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呲——
呲——
一连串怪异的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石离九警觉地环顾四周，那声音却愈发增大，好似紧密环绕在周身，吵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阳翊原本横卧的身躯竟慢慢悬浮而起，身下的草地被散发的凌厉气波剜刺，钻出了拇指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方才刺耳的气声便是由此喷出。
一寸……两寸……
气波稳稳托起他上升，直至与石离九的眉眼齐平。
突然，阳翊身躯不受控制地翻转，双腿交叉盘坐于虚空，两手掐诀置于膝上，俨然一副打坐的模样。
一层透明结界骤然凝结，将他笼罩其中，将二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还未等石离九从震惊中回过神，阳翊的身后竟凭空裂开一道血色巨缝，无数森然鬼魅争抢着从裂缝涌出，鬼哭咆哮声震耳欲聋，瞬间将他淹没在无间地狱的幻象之中。
遭了！
他竟然开始渡心劫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在石离九心底蔓延，渡心劫者需独自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执念，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
可阳翊方才受过重伤。
他此刻闭目悬浮于结界中，对周遭鬼魅浑然不觉，任由它们张着利爪撕扯他的虚影。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大人！大人！快醒醒！”
阳翊仍旧紧闭双目。
石离九心急如焚。
他定是难以独自渡过此劫。
心劫一出，生死自负，可她绝不能袖手旁观。
情急之下，石离九掌心的药瓶被她捏得粉碎，随风飘散。
她踉跄着飞奔到结界前，大力拍击着屏障，屏障却如水波般荡漾开，将她掌力尽数卸去。
她嘶哑地疾呼道：“阳翊！阳翊！”
恍惚间，阳翊的眼皮微颤，似要用力睁开双眸，右手也微微抬起。
石离九大喜，她紧紧贴在结界之上，又重复唤了几声：“阳翊！阳翊！快醒过来！”
然而困在结界里的那人，双眸刚刚微睁，一双可怖的白骨手从他脑后伸出，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双眸。
白骨指节泛着冷光，指尖缓缓阖上他的眼皮，将最后一丝清醒的光彻底掐灭。
白骨障目？！
还能如此操作？！
石离九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她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心劫，但她心中没有极重的执念，故而有惊无险便渡过了。
可眼前之人……心劫竟如此凶险，莫非天妒英才？
这白骨分明是心魔凝成，专门阻挠渡劫者清醒，若无法破障，阳翊便会永远沉沦在劫中，直至魂消魄散。
石离九飞快后退一步，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攻击法术。
她所修炼的《大同草木诀》乃是运用草木之力增进修为，防守之术多于攻击之术，其中最高阶攻击之术“万物有灵诀”她因境界不够并未练成，此刻能施展的唯有……
“以吾之身，赋尔之灵！”
石离九纤细的手指飞快掐诀，指尖迸出一缕一缕淡青色光线，如焰火般炸裂，化为星星点点坠入草地之中。
丛生的杂草汲取到零星仙力后，竟开始疯狂生长，弹指间就长得比人还高，丛叶之上覆着幽幽的淡青色莹光。
“给我！破！”
随着她一声令下，比人高的杂草原本肆意扭动的身躯骤然绷直，化作万把草绿色利箭，齐刷刷地朝包裹着阳翊的结界攻去。
箭雨呼啸，带着破空的锐响，仿佛要刺穿天地。
然而，此处结界比想象中还难对付。
尖锐的杂草叶刚触到结界，零星分散的仙力被瞬间吸收，丛叶迅速萎靡枯黄，软软地落在土地上，再无攻势。
石离九体内的仙力被结界吸走一大半，脸色发白，大口喘息，却不敢再次施展赋灵诀。
所作皆是徒劳，她此刻又急又气，泪眼朦胧地瘫坐在地上。
结界内的阳翊已开始渡劫，白骨障目早已散去，但他仍双目紧闭，随着结界吸收完石离九的仙力，竟骤然转化为威压之力，强行施加于他。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大人！大人！”石离九大惊失色，一扫虚脱之意，迅速起身扑到结界上，“你没事吧！”
完了完了。
居然帮成了倒忙！
石离九几近崩溃，万分后悔当时没多习几种攻击之术。
若早知心劫如此凶险……
“嘻嘻……哈哈哈……笨死了……”一阵尖锐的怪笑声从结界内传来，仿佛用指甲刮过琉璃般刺耳。
石离九泪眼婆娑地望去，只见一道虚影从阳翊的头顶上钻出，不停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虚影只露出了半截身子，面容模糊，竟有几分与阳翊相像，只是那诡笑阴冷，叫人心生恐惧。
