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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作者:祝砚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腕间的翡翠镯子在这时变得滚烫,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像是要灼穿她的皮肤。


    时从意觉得胸口发闷。


    上楼梯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敞开的门扉后,席琢珩仍站在原地,沉默又萧索。


    阳光从他身后斜斜泼洒进来,熔金般流淌在肩头,几乎要将他整融进这片过于刺眼的光晕里。


    唯有额角的纱布,在光线毫无保留映照下白色刺眼,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也像一记无声的嘲讽。


    他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暗潮翻涌,却在触及她视线的瞬间归于平静。薄唇无声翕动,像是说了句什么。


    那一瞬,弥漫的日光仿佛跨越了时间界限,时从意于恍惚间,看见了二十二岁的席琢珩。


    隆冬时节,他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纹丝不动地跪在老宅阴冷彻骨的祠堂里。


    斑驳的青砖缝里渗出寒气泠泠,攀着他垂落的手指往上爬,好像要把他拖入无尽的深渊,而他只是沉默地挺直脊背。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席琢珩受罚。


    听王妈讲,因为他拒绝了席老爷子安排的联姻,爷孙俩在书房对峙半日。


    老爷子盛怒之下,把黄花梨镇尺摔在红木案上,那句“席家养你二十多年,不是让你由着性子胡来”,震得茶汤泼了半盏。


    然而他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溅上茶渍的袖口卷至小臂,转身去了祠堂,在那里生生跪到掌灯时分。


    他跪的时间越长,她躲在青砖墙后看得越是心惊。终于忍不住顶着凛冽寒风偷偷跑出半山老宅,踩着积雪走了好远的路,才买来二十片暖宝宝和一整套厚厚的羊绒护膝,托席澜悄悄送了过去。


    后来,文叔与老夫人搀扶着几乎站立不得的他回房。她隐在暗处,紧贴着冰冷廊柱,步步后退。


    经过游廊时席琢珩忽然偏头,视线擦过她藏身之处。


    那一眼像拂过她面颊,却又像只是无心为之。


    又与现在重叠。


    时从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


    她逃也似地跑上楼梯,心跳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疯狂回荡,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直到背抵住老夫人房间冰凉的门板,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复。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席琢珩刚才无声翕动的唇形,说的似乎是……“谢谢”?


    谢什么?


    谢她端去的那杯差点引火烧身的茶?


    还是谢她贸然闯入,搅了他这场难堪至极的会面?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腕间那圈冰凉的翡翠,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荒谬。


    忽然觉得所有人都像是被困在棋盘上的棋子。


    所有那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厘清的隐秘悸动;所有他沉默之下,无声抗争的轨迹,都抵不过席老爷子随手掷出的一方砚台。


    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无论是八年前那个祠堂的寒夜,还是此刻这间阳光明媚却暗流汹涌的客厅。


    在她的少女时代,见到席琢珩的次数并不多。


    她十六岁住进老宅,他已经去了沃顿求学。


    即便寒暑假归来,他也总是被各种商务会议和家族事务缠身。而那个时候的时从意,则是忙着应付各位小姐公子和竞赛。


    两条平行线偶尔在老宅的长廊交错,最终又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那个在所有人眼里矜贵完美的席家大少爷,于她而言,更像是天上月。


    只是看得见。


    可只有那次,在祠堂刺骨的寒气里,在他坚韧却孤绝的背影中,她仿佛窥见了一个被过早剥夺了天真羽翼,在严苛规则与沉重期望里被生生锻造的少年。


    在他挺直的脊背下,藏着怎样一个空旷的世界?


    那包偷偷送去的暖宝宝和护膝,与其说是心疼,不如说是她所能给予的最笨拙最真诚的声援。


    这份心意,在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如当年那包暖宝宝般,依然炽热地存在着。


    “怎么样?那顾家丫头说什么了?”不等她整理好思绪,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时从意张了张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定了定神:“顾小姐说,即使没有她,还有李清妙王清妙……”


    “唉,这丫头……倒是明白人。”老夫人叹了口气,又凑近些,“那老大呢?他说什么了?”


    时从意眼睫低垂,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奶奶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席琢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螺旋楼梯口,手搭着扶梯栏杆。像被雨水浸透的墨竹,挺拔依旧,却洇着萧索的暗影。


    老夫人与王妈对视一眼,突然扶着腰起身:“哎呦我这老寒腿……王妈,快!快扶我去找周大夫新开的膏药!疼的紧!”


