
迟谕被楼灼的话堵住,张了张嘴看着楼灼那张显得惑人的脸又不知道反驳什么,只闷着声闭上嘴不去看楼灼。
迟谕很少在他面前有这种类似不理人的情绪,但他即使不想理人,也只是偏过头压了压嘴角,那张脸生起气来倒也不让人生恶,楼灼倒是觉得那双带着情绪的眼睛更加清晰的漂亮了。
他轻着声,又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你躲躲藏藏地,挡住所有人的目光来到我的办公室里,又在几个小时之后偷偷摸摸地离开,更加奇怪吗?”
“像是在做什么不正经的勾当。”
他放轻声音,像真的见不得人地说道——
其实已经爱上。
第9章 .恻隐之心。
那天迟谕是从楼灼办公室红着耳朵出去的,把门关上的时候,探头探脑的女助理刚好被omega的视线捉了个满怀。
姣好的衬衫暗纹和瘦高身形在落地窗大平台洒进来的日光下一览无余,迟谕白皙的脸微微绷紧着,唇色发红水润,和坐在工位上的女Alpha对上眼时第一瞬的情绪竟不是觉得冒犯,而是觉得羞赧。
他沉静下自己微颤的眸子,勉强着表情对Billy点头笑笑示好,面容娇艳大气的助理像是受宠若惊地睁大了些眼睛,继而绽开更灿烂的笑,举起手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对迟谕轻轻摇晃。
迟谕想,大概楼灼告诉了他的助理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还好,不用他自己去对旁人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行为。
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楼灼说的是对的,他大抵是不能顶着别人的目光,每天准时到达楼灼的办公室的。
迟谕松了口气,迈步走向楼灼帮他安排的办公室,一道墙的距离,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近。
迟谕上班之后,两人的作息彻底同步,楼灼会在早晨让阿姨做两份早餐,两人在餐桌上吃完了再一起去公司,从专属电梯一起到达两人的办公室。
有时早上迟谕会晚起一会儿,他不喜欢楼灼等他,便要拿着三明治或者吐司在车上吃,到了公司后才捂着胃感受迟来的微痛,吃太快了又或是在车上颠簸所致。
这种难受让他的嘴唇也难免失去血色,中午被楼灼问起,他在这种事上是不擅长撒谎的,如实说了,之后他来不及的时候,总是先到了公司,再喝上Billy给他点好的粥。
中午休息的时候迟谕会敲敲门进入楼灼的办公室,然后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杂志或是手机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楼灼大多时候都坐在办公椅上,继续看自己的文件,有的时候也会趴在桌上小憩。
迟谕会在确认Alpha睡熟后,探头往前一些去看Alpha的眉眼,用视线又或是用手指,细细描摹过。
晚上迟谕总是会先离开的,楼氏的设计团队本就很完善,他接手之后棘手的东西并不多,一切工作都按序进行,员工总是不加班的。
但老板会。
楼灼回家的时候迟谕通常是在工作间里的,omega会在听到门口动静的时候从小门里探出头,乖顺地欢迎他回家。
迟谕在楼氏有了办公室后工作间就被他彻底用作了画室,他喜欢画点东西,有时晚上楼灼见到他时,他的指腹、脸颊甚至发丝都会沾着些颜料,颜料的颜色都是亮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样好看。
两人会再各自忙一会儿,然后由一方先说晚安,另一方回应结束这一天。
*
一周后,苏桡按日程计划来给楼灼的腺体做健康检测,为了方便,楼灼的办公室里也有套间,置办了一套完善的检测设备。
苏桡给楼灼的腺体做治疗后的首次检测,有些漫不经心的Alpha见楼灼在皮椅上躺着,一副安心舒适的模样,倒是挑了眉,言语里带着戏谑道:“不是说,不会接受我的治疗方案吗?”
“怎么见着人了你就反悔了?”
楼灼倒是没反呛回去,只是睁开眼,从上到下地扫了苏桡一眼,对着苏桡脖颈后未消的吻痕嗤笑一声,淡淡道:“不是说,不会对我哥起歹意吗?”
“怎么见着人了你就反悔了?”