他周身黑气缭绕，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与阳翊出尘的气质截然相反。
“哈哈……哈哈……喂！女仙！”虚影笑声刺耳，朝石离九勾了勾手指，五根指节诡异地弯曲，泛着幽黑冷光。
石离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阳翊元神出窍，下意识应了声，寒意却顺着脊背直窜天灵。
“我同你商量点事可好？嘻嘻……哈哈哈……”虚影挤眉弄眼，俊脸被他弄得扭曲至极。
不对！石离九心底警钟大震。
阳翊决计不会如此轻浮，更不会唤她“女仙”！
“你到底是何人！”她警惕地连连后退数步，袖中垂下的右手早已暗掐法诀，蓄势待发。
“何人？”虚影食指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尖，摇头晃脑，笑声陡然拔高，“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是阳翊！”
石离九眉头紧锁，在虚影和阳翊本体之间来回扫视，两人容貌确实一模一样，那虚影周身缠绕着冥雾，分明透着邪异。
“嘻嘻嘻……”虚影不等她回应，继续自说自话，“我是他，我也不是他，我与他也有些许不同，比如……我喜好杀人！哈哈哈！”
说罢，虚影的手肘如蛇信般扭动，凌空飞舞。
石离九还以为他要突袭，袖中法诀霎时迸出金光，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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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腕一绕，缠上了阳翊脖颈处。
似是感受到了濒死的威胁，阳翊本体额头青筋暴起，浑身颤栗。
虚影狂笑不止，手肘一收，绞得更紧了。
脖间的桎梏让阳翊感到了窒息，他无法喘气，喉间发出咯咯声，脸庞刹那间涨得茄紫色，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张开了双唇，下巴不住地抖动。
“等等！住手！”石离九瞳孔骤缩，顾不上自身安危，疾步冲至结界前，双手拍打着光幕，“住手！你方才不是有事要同我商量？你先住手！”
虚影疑惑地“嗯？”地拖长了尾音，另一只手夸张地拍了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哦对，差点忘了……”
“你先把手收回来，万事好商量。”石离九紧绷的心不敢松弛，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阳翊的脖间。
虚影缠脖的手肘徐徐缩回，他咂咂嘴，舌尖舔过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倒是护主，衷心的很。”
阳翊本体的窒息稍缓，瘫软在结界内剧烈咳嗽，满脸绯色也尽数褪去。
石离九不理会他的暗讽，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你到底想干嘛？”
“你，帮我毁了他的仙格，嘻嘻嘻……”虚影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作为交易，我可以教你御鬼大法，哈哈哈……”
笑声陡然炸开，震得石离九耳膜刺痛。
御鬼大法之名如雷贯耳，但此术并非仙术，而是传说中的冥界秘术。
修此术者能驭百鬼为奴，高阶鬼魅可炼成傀儡分身，危急时以血肉饲鬼，便能借鬼力重生！
“怎么样？我手中的御鬼大法可不是残卷，而是整卷！”见石离九沉默不语，虚影徐徐引诱。
在他心里，所谓的“衷心”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利益驱使罢了。
石离九摇摇头，御鬼大法对她来说并无吸引力，她是仙人，绝不可能修炼此等邪术。
更不能因此伤害阳翊的性命。
“我虽不是什么志存高远之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自有分辨。”
“既如此，那我还是杀了他吧……”虚影冷笑，五指成爪再度掐向阳翊的脖颈。
可石离九却忽地仰天大笑，脸颊泪痕未干，倒像是哭笑不得，“你杀不了他。”
“嗯？”虚影攻势一顿。
“你杀不了他，”石离九长舒一口气，捻起衣角擦拭起滑落在脸侧的泪珠，整个人与方才紧张的模样截然不同，“你若杀得了，何须与我交易？”
方才她忽然窥破了白骨的玄机，心底的焦灼感一扫而光。
这虚影能勒住阳翊脖颈，必是施了蒙蔽五感的幻术。
若真有杀伐之力，岂会与她废话至今？
“啧啧，哈哈哈……不得了……”虚影放声大笑，眼珠滴溜溜地转，“有几分小聪明，居然能看出我使了幻术？不过……我虽不能伤害他的肉身，但能碾碎他的神魂！神魂若散了，这具身躯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石离九喉头一紧，虚影说的没错，她不敢赌这道虚影是否真能噬魂。
两人僵持在结界两端，虚影的冥雾与结界的金光相互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