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是被窗外流泻进来的暖橙色霞光唤醒的。
她轻轻抬了抬眼睫，眸里透着些许迷蒙。
“——”
她竟然在他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身上盖着深灰色西装外套，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她抓紧外套，视线环顾。心跳在刹那间漏了一拍。
幸村精市坐在离她不远的单人沙发里，侧对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一半映着余晖，一半隐在阴影里，浓睫卷翘似鸦羽，狭长眼睑垂敛成扇形，落了一片阴影。
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光倒映在鸢色眸底，指尖偶尔在屏幕上轻点滑动。
褪去社交性的微笑，褪去锋芒，只是安静地存在于那里，构成一幅攫取她所有呼吸的画。
艾莉卡静静看着，心跳不知不觉间加速。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幸村精市撩起眼皮。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薄唇微勾，注视着她。
“醒了？”
艾莉卡点点头，支起身。
“时间正好，我们可以去……”
“幸村教授，你在里面吗？”办公室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生，打断了他的话。
幸村精市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略带歉意地看了艾莉卡一眼：“是研究室的尾崎主任。我出去一下，很快。”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快步走了出去。
虚掩的门被推开又关上，外面传来模糊的寒暄与交谈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需要立即处理的紧急事务。
室内恢复了安静。
窗外是暖融的霞光，身边是他留下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外套，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不多时，幸村精市推门进来。
“抱歉，久等了。”他将一小盒包装精致的和果子递过来，“尾崎主任送的谢礼，尝尝看？”
艾莉卡眨了眨眼睛，接过来：“谢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那我们出发？”他问。
“嗯。”
幸村精市倾身，拿起搭在她膝上的西装外套，随后将她从沙发拉了起来。
吃过晚饭后，他带她去了藏身于大学城后巷的一家IMAX影院，观众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和情侣。
两人出众的相貌和气质，让他们从大学城美食街到影院一路成为焦点。
排队取票时，不断有学生认出幸村精市。
“幸村教授！”
“教授晚上好！”
招呼声此起彼伏。
他游刃有余地颔首回应，唇边噙着一贯的温和笑意。艾莉卡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扑克脸，内心却在对那些投来的目光进行着分类：崇拜的、单纯的、好奇的、爱慕的……
幸村精市始终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轮到他们选爆米花时，他微微倾身，低声问她：“甜的，还是咸的？”
他的气息太近，带着清冽的余韵，让她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她迟疑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焦糖的。”她轻声说。
他随即直起身，对店员微笑说：“一份焦糖口味的，谢谢。” 那笑容比方才应对学生时要耀眼得多，晃得年轻的店员小姐脸颊涨红。
电影开场，灯光暗下来。
瞬间降临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包裹了一切，也无限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嗅觉，乃至对温度和气流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
她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独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怀中爆米花浓郁的焦糖甜香，氤氲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气里，构成一种独一无二的、名为“幸村精市”的蛊惑。
巨大的荧幕上上演着悲欢离合，她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旁这个人所掠夺。
当电影进行到某个静谧的片段时，他偶尔会靠过来，温热的体温随之一起。许是担心打扰到其他观众，他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她的鼓膜，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每一次他靠近，艾莉卡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快要盖过影院的环绕立体声。她僵硬地点头，或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单音作为回应，脑子里嗡嗡的，呼应着心跳的鼓鸣。
黑暗真好。
她在心里喟叹。这完美的黑暗，隐藏了她发烫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让她可以贪婪地享受这份令人心悸的亲密，不用担心被他看穿。
整个后半场，她完全忘记了电影在演什么。全部的感官记忆，都只剩下他靠近时的温度，低语时的气息，和那让她头晕目眩的，混合着焦糖与冷香的好闻味道。
直到影院的灯光大亮，刺得她微微眯起眼，她才恍然从那个由他构筑的感官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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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回过神来。
散场时，将近晚上十点。
幸村精市开车送她回去。车厢内播放着低回的古典乐，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流淌着一种共享了愉快时光后的松弛与暖昧。
他目视前方，光影在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上流转，明灭交替。
“这周我课不多，”他开口，“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比如想看的电影或艺术展，我可以陪你。”
艾莉卡还沉浸在影院的回忆里，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道做何回应。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还会有下一次约会吗？
“好。”她回答。
他握方向盘的手自然放松，语气平稳地抛出了下一个话题：“关于之后的住处，我考虑了几处。除了上次你去过的公寓，港区还有一幢别墅，环境更安静，空间也更宽阔些，或许更适合你创作。”
“公寓就很好。”艾莉卡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
“公寓离ITF大厦和学校的距离更近。”她解释。
“不用顾忌我，”他的声音温和，像在安抚，又像在承诺，“港区的别墅带着庭院，二楼整个朝南的空间都可以规划成你的画室，光线会比公寓好很多。”
“没关系，”艾莉卡微微摇头，“樾森别墅是我的专用画室，需要潜心创作时我过去就好。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几息后，她抬起眼，望向车窗前方无尽的灯河：“公寓更有家的感觉。”
“家”这个字眼，被她毫无预兆地说出来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瞥他的反应。
幸村精市显然也因为这个字而微微一怔。随即，他唇角微扬，笑意从嘴角漫开，在鸢紫色的眼底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沙哑。
旋即，他像是顺着这个结论，自然地将对话推向了一个她未曾预料的方向：“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诶？”艾莉卡怔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当然要开始共同生活。”
红灯亮起，车子平稳地停在斑马线前。
他侧过身，窗外流转的霓虹尽数落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映出她无措的倒影。
“明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