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换一个东西？……你别不搭理我！”疏雨依旧不死心，亦步亦趋跟在阳翊身后，指尖还捻着一缕烧焦的发梢，“对了，既然她对你的血龙珠无半分贪图之意，何不干脆放她归家？她修为低微，却敢抵挡柳前辈那致命一击，还好柳前辈手下留情，只怕早已魂飞魄散……这蠢劲儿，倒像是不要命似的。”
他尾音微扬，似笑非笑。
那日石离九以身阻挡之时，他分明瞧见阳翊那双手曾有一瞬的颤抖。
两人心照不宣，“她”指的自然就是石离九。
阳翊因忌惮血龙珠的秘密泄露才将她留在身边，如今既知她无意觊觎，疏雨这话便是明里询问，暗里试探。
毕竟她两次三番“救”了阳翊。
阳翊脚步微滞。
石离九挡在他身前的刹那，他确曾有过动摇。
可万年寒冰岂会因一缕春风便顷刻消融？
对他而言，血龙珠之重无可比拟。
他摇头，眉峰压得极低，喉间滚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不可。”
世间最可怕的并非恶意，而是无心的泄露。
若血龙珠现世的消息走漏，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将沦为众矢之的。
这代价，他赌不起，也担不起。
“你怕不是动了凡心？”疏雨忽而阴阳怪气，眼底泛起酸涩，“你说！那株兰花你是不是要亲手送给她？！你说啊！”
“莫要胡搅蛮缠。”阳翊目光骤冷。
“哎呀……”疏雨捂住胸口，作心痛状，“她竟比我更重要！你竟为了她拂我的面子！太过分了！”
他扭身撞向廊柱，长袍蹭得朱漆斑驳，倒像只炸毛的凤凰。
这些废话阳翊充耳不闻，只将一卷残卷递到疏雨面前，“这半卷搜神术，从何处得来？”
疏雨斜睨一眼，傲娇地扬起下颌，“你求我，我便告诉你。”
“快说。”阳翊不耐烦，将残卷轻敲他脑门。
疏雨“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地揉着脑门，“你下手轻些！疼死我了……等等！别打了！我说我说！”
阳翊作势又要敲打他的脑门。
疏雨忙不迭说道：“封神海海边与魔族人战斗时，在一具死尸身上扒来的。”
阳翊收起将残卷，“看来，还得重回封神海。”
疏雨眼睛一亮，他随阳翊回城多日，早已惦记封神海边那些并肩浴血的兄弟，听闻此言，自然一千一万个愿意。
遽然，二人气息骤凝——
有一股撕裂空间的气息窜入龙吟小院，方位……直指耳房！
那气息挟着浓浓血腥味，仿佛有人拼尽最后力气，破开城主府结界，坠入此地。
“走！”阳翊身形一闪，迅速挪移至耳房。
疏雨无法挪移，只得大步飞奔。
待他踹门而入时，只见一道浑身沐血的纤细身影从空间缝隙中爬出，血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
阳翊已抢先一步，将站在空间缝隙旁的石离九一把拽至身后。
“救……我……”那道身影跌坐在地，气若游丝。
身后的空间缝隙骤然闭合，消失无踪。
阳翊警惕地凝视着地上血人，疏雨亦飞快将受惊的白雪护到身后，指尖掐诀，准备随时御敌。
“少……主！”血人忽而挣扎着抬头，吐出一口血沫，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少主？！
电光火石间，阳翊看清了那女仙的模样。
“快救她！”他猛然回头，对身后的石离九低吼。
右手一摄，一瓶丹药已浮于掌心，那瓶身泛着金光，瓶塞开启时，药香弥漫开来，竟压住了满屋的血腥。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将丹药塞入了那女仙口中。
丹药入喉即化，那女仙周身泛起金光，伤口处血肉迅速蠕动愈合。
与此同时，管家浑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小公子！守将说府内进了不明之人，您院中可安好？！”
脚步声渐渐逼近，院外已围满铠甲鲜明的守卫，冷冽刀光映得院门愈发森冷。
“照顾好她，我去善后。”阳翊吩咐着屋内其他三人，快步踏出耳房。
白雪见这女仙似乎与阳翊相识，便放下戒心，与石离九合力将她抬上了软榻。
白雪指尖凝起一道柔光，小心翼翼拭去那女仙脸上血污。
石离九则负责小心治疗外伤。
为那女仙整理散乱的发髻时，忽觉指尖触到一处坚硬冰凉的凸起，白雪惊得指尖一颤，“咦……这个好似是……龙角？！！”
疏雨闻言，立即附身凑近。
她不经意拂开了女仙的发髻，发髻间竟藏着一只莹润如玉的龙角，在昏暗的耳房中泛着微光。
“是龙族之人。”疏雨眉间紧锁，心间疑虑尚未出口，耳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阳翊已打发了院外的管家和守将，撩开帘栊，返回这狭小的耳房之中。
见众人皆围在榻边，他目光掠过女仙头顶龙角，嗓音沉静如水：“她是我母亲身边龙桑姑姑的侍女。”
疏雨小声嘀咕，“龙族竟还有如此修为低下之人？”
龙角未敛，分明连天仙之境都未踏入，可不就是修为低下？
阳翊迈步到塌边，垂眸审视女仙的伤势，“她非纯种龙族血脉，修炼自然艰难。”