苏桡一怔,加快了手里处理针管的速度,摇着头评价道:“你和你哥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真是性格完全不同。”
“我哥要是和我一样,你从小时候到现在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苏桡不愿多聊,“啧”了一声转了话题:“腺体被抚慰的感觉不错吧。”
楼灼答道:“比之前的确好多了。”
不管是哪些方面,都比之前好多了,像是被温泉灌溉后的火山,所有的恶劣行径都被掩埋,只剩下瑰丽的矿土。
测试的时间很长,楼灼腾出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给苏桡,这场觉比每次睡得都长,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过了正午,腺体被刺穿的伤口已经缓缓愈合,只剩下微微的痒意。
见楼灼醒了,苏桡便把测试报告扔到他怀里:“信息素稳定性很好,腺体也很好,这个方案很完美。”
楼灼低下头扫了一眼,大多是些专业术语,他知晓一二但也看不完全,只知道飘红的数据在对比里都呈下降的数据,已经屈居稳定。
“他给你的信息素很足够。”苏桡摇着椅子,半官方地评价道。
楼灼这次倒是大方承认:“的确,他是一位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顿了片刻,又抬眼问苏桡:“你之前说的,离开提供信息素的人就会导致的寻找行为,具体规定在多久时间内不接触他。”
苏桡动了动眉间,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腺体,想了下给楼灼解释道:“这需要按照腺体状态来判断,这半个月你的腺体得到的信息素非常充足,看样子每天都是饱和满足状态,大概五天左右?但也是预估,具体要根据腺体的依赖性来判断,如果是本源信息素的提供那腺体会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但如果是可替代信息素,维持的时间会长些。”
苏桡说:“即使是同源味道一样编号一样的信息素,终究不是一个人的信息素,是不一样的。”
谨慎的医生又补充道:“每个人病发的情况都不一样,底层的逻辑是寻找,至于你找到了,得到供给了,你会做什么,你什么时候醒来,这都是不好说的,腺体甚至可能会篡改你的记忆,而得到它想要的东西,能避免这种情况就必须避免。”
神色正常的Alpha点头:“我知道了。”
走出检测室,楼灼看见温顺漂亮的omega歪着头倒在沙发靠枕上,呼吸平稳地睡着,他看了眼时间,大概是迟谕按时到了他的办公室,等他的过程中睡着了。
苏桡也看着了omega,又扫了一眼楼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职业病地观察了omega外露在外的腺体。
只一眼,颇有医德的Alpha便皱起眉,拉着楼灼的肩把他带回检测室里,言简意赅道:“他的腺体明显发红,像是过度损耗的前期迹象。”
他问楼灼:“你有在治疗期间释放过信息素吗,在他面前。”
楼灼摇头,回答道:“没有。”
病态的腺体信息素也是病态的,他的信息素味道本就不算好闻,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他并不会释放它,在生病后,他几乎已经没闻过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了。
苏桡叹气:“从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需要给一些信息素给迟谕。信息素这种东西,总是纠缠存在的,只有迟谕一个人供给,很容易过度损耗,他能安抚你,同样的,你的信息素也是对他的良药,互相补给,才是正常的循环。”
“光由他这样单方向供给下去,总有耗尽的一天,即使他的信息素的功能本就是安抚,那也不是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
苏桡说完便走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楼灼站在沙发后侧,迟谕仍然睡着,此时或许是给迟谕信息素的最好机会,omega在睡梦里,或许醒来就会忘记。
但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交融又意味着什么,在ao之间总是不言而喻的。
楼灼迟疑着,踌躇着,犹豫着,站在沙发后侧不知所措着。
熟睡的omega突然在梦中皱起眉,安静如针的办公室里,他低吟道:“……疼。”
Alpha看见了,看见omega无意识抚向后颈的手。
他走上前,轻轻抑住迟谕细嫩的手腕,阻止他抓向自己腺体的动作。
下一瞬,另一股信息素在办公室里释放了,是硝烟的味道,释放得很少,便像是火焰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但轻而易举地安抚了迟谕。
还睡着的omega刚刚还用力的手腕骤然坠落,安安稳稳地被楼灼抓在掌心,微微皱起的眉也松开,唇色红润,下意识挪动睡觉姿势时发出舒服的鼻音。
迟谕彻底倒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右侧手腕沉沉睡着,楼灼绕着坐在迟谕身旁的沙发上,软柔的沙发软下一角。
他看见omega颈后的头发乱了,发绳搭在头发上松松垮垮,迟谕轻轻动了一下,发绳就要落下。
鬼迷心窍的,楼灼守在熟睡的迟谕身边,释放着信息素,然后伸手接住了掉落的发绳,又是良久,指节分明漂亮的手指穿梭在omega的半长发里,顺过每一缕头发,小心翼翼地,认真地给迟谕扎好了头发。
发绳被绑了三圈,将散发井井有条地束起,楼灼彻底松开迟谕柔软的发丝,两根头发散在他掌心,顺着掌纹落到手腕下的青筋处。
他盯着自己掌心掉落的发丝,动了动指尖,发丝掉下去,稳稳落在地面上,像是玷污了瓷白地板的划痕。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从不做得不到回报的东西。
那要怎么去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呢。
他为什么要为一个omega的腺体健康而去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为什么要在他睡去后抚过他的发,让他睡得更安稳。
为什么。
楼灼想,只因为信息素吗?
