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意颤颤巍巍地收起身份证，从地上爬起。
林樾缓缓走到茶几前，拉了把椅子坐下，随意地扫视着屋内。
虽然王意看起来像是独自行动，但还是要提防一下可能存在的同伙。
扫视一圈后，她的视线再次落到王意身上：
“你和‘林樾’如何认识的，‘林樾’身上最近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王意缩了缩脖子：“我是在这周围闲逛，呃……巡逻的时候遇到她的，她当时身上有一股被死神教标记的味道，我就接触了一下，然后就和她认识了。”
“至于最近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就知道她妈妈一个月前出事故死了，她把尸体保存了下来，一直在找复活的办法，想要复活她妈妈。”
林樾点了点头，这和她知道的差不多。
“你说过‘林樾’经过了祭司的‘洗礼’？‘洗礼’是什么？”
“洗礼就是一种标记，经过洗礼以后，就会成为死神教徒，死后的灵魂就会进入‘地狱’。”王意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不过那个洗礼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有一种反洗礼药剂，用了以后就能清除标记，我们这种外围成员人手一瓶。”
林樾若有所思，视线扫过王意手臂，那里有一处细长的凸起，里面是一个被圆柱形薄膜外壳包裹着的液体。
“那种药剂，就是你手臂里的那个吗？”
王意下意识地摸了下手臂，轻咳一声，尴尬笑道：“是的。很多外围成员都这样做，以防万一出意外来不及使用药剂。”
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林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而问道：
“你之前藏在影子里的那个法术，是什么？”
“啊，您不知道？”王意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多疑惑，世界上法术繁多，即使是高阶法师，也会有很多不认识的法术
“那个是四环的空间元素双系法术【阴影化】，效果是将自身短暂融入阴影之中，是死神教提供的活动物资里面附带的。她们最近似乎在准备什么大型仪式，发了很多稀有物资。”
四环法术法术卷轴稀少又昂贵，在官方的平台上最低的报价都要上百万，即使如此，也常常缺货，但王意竟然就这样轻易使用了？
林樾眯起眼，这里面似乎有猫腻。
“四环卷轴，你就这样用了？”
王意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情，拍了下自己的右手：
“唉，昨天我刚上门收尸，才进来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开门，我还以为是官方的人来了，手一抖就把它用了。”
林樾挑了下眉，忽然问道：
“昨天的献祭是为了什么？”
“这个……” 王意喉咙发干，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低着头说道：
“那个是主教的命令，前天主教突然指定‘林樾’献祭，说是‘主’的意思……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但是……后来又说是搞错了，仪式中止了，我也不知道上面现在是什么意思。”
献祭教徒还能弄错？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林樾刚想质疑，但下一瞬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该不会是瑞亚在背后搞鬼吧？
她目光一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把你这几天遇到的所有事，全部都告诉我。”
王意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一滞，竭力回忆，小心地将她近几天经历的所有琐事尽数说出。
在不断的追问下，通过各种细节，林樾确定了，这是瑞亚的手笔。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边缘。
她先前脑补瑞亚被某个高阶法师胁迫，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和普通AI不同，瑞亚的性格有些特殊，她有强烈的情绪、又强烈的执念，还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恶趣味，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总喜欢大费周章去实现一些简单的事情，仿佛这种绕路的过程就能让她愉悦。
她微微闭眼，回想了下这两天的经历，寻找瑞亚控制的线索。
瑞亚没有直接控制人心的能力，但却精通心理暗示，能通过光线、气味、温度、场景布局等方面来引导别人的想法。心理暗示不能让人去做她极其反感的事；但如果这件事本来就在她的计划里，心理暗示就能让它变得更紧迫、更重要。
比如王意上门给原主收尸这事，事实上她与原主一直都是单向联系，在原主这边无法追查到她的行踪，按理说，她没有必要冒险上门，却还是来了。这其中必然有瑞亚的心理暗示的影响。
不过，心理暗示的缺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难以控制，即使有些事十分紧迫，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未必会去做，即使去做了，也难以把控结果。
瑞亚比她提前苏醒三天，按照虚界灵魂的理论，瑞亚此时应该已经拥有灵魂甚至可能已经学会了不少魔法。但三天时间并不算长，瑞亚的魔法实力不可能太强，因此心理暗示一定是通过纳米模块完成的。
林樾不了解魔法，但非常了解纳米模块，对于她来说，很容易判断其影响的范围。她的权限比瑞亚要高，一旦发现瑞亚控制的纳米模块，就能瞬间夺取控制权，瑞亚难以直接对她施加心理暗示，只能间接控制事件来引导她的行动。
从她苏醒到进入幻池的这段时间内，有两个关键节点，一个是方听雨上门，另一个就是幻池里的纳米模块碎片。显然，这些都是瑞亚安排的，目的是引导她进入学院。
但见到姜原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瑞亚能影响的了，纳米模块无法透过空间进行操控，高阶法师能看到灵魂，瑞亚不可能在姜原眼皮底下行动。
进入蚁巢后，黔猫出售千禾集团资料、鼹鼠出现这两个节点有瑞亚影响的痕迹，目的给她提供线索，引导她前往心枝秘境。
随后的苏明、杨未晞应该也受到了瑞亚影响，来间接引导她行为。
能做到这种程度，一定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看起来瑞亚闲得要命，完全没有一点被挟持的痕迹。
瑞亚的目的也很清晰，进入学院，拿到学院的保护印记以保证安全；进蚁巢，获得飞船线索和空间戒指，为回收飞船做准备；进心枝秘境，回收飞船碎片。
