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离九的目光扫过女童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她忽然想起洛英修习的本宗心法《静心诀》，可以涤荡咒毒。
可眼下女童失智，无法自行修炼。
石离九心念微转，或许可以将女童体内的失魂咒引渡至自己体内，再以《静心诀》先行压制，日后再寻机彻底清除。
她心底默念要诀，双手再次掐诀，将体内的灵力化作柔和的暖流，沿着女童眉心的黑色印记缓缓深入其中。
暖流触及黑色印记时，并未强行冲撞，而是一点点包裹住那印记，同时向女童传递着安抚的意念。
黑色印记剧烈震颤，黑芒闪烁不定，不甘地翻涌着，竟在女童眉心处凝成细密的黑色纹路，顺着肌肤纹理缓慢向外延伸。
石离九指尖微颤，努力稳住心神，灵力暖流随之变换形状，一点点渗透进黑芒的缝隙中。
每当黑芒试图反扑，暖流便化作轻柔的屏障，将那股暴戾之气圈进在内，不紧不慢地牵引着它向自己的眉心方向移动。
女童的挣扎渐渐平息，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只是那黑色纹路仍在缓缓扩张。
石离九将体内所有灵力汇聚于眉心，指尖掐诀的力度加重几分，一道极淡的金芒从她眉心溢出，与暖流交融，化作更加坚韧的牵引线，直直连向女童眉心的黑色印记。
“凝！”她轻声低喝，牵引线骤然收紧。
黑芒剧烈翻涌，却在金芒与暖流的双重压制下，一点点被剥离出女童的眉心，顺着牵引线向石离九的眉心缓缓移动。
每靠近一分，石离九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双唇渐渐泛起乌黑之色。
当最后一缕黑芒完全脱离孩童的眉心，融入石离九眉心的瞬间，她顿觉一股阴寒刺骨之力在经脉中炸开，如同无数冰刺在经脉中穿行，甚至试图冲撞她的识海。
石离九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乌血，身形晃了晃，却仍强撑着盘膝坐下，立即运转《静心诀》。
灵力在经脉中缓缓铺展，将那股阴寒之力层层包裹，形成一层屏障。
失魂咒在屏障之中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石离九却借着《静心诀》，让灵力屏障缓缓收缩，一点点将失魂咒挤压成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光点，封存在眉心深处。
她睁开眼，看向悬浮于半空中神情安然的女童。
女童眉心的黑色印记已然消失，呼吸均匀而绵长。
她苦笑一声，又取出几枚灵石恢复体内耗尽的灵力。
灵石闪过灵光，在她指尖化作齑粉，她掌心一抖，齑粉落向下方。
这时，女童眼睫轻颤，微睁双眸，眨了眨，似在适应幽暗的环境。
她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面前还有一人时，倏然跃起，警觉看向石离九，“你……你是何人？”
石离九拂去掌心的残渣，指尖轻点自己眉心的黑色印记，“我是何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又是何人？”
女童闻言，紧绷的肩头微松，却仍维持着戒备姿态，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眉心，“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天呐，我的毒咒居然没了！”
她一怔，又抬眸紧盯住石离九的眉心，“为何救我？”
石离九缓步上前，蹲下与女童平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信不信？”
女童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石离九的眉心，“不信，但还是多谢。”
石离九眉峰微挑，“你还未告诉我，你是何人？”
女童默然垂首，似在回忆失智前的片段，口中徐徐说道：“我叫阿晴，是这里的……器灵……”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似乎想到了何等伤心事。
石离九惊呼出声：“器灵？你是这幻神殿的器灵？”
阿晴被她这一惊一乍吓得猛地抬头，瞳孔里满是惊惶，“你、你怎么知晓这是幻神殿？”
石离九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将这内门弟子大比的始末娓娓道来。
阿晴听着，眼中的警惕和惊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石离九，喃喃道：“你说这是人界？我怎么会出现在人界？我明明在碎片虚空中飘荡……”
石离九蹙眉，“什么碎片虚空？”
阿晴继续解释道：“我原主人是一位战功赫赫的仙王，可两千年前那一战，她败走后便不知所踪。我成了无主之灵，一直在破碎的仙界碎片中游荡。直至有一日，有一人……有一人……抓住我，逼我缔结契约，可是我拒不肯从，那人便……”
她眉头紧锁，好似在努力回忆之后的场景，可那人的面容她却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半晌后，她攥紧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颞部，痛苦地紧闭双目。