    两人逃得飞快。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顾小姐走了?”半晌,时从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嗯。”


    他应了一声,很轻,却清晰地砸在寂静里。


    她看着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席琢珩。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他单手插在口子口袋里,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疏离。


    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节微微凸起,既像蕴着力量,又似随时准备松开,转身离去。


    她突然想起席澜说过的话。


    他说:我哥在老爷子眼里就是个镶钻的秤砣罢了,斤两足,卖相好就行。什么芝兰玉树龙章凤姿,什么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不过是为联姻叫价时能多添个零头。


    彼时只当是醉后的混账话,此刻望着他浸在残阳里的轮廓,心脏竟泛起细密的疼。


    原来云端上的人,也会被金丝缠成提线木偶,也会被人轻慢地质问"你能现在就找个人结婚?"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时从意的头顶。


    那里混杂着物化的窒息感,对席琢珩被迫坠落的愤怒,最终化成了属于她的叛逆!


    与其遵循他人规则,不如掀翻这盘棋!


    她深吸一口气,轻唤:


    “席琢珩。”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异常清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会后悔吗?”


    搭在栏杆上的指节猝然收紧。


    他猛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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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望来,恰有夕照游走而至,将那双眼眸淬成透亮的琉璃。


    时从意清楚地看见他瞳孔深处的暗流涌动。


    “不会。”


    他答得斩钉截铁,毫无犹豫。喉结却重重滚动,像在吞咽某种澎湃的情绪。


    “好。”


    她听见自己说。


    一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又像投入深潭的巨石。


    席琢珩忽然抬脚往上踏了一阶,冷香混着止血药膏的气息扑面而来,时从意本能地后退半步。


    “再说一遍。”他停在两级台阶之下,声音放得极轻。


    她仰起脸,目光落在他额角上,重复道:“你之前问我的事,我的回答是‘好’。”


    话音落的瞬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了亿万星辰,璀璨的光芒骤然炸开。


    可这惊人的光芒转瞬即逝,他最终只是后退半步,背在身后的手攥得骨节发白:


    “知道了。”


    ==================


    暮色四合,时从意瘫软在后座,目光失焦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


    她脑子里像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沉甸甸乱糟糟的。刚才那句"好"仿佛不是自己说的,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着脱口而出。


    而席琢珩在说完“知道了”以后,取出手机点了几下,再将屏幕转向她:“明天上午九点,带上证件,我来接你。”


    时从意看着屏幕上“婚姻登记预约成功”界面,嘴唇微张,眩晕感骤然袭来。


    “要是后悔……”他眼帘微垂。


    “没有。”她立即打断,头摇得像拨浪鼓。


    随后他将预约信息保存,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再无转圜。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揉着太阳穴,恨不得摇醒当时的自己。


    不是,时从意,这种时候你时逞什么强啊……


    就在她深陷自我谴责的泥沼中,车子平稳地驶离,越开越远。


    席琢珩挺拔的身影渐渐缩小,最终化作暮色中一抹孤寂的剪影。


    老夫人站在一步之外,戳了戳孙儿绷紧的手臂:“不怕小鸽子飞了?”


    “不会。”席琢珩笃定,“时釉釉虽然谨慎胆小,但心软又讲义气。”


    他望着逐渐消失的车尾灯,末了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她看起来像是带刺的红玫瑰,其实是株蒲公英。”


    老夫人听了忍不住打趣:"哟,还知道玫瑰带刺呢?"


    席琢珩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刺是给外人看的。对我,她从来都是收着的。”


    他说着,抬手轻触额角的纱布,指尖沾了点渗出的血丝。


    “那蒲公英又怎么说?”


    “看着娇弱,风一吹就散。但落到哪儿都能生根发芽,谁也困不住。”


    老夫人望着孙子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想起多年前,蹲在老宅花园里拼航模的少女。


    那时紫藤花落满她的肩头,而她浑然不觉,只顾着把摔碎的零件一个个捡起来。


    “你倒是看得明白。”老夫人摇头轻笑,“要是蒲公英飞走了怎么办?”


    席琢珩在门廊下停住脚步:


    “那我就变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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