或许不是。
他对这个不过认识半月的omega已经有了恻隐之心,就在刚刚。
这不对,他在心里对自己摇头。
他有喜欢的人的——
其实两个人都是一见钟情来着。
然后好像一直忘了说,美攻美受,攻不算特别标准的霸总长相呢。两个人都是颜控,吵架看着对方红着眼快要流泪的眼睛就会互相认错的程度,后期迟谕只是垂一下眼睛楼灼就要跪下了。
第10章 .楼灼吻在了他的腺体上。
五月初的A市是渐暖的,昼夜温差变得很小,迟谕已经习惯了穿一件单衣出门。
审批完手里的东西,omega转了转椅子,他的办公室和楼灼的办公室设计如出一辙,都有一面很广阔的落地窗,他转身就能从身后的玻璃后看见高处的云,日光正好,腰带上的银扣泛着光。
迟谕仰了仰头,脖颈舒展着,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后颈的腺体。
那种时有时无的刺痛感在这几天减弱了很多。
那天在楼灼的办公室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上班的时间,他从沙发上坐起,办公椅上的Alpha专心看着文件,见着他醒了,也把目光投过来。
他睡着了,信息素的释放自然减缓,办公室里只能在细细捕捉下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雪茶味。
以及,另一股很淡的,几乎闻不到的信息素味道。
很低的信息素分子几乎全部凑在他的后颈处,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往里钻。
迟谕有些不适应,他的信息素嗅觉紊乱病症近几年才慢慢消退,病症痊愈后除了父母的信息素,他几乎没闻到过别的味道,更别说有信息素萦绕在他的后颈,这让他恍惚间有种被侵略感。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了吗?”他问楼灼。
面色冷淡的Alpha瞧着他一切都好,便又挪开眸子,把视线落在文件又或是电脑桌面上:“今天有我的例行腺体检查,只有医生来过,出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楼灼顿着,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仍然没抬头把目光挪到那人身上,只接着说:“你的腺体正好露在外面,他说你的腺体状况不算很好,我让他用了对应的能缓解腺体疲劳的拟信息素整合剂,现在差不多味道都散了。”
迟谕愣了下眸子,眼睛迟疑了一秒又动起来,几秒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去工作吧。”他听见楼灼对他说。
那时离开楼灼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椅上的迟谕也像现在这时一样,用指腹和指尖摩挲过自己的腺体,只不断地想。
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医生随身带的拟信息素整合剂,和他念念不忘的信息素一模一样。
迟谕怀疑着,但他上次闻那抹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是三年多之前了,他也只闻过那一次,他甚至也不能确定回忆里的那抹味道是什么的味道了。
像太阳,又像火焰,碰在他身上很舒服。
思绪飘远了一些,又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迟谕把椅子转回来,下意识拿了只笔夹在手中,才对门口道了声“进。”
唇妆依然艳丽的Billy颔首走进来关上门,把手里抱着的显示屏转向放在迟谕面前,两根手指细心地在屏幕上滑了滑,将要告知的重点放大。
她说:“迟总监,过两天有社媒来公司拍摄,主要是拍摄我们公司的环境和工作氛围,楼总出差了所以顶楼的拍摄我们定在您的办公室,到时候我会提前告知您对方拍摄的时间,然后您正常工作就可以,我们会敲门再推门进来进行拍摄。”
迟谕随着女秘书的话一步步把显示屏上的指引看完了,听完后缓缓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没什么问题。”
长睫抖了抖,他看着Billy又问:“有着装要求吗?”
Billy闻言本就勾着唇的笑容扩大,真心实意夸赞道:“没有着装要求的,况且您每天穿得都很简洁好看,不用担心这个。”
迟谕被夸得恍了一瞬,继而也弯着眸子笑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Billy:“你知道楼灼还有几天回来吗?”