石离九一惊，连忙伸手攥住她的小手，“记不起便记不起，反正往后还有有的是时间！”
阿晴拳心未松，小脸上浮起一抹迷茫之色，呢喃道：“可是我没有主人了……我甚至不知，是何人害了我……”
石离九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声音低柔道：“你若不嫌弃，我愿暂时当你的同伴，与你一起找回那些遗失的真相。”
阿晴怔了怔，抬首看向她。
石离九嘴角微扬，“害你之人，或许亦是我所寻之人，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何不联手？”
阿晴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你的修为也太低了，我原主人可是仙王……”
言下之意，便是有些嫌弃石离九的合体期修为。
石离九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此非我真身，我不过是借机魂穿下界而已。在天界，我好歹也是一名天仙。”
“天仙？”阿晴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也罢，天仙也算是仙人之躯，比这修仙者凡体要强上几分……”
她目光扫过石离九脸上渐僵的笑意、眉心隐闪的黑芒，心底掠过一丝心虚，连忙应允，“那我们……便在此缔结平等契约！”
石离九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泛起惊喜之色，反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阿晴眸底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我模样长得小，可我不笨……你若是坏人，直接将我练为无意识的傀儡，或是像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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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用毒咒控制我，何苦将毒咒转移到你体内来救我？”
话音刚落，她轻叹一声，目光略带忧虑地扫过石离九眉心不太显现的黑色印记。
石离九一时语塞，只得讪笑。
若非洛英昔年修习过《静心诀》，她也没那个胆量去救人。
“那便依你所言，只是……莫要后悔。”她正色道。
阿晴神色肃然，重重点了点头。
石离九从体内分出一缕神魂之力，用指尖在空中勾勒出契约符文的雏形。
符文刚成，便有细碎的光点从四周汇聚而来。
阿晴见状，也伸出小手，掌心浮现一团小小的微光。
“以魂为引，以天为契，共承因果，同渡劫厄。”石离九低声念道。
空中的符文骤然亮起，朝着阿晴掌心的微光飞去。
两股力量相触的瞬间，相互柔和交融，微光渐渐融入金色符文，化作一道金色光带，先是缠绕住石离九的手腕，又缓缓延伸至阿晴的腕间，最终在两人眉心间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印。
契约缔结的刹那，石离九只觉识海中多了一丝微妙的牵连之感。
而折叠空间之外的幻神殿猛然剧烈晃动，地底深处涌出无数零散的符文，四处飞舞。
各角落里的弟子们惊惶奔逃，寻觅安全的庇身之所。
几息后，一切又重归沉寂。
外界发生之事，石离九和阿晴皆浑然未觉。
阿晴高兴地蹦跳上前，凑近石离九，鼻尖轻嗅，“对了，你还未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石离九沉吟片刻，迎上那双澄澈又认真的眼眸，“我叫石离九。”
阿晴轻“啊”一声，小脑袋以点，“那我以后便唤你‘小九’了！”
小……九？！
石离九心知，这看似稚嫩的女同，却是自仙界内战便随著征战的器灵，年岁早已数千载，甚至数万载，如此称呼，倒也无可厚非。
她无奈一笑，压低声音道：“往后你要跟在我身边吗？”
“自然！”阿晴撅着小嘴，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那什么张丹的，奴役我如此之久，待我恢复力量，定要回来好好教训他一番！”
石离九轻咳一声，立即纠正她，“不是什么张丹，是赵丹波，乃缥缈宗宗主。”
“晓得了，晓得了……”阿晴不耐烦挥挥手，“不过是个蝼蚁罢了……”
她曾见过仙王纵横，仙君轮到，何曾将人界的宗主放在眼里？
可石离九只是区区一天仙，在金仙面前，不过蝼蚁，动动手指便能碾死她。
阿晴蹦蹦跳跳地围着石离九环了一圈，好奇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和肩膀，摇头念叨：“太弱了，太弱了，还是得靠我！”
接着，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石离九肩头之上，兴冲冲地搓搓小手，“我教你如何控制幻神殿。”
石离九顿觉有一只冰凉的小手覆于她头顶之上，小手手心迸散出柔和的淡黄色微光，如王冠加冕。
阿晴脆生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屏息凝神，接下来，借我之身，来控制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