女仙被他喂了一颗上品续命丹药，又敷了石离九的珍藏伤药，喉间发出一声低吟，睫毛颤动，片刻后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先是阳翊那张俊朗的面容，她挣扎着欲起身行礼，却因伤势牵动胸口剧痛，又跌回榻上，声音虚弱：“少、少……少主！小仙乃、乃是龙桑姑姑身边的侍女小柔。”
“我知道，”阳翊颔首，声音沉重，“龙桑姑姑派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少主……”小柔人如其名，柔柔弱弱，她眼眶骤红，泪珠滚落，“龙桑姑姑出事了！”
她抽泣着抹泪，指尖颤抖着比划，声音断续却急促，“自圣女失踪后，姑姑独身寻遍三界，却始终无果……后误入冥界禁地，被冥帝罚入十世轮回历劫。按说第十世历劫圆满后便能归位天界，可小柔迟迟未等到姑姑归来，求遍龙族长老，却无人愿相助……不得已，才冒死带着姑姑留下的法宝来寻您……可守将拦着不让进，我、我只好强行闯入……”
她语速渐快，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肩头微微发抖。
众人闻言，耳房内霎时陷入了死寂。
每一条信息都如惊雷炸响，震得人心神恍惚。
“第十世在何处？”阳翊嗓音紧绷。
“下界，”小柔郑重回答，她掏出一枚玉牌，“玉牌内有一丝姑姑的神魂，可以追寻姑姑的踪迹，此刻她就在下界历劫。”
阳翊接过玉牌，一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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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探入其中，玉牌内果然游弋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神魂，飘忽如风，位置却清晰指向下界某处。
小柔吸了吸鼻子，郑重答道，指尖抹去泪痕，目光灼灼望向阳翊，“少主，姑姑就在下界缥缈宗附近！您一定要救她！姑姑她……除了您，再无亲近之人了！”
疏雨悄声瞥向阳翊：“怎么办？”
阳翊将玉牌收入袖中，沉吟片刻，“小柔随我回龙族之地，那儿有办法去下界。石离九，你随我一道。”
“那我呢？！”疏雨愕然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去封神海，寻剩下的半卷。”阳翊语速斩钉截铁，未尽之言却有弦外之音。
半卷什么？
疏雨自然知晓他是让自己先行寻那剩下的半卷搜神术。
“知道了，你们保重，我在封神海等你们。”疏雨爽快应下，转身掀帘而去。
“大人，我会好好看家的。”白雪也朗声承诺，她掌管龙吟小院已久，从未出过岔子。
事态紧急，四人当即动身出发。
疏雨孤身化作一道流光，直赴封神海。
阳翊则携石离九、小柔，踏入传送阵，阵纹亮起刹那，三人身影已没入虚空。
石离九从未离家如此远过，踏出湘州城传送阵时，仍忍不住抬头远眺。
天际线处，濂海的浪涛声犹如闷雷隐隐传来。
她所有仙石在储物戒指里叮当作响，却鲜有机会闲逛，无处可花。
濂海虽地处极东，却因海产丰饶，成了仙人趋之若鹜的宝地。
海边集市人声鼎沸，小贩贩售的海味在摊上堆成小山，渔民捧着刚剥出的明珠与修士讨价还价，酒肆里飘出酒酿的香气，混着海腥味扑鼻而来。
岸边码头挤满如鱼鳞般紧密的小船，船夫们袒露的胸膛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印记。
“濂海是仅次于封神海的第二大海，比第三大的西海大了数倍呢，水域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小柔轻声对石离九解释着。
“有尽头，”阳翊忽而开口，他驻足在一处卖海图的摊位前，修长指尖抚过一张绘着暗红色圆圈的海图，淡然道：“尽头便是龙族栖息之地万龙界。”
“界？”石离九讶然，话音未落她便被小柔急切拽住衣袖。
抬眼看去，小柔满脸皆是归家的迫切。
“万龙界是先祖开辟出来的一方小世界，与天界接壤。”阳翊补充道。
小柔也附和着点头，“先祖当年本可争那三界至尊之位，只是不稀罕这虚名罢了。”
“那我们要如何去万龙界？”石离九压低声音追问。
阳翊忽而截断她的话语，指尖点在海图一处标注着“暗黑岛”的黑色三角：“去万龙界需先抵达这处小岛，小岛旁海底处有一古传送阵，启动时需以龙血为引……小柔，你是如何只身跨越濂海的？”
小柔“啊”了一声，慌忙从储物戒掏出一物，巴掌大的小船甫一现世便迸发精芒。
“是这个！姑姑留给我的！启动时需以神识烙刻航线。闯城主府那夜，我强行催动它破开护城结界，反噬的虚空乱流差点绞碎我的经脉。若是少主执掌，以您……”
这艘小船居然还能撕破虚空、跨越空间？
她话音未落，石离九已忍不住凑近那船，指尖刚触到船舷便觉一阵酥麻，小船上金色纹路闪烁，在小柔掌心中跳跃出濂海码头至暗黑岛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