那天之后,楼灼突然比之前还忙了起来,午休时迟谕有时都只能见到楼灼一会儿,但信息素抚慰是够的,楼灼告诉他。
迟谕放下心来,却也没料到,楼灼在两天后直接出差了,这项行程是在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告知的他。
有些慌张无措的omega当晚也只抿了抿唇说:“尽量早些回来吧,或者带上我给你的那个小瓶子,也能应急用。”
毕竟里面装的是他的信息素浓缩提取液。
正走向书房的Alpha顿住脚步,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回过头用那双有些幽深的眸子看着迟谕,眼底皆是平静,他对迟谕说:“不要担心我。”
楼灼这么说了,但迟谕做不到,楼灼已经离开两天了,他在社交软件上询问过楼灼是否一切都好,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都笼统,都好,处理好事情就回来。
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最能知道这件事的Billy身上。
Billy想了想,回答迟谕道:“老板说的是,不超过五天。”
今天是第三天。
*
两天后的第五天,恰好是拍摄的日子。
迟谕今天穿了一身稍显繁杂的装束,有些复杂的雕花布料落在他的左肩,竖领将他的脖颈圈住,只露出一小节白皙的颈间皮肤,柔顺的衣料衬得他下半张脸更加瓷白漂亮,坐在落地窗下像溢着光的青花瓷花瓶。
宽大的腰封挤压出优越的腰线和身材比例,垂落的裤脚漏出半截鞋跟,也漏出鞋跟和鞋底之间的空隙。
他坐在办公室里,拍摄的时间昨天被Billy告知是下午接近下班的时候,此时已经是将要之时了。
但他对拍摄并不紧张,他只是在焦灼地想,楼灼今天会回来吗?
他早晨给楼灼发了消息,但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复,从出差的城市回到A市,也只需要不到半天而已。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不是说好不会超过五天的吗?
为什么都下午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手机显示屏亮起,消息提示框出现在锁屏上,锁屏背景是细细碎碎的夜色。
迟谕很快地拿起手机解锁,在看清消息的那秒明显地弱下眉眼,有些失望的消息。
Billy告诉他拍摄已经开始了,现在在一楼大厅,可以开始准备了。
头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失望的情绪持续了几秒,迟谕就往前坐好,又收拾着自己刚刚摆过的桌面。
刚把画笔理好,门外就已经传来有些急的脚步声,迟谕眼睛一抬有些惊讶,竟然进程这么快,忙挪了挪椅子,低着头去看刚刚摆好的文件,使自己的姿态尽量做到最好。
但预想之内的敲门声没有响起,而是直接地听见了拧开门锁的声音,这声音很急,很迫不及待。
门锁被大力拧开,质量很好的门经过暴力也没有发出任何噪音,但拧开门的人像是故意般的,又把门摔上,发出稍大的声响。
门被关上,紧闭的房间里,迟谕听见了空气中断断续续的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他察觉不对,立马一抬眼往门口望去。
恰时,瞳孔一缩。
他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发红幽深的眼睛,内里充斥着的,像是血红发烫的欲望。
是楼灼。
omega看着那双眼睛,像被蛇蝎缠住,躯体霎时变得酥麻无力,迟谕起身时甚至都有些腿软。
他闻到了,所谓的拟信息素整合剂的味道,从面前人的身上散发而来,毫不收敛地冲向他。
信息素拢向他的那一秒,迟谕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直。
站立在门口有些行为呆滞的Alpha动了动鼻尖,像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迟谕的信息素被楼灼的信息素勾了出来,此时少量挥发在空气里。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站立在原地的迟谕尽力带着笑,他知道楼灼的状态不太对,但过高的信息素浓度让他无法往前走,只能站在原地,轻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这幅样——”
话音未落,他听见了前方alpha从喉口溢出的低哑喜悦笑声。
他的话被遏制在半路上。
思绪完全被控制的楼灼倏然勾起唇角,往前疾速走去,几大步便已经到了迟谕面前。
不过两秒在迟谕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形大omega一圈的Alpha就已经将他圈住,劲壮的小臂环绕过迟谕的腰身青筋暴起,掌心捁在他的腰侧,楼灼牢牢地钳制住怀里的人,在衣料上留下掌心的滚烫。
迟谕跌着撞着,在一阵天昏地暗间被楼灼按在怀里,两人又顺势坐在旁侧的办公椅上,狭小的皮质座椅上挤着两个人,灼热的体温从身后传导到他身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摩擦着,可能是楼灼的下巴,也可能是颊侧,被一遍遍擦过,也隐隐染上灼烧感来,迟谕发出难忍的闷哼。
摄取足够多信息素后,餍足的Alpha放松着神色,噙着笑又蹭蹭怀中人的耳侧。
他毫无预兆地低声喟叹道:“找到你了。”
霎时,迟谕整个人都僵住。
楼灼吻在了他的腺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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