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石室里，没有声音。
江龙坐在石床边，指尖悬在张紫月额前，一缕银白色的气流缓缓流淌，没入她的眉心。
这间石室很古怪。
地底龙脉的能量顺着墙壁上的符文涌入，却又被某种力量转化，最后全部汇入江龙胸口的玄天之心印记。
印记像个无底洞，吞噬着这些能量，再吐出那半黑半白的混沌玄力。
这股力量的一半，用来滋养张紫月近乎枯竭的凤血之脉。
另一半，则在他神魂深处，不断解析着龙脉之灵塞进来的那片混乱星图。
三天了。
石门外的龙三来过几次，每次都只是在门口看一眼，又恭敬地退下。
张紫月的脸色，从最初的苍白，慢慢恢复了血色。
江龙的手指依旧稳定。
混沌玄力就是他和她的力量，用起来没有丝毫排斥。
就在这时，他指尖下的张紫月，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江龙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张紫月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眸子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倒映着万古星辰，但很快，那片深邃就散去，重新被温柔填满。
她看着江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江龙……”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虚弱。
“我在。”江龙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温润。
张紫月没有哭，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心疼，有后怕，还有一种江龙从未见过的理解。
“我……都看到了。”她轻声说。
江龙一怔，“看到什么？”
“在那个白光里，我们的……神魂融在一起的时候。”张紫月组织着语言，“我看到了你经历的一切，也看到了……那个金色的巨龙。”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它好像……也对我说了些话。”
“对你？”江龙有些意外。
“嗯，不是语言，是一些画面，一些感觉。”张紫月的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划着，“它说，玄天之心是‘种子’，那凤血之脉，就是包裹种子的‘土壤’。”
“种子离了土，会枯萎。土里没有种子，就是一片荒地。”
这些话，龙脉之灵并未对江龙说过。
江龙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我感觉，你要给我烙下的那个印记，好像……缺了点东西。”张紫月看着江龙的眼睛，“它能藏起你的气息，但藏不住我的。我们就像一团火，你用东西盖住了自己这半边，可我这边，还在发光。”
“门外那群饿狼，或许看不到你了，但它们还能看到我。”
江龙的眉头皱了起来。
龙脉之灵确实说过，印记能扭曲生命气息的“味道”，但没说得这么详细。
“我们两个，才是一把完整的钥匙。”张紫月的声音坚定起来，“所以，这个印记，也该由我们两个一起完成。”
她看着江龙，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你说的对。”江龙点头。
他确实感觉到了，单靠混沌玄力去烙印，总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力量无法完全渗透到生命本源。
“要怎么做？”江龙问。
“我不知道具体的方法。”张紫月摇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但我感觉，只要我们像上次那样，让力量和神魂……再连接到一起，答案就会自己出现。”
江龙没有犹豫。
他重新盘膝坐好，与张紫月掌心相对。
“别怕。”他说。
“有你在，我不怕。”张紫月轻声回应。
江龙闭上眼睛，引导着体内的混沌玄力。
银白色的气流从他掌心涌出，缓缓注入张紫月的身体。
这一次，不再是单向的输送。
当混沌玄力进入张紫月体内时，她身体深处，那股刚刚复苏的凤血之脉仿佛受到了召唤，一圈圈七彩的光晕荡漾开来。
两种力量没有碰撞，而是像久别重逢的故人，自然而然地交织、盘旋、融合。
江龙的神魂，也顺着力量的洪流，再次探入了张紫月的意识深处。
这一次，没有了外界的生死危机，两人的神魂连接得更加紧密，更加通透。
他能感觉到她的喜悦，她能分享他的决然。
不需要言语，一个念头闪过，对方就能清晰地感知到。
在这种奇妙的共鸣中，那枚由龙脉之灵传授的，用以扭曲气息的复杂符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们共同的神魂空间里。
“就是它。”张紫月的念头传来。
“我们一起。”江龙的念头回应。
两人同时催动融合后的力量，以神魂为笔，以那股全新的、仿佛蕴含着生命与寂灭两种法则的力量为墨，开始在那枚符文上，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印记。
一笔，一划。
每完成一道笔画，他们之间的连接就更紧密一分。
江龙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不再只是他，张紫月也不再只是她。
他们变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
就在符文即将完成的瞬间，一股灼热感，从张紫月的胸口传来。
江龙下意识地看去。
只见张紫月胸口的肌肤上，一幅繁复而华美的金色纹路，正在由内而外地浮现。
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凤凰的每一根羽毛都由细密的符文构成，栩栩如生，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随着凤凰图腾的彻底成型，张紫月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是温润的暖玉，那现在，她就是一块被神光笼罩的宝钻，美丽，却又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也就在此时，他们神魂空间里的那枚符文，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嗡——”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嗡鸣，在两人灵魂深处响起。
完整的“灵魂印记”成了。
江龙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着对面的张紫月，张紫月也正看着他。
他们没有说话，但江龙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你。”
江龙也回应了一个念头。
“我也能。”
这种感觉，超越了语言，超越了距离。
仿佛只要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道连接就永远不会断绝。
江龙低头，看着自己和张紫月。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妻子的生命气息，都被一层薄薄的、却又无比坚韧的壁垒包裹着。
就像龙脉之灵说的，他们不再是散发着肉香的佳肴，而变成了两块路边平平无奇的石头。
除非他们主动释放力量，否则，门外那群饿狼，再也无法在亿万生灵中，轻易地找到他们。
这，才是真正的铠甲。
不是她为他挡刀，也不是他为她遮雨。
而是他们，成为彼此最坚固的守护。
江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
他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
“轰隆！”
整间石室，连同整个龙渊阁的后山，都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摇晃！
墙壁上的符文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从地脉中涌来的能量，断了！
“怎么回事？”张紫月惊呼出声。
江龙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将张紫月护在身后。
石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龙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宗主！不好了！”
他指着外面，声音都在发抖。
“昆仑山……昆仑山那边……出事了！”
与此同时，江龙怀里，那部被他静音的加密通讯器，也在此刻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