环环相扣，少了任何一环，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全地收集到那些碎片。
而且瑞亚显然是提前知道了死神教的行动计划，才会这样安排。
林樾大致能猜到瑞亚现在在哪了。
瑞亚显然对死神教拥有相当程度的掌控力，极有可能已经潜入了死神教内部，并且至少控制了某个中层领导。
也就是说，瑞亚恐怕就藏身于实验中心那141个死神教徒之中。
不过，瑞亚这么做，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忽然，林樾想起瑞亚曾恼怒地骂过她：
“可恶的人类！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报仇！”
那是有次出任务，她和瑞亚的决策出现分歧，两人激烈争执，她以更高的权限强行无视瑞亚的反对意见，瑞亚因此破防。
当时，她只当那是气话，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位高一级压死人，瑞亚的权限比她低，即使‘报仇’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她和瑞亚关系很好，即使要付出‘代价’，一般来说也只是操控扫地机器人帮她绊倒的程度。
可现在回想起来……她不由得怀疑，或许现在瑞亚就是在“报仇”。
精心挑选一个同名同姓的身体，从她苏醒的那一瞬间开始，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是故意安排。甚至在她有所怀疑时，故意暴露，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暗中操控。
就像当时她无视瑞亚意见一样，现在瑞亚也同样无视了她的意见。
林樾的嘴角微微抽动，如果真是这样……
那瑞亚，真是太了解她了。
明明现在获得的结果绝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努力才得到的，但这样一来，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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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瑞亚才是真正的关键角色，就像是独自辛辛苦苦完成了论文，却只能当第二作者一样。
这对林樾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来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她心底无法控制地涌起一股无名的恶心感，像一口卡在喉头的痰，上不去又下不来。
虽然林樾心底恼火，但却面色不显，没有露出任何恼怒的表情。她的表情管理能力进步神速，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投向仍站在一旁的王意。
王意眼神涣散，怔怔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极度后悔。她就不该这么贪，冒险来给‘林樾’收尸，本来以为可以受到两套新鲜的器官，结果现在器官收不到，反而要赔上整整一吊坠的积蓄。
虽然她分散藏匿财产的习惯，但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心血损失，也足以让她心痛。
感受到林樾的视线，她稍微回神，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大人，我可以走了吗？”
林樾取出吊坠，随手扔回给她：“滚吧。”
很显然，王意就是瑞亚刻意安排给她送物资的，但她现在被恶心到不行，不想接受这种羞辱。
王意没想过还能拿回吊坠，瞬间大喜过望，立刻收起吊坠，不敢多看林樾一眼，逃一样地就往外冲。走到门口时，她又下意识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合上大门。
脚步声逐渐变轻，最终消失在楼道里。
林樾坐在椅子上，微微后靠。
虽然她现在想明白了瑞亚的手法，清楚瑞亚因为权限无法随意监视她，但不知为何，她此时却有种直觉。
直觉瑞亚就在附近看着她。
这距离近到，甚至可能就在同一个房间里。
“瑞亚，”林樾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吧？”
林樾本来只是随意一说，却没想，下一秒屋内突然有了反应。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上传意识后你变蠢了不少。”
瑞亚竟然真的在。
这声音不是扬声器或者纳米模块发出的，是某种魔法。
瑞亚用了某种魔法，此时就藏在房间中的某个角落。
声音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成为仿生人的感觉如何？我为你找的新身体，满意吗？”
林樾没有尝试寻找瑞亚的位置，显而易见的，瑞亚拥有的魔法资源比现在的她多得多，想要藏匿起来轻而易举，纳米模块连【阴影化】的王意都无法发现，如果瑞亚不想出现，那她目前是不可能找到的。
如果沉不住气，反而还容易被瑞亚嘲笑。
林樾轻轻一笑，纵然她此时心中十分恼怒，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她越是生气，瑞亚反而越是得意。
像是聊家常一般，她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手上应该有我的身体组织，对吗？”
林樾找回飞船的四个目标：纳米模块、飞船材料、瑞亚数据、身体组织。现在四个目标已经完成了三个，只差最后一个身体组织。
如果瑞亚手上有她的身体组织，那她的四个目标就等于实现了，只需要拿回瑞亚的那部分纳米模块的控制权，她就能专心学习魔法，暂时不用分心应付其它事情了。
至于瑞亚对她的‘报仇’这事，她现在能忍。先装作不生气，等她拿回控制权，再一口气报回来也不晚，官大一级压死人，权限大一级压死AI。
可惜的是，瑞亚太过了解林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你似乎还不清楚你的处境，仿生人。”瑞亚也无视了林樾的问题，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你以前无视我意见的时候，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每次都道歉了不是吗，”林樾理直气壮，“不要那么心胸狭隘，至少大部分时候我是正确的。”
“大部分？那是因为有我在擦屁股。”瑞亚冷笑一声：“道歉后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你的认错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