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的季长老,很晚很晚才回家。
日渐消瘦的他,身上除了班味和死感,还带上了穆良朝泼狗血都洗刷不净的怨气。
这半个月,季长老日日早出晚归,从不上桌吃饭,拼劲儿比当初“锄强扶弱”的水小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课时,若说之前是严厉,那么现在简直就是刻薄。
“对!非常刻薄!”
遥知捂着高肿的左脸,非常赞同小师弟对季长老的评价。
“哎!你们几个站在外面干嘛?”
穆良朝遛弯,路过学堂,非常惊讶看见自己徒弟全站在走廊外;
学堂里书声琅琅,学堂外,她的几个徒弟则从高到矮,站成一排,格外扎眼。
穆良朝心头窜起一团无名火,看最近季长怀对她极其冷漠的态度,她有十分把握
——这小心眼的男人,准是把对自己的气,全撒到了她这几个可怜又无辜的徒弟身上。
“季长怀他对你们做了什么!”她气势汹汹地问。
弟子们很机灵,立刻抓到了关键点——是“季长怀”,而不是“季长老”。
望月第一时间抱上了师父的大腿,跪坐在地上,眼泪花花,头顶上的肿包比金字塔还高耸;
不语,然而咬着唇,仰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让穆良朝的心已经狠狠揪起来了。
她攥起的拳头又紧了几分。
望月,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师父!”遥知也硬挤过来,紧紧抱住她的手臂,红着眼控诉:
“我不就啃了一口小西瓜吗?季长老他太过分……”
“一边儿去!”
穆良朝一脚将她踹开,这二徒弟是什么货色,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
“老三?”
穆良朝视线扫到稳重的三徒弟——最刻苦、最让她引以为傲的老三。
这应该是老三吧,呈泉水式“咕咚咕咚”涌出的鲜血已经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听了呼唤,那张可怖的脸上,两颗眼珠子明显转了转。
穆良朝这才敢确定真是老三,她咬牙切齿,怒火已经达到顶峰。
好你一个季长怀,对她的亲徒弟下手这么重!
“有什么委屈,你大胆地说?!为师替你撑腰!”
她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
“多谢师父,但我已经报过仇了。”
石清松淡定地抹了一把脸,才露出一点肤色,头顶伤口涌出的鲜血便又立刻将其覆盖。
“没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你大胆地说,”她道。
可老三依旧沉默,唯有身上刚熄灭不久的灵焰,还隐隐散发着杀气。
这场面确实有些晦涩难懂,但好在大徒弟好心地充当了解说员。
他停下了嘴里的念念有词,瞅了过来,一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神情,道:
“唉,小事儿,小事儿……就是二师妹啃过的瓜皮扔在过道上,三师弟一脚踩上,把讲桌磕坏了……再后来就打起来了,季长老怎么都劝不住,就全赶出来了。”
末了,怕师父担心,他龇着牙齿,信心满满,道:
“没关系,那桌子虽然磕得厉害,钉子都磕瘸了,但我能修好。”
话音一落,只见老三又淡定地抹了一把脸;
穆良朝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又被血盖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又见遥知捂着高肿的、明显沾有老三灵焰气息的左脸,缩躲在后门角落里,眼神躲闪;
看着这一两个废物,她滔天的怒火还没发泄出来,现在已经萎了一半。
她转身就想走,但左腿像绑了铅球一样沉重,她使劲踢踢左腿;
低头看向头顶金字塔的小屁孩儿,不耐烦地问:
“你又怎么回事?”
终于轮到他申冤了;望月梗着脖子道:
“师父,作为小师兄,我时刻谨遵爱护师弟的教诲……”
“嗯,这是好事,”穆良朝及时给予肯定。
望月继续道:“为了提升师弟的修为境界,我将重要的秘籍资料无偿赠予了师弟,并且主动承担起作为师兄的监督职责……”
“强迫师弟代写作业。”
老三抹了一把脸,充当起人形翻译。
“咚!”
穆良朝目龇欲裂,右腿狠狠朝望月头顶砸落,在金字塔旁边砸出了一座埃菲尔铁塔。
转而,她瞪向站成一排的徒弟,没好气道:
“你们身为玄霄宗弟子,遵守宗规是本分,必须潜心听从长老的教诲。犯错已是一错;不尊重长老、不主动反思自省更是错上加错,今天的饭,你们就别吃了……”
她火还没撒完,就听见最左手边,响起了唱反调的、粗重的鼻孔出气声。
“你不服?”她走过去,站定在大墩的面前,扬起阴森森的微笑。
回应她的是更急促、更粗重的鼻孔出气声。
看着大墩板正的脸和两个张得老大的鼻孔。
穆良朝气笑了。
挑战权威是吧?
她旋即飞出两脚,以儆效尤。
“师……师父……”
被踢飞的大墩,从地上爬起来,豆大的眼睛满是惊惶和无措,翻着两颗大鼻孔。
说到鼻孔呢,故事就不得不回溯到一刻钟以前……
也就是我们季长老坚持了三百年“爱的教育理念”彻底粉碎的一刻钟之前……
他头昏脑胀地站在一片狼藉里。
地上扔掉的瓜皮、被磕塌了的讲桌、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
无一不刺激着他疲弱的神经。
那两人还在打……
季长老的怒气值直线飙升,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忍无可忍,飞上去一人狠甩了一棍,再给了两脚,打了出去。
“都给我滚!”
遥知和石清松被赶出课堂后,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哦,忘说了,他俩被赶到走廊外的时候,“霸凌哥”望月已经站在那儿了。
短暂的安静让季长老微弱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放松,一放松,思绪就不受控制地乱窜纷飞;
着眼于当下,又回顾了前半生,一个发自灵魂深处的问题涌上他的心头:
“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小姐如花似玉的脸,热血开朗的水小公子,以及儒雅、情绪稳定、永远死在记忆里的自己……
转而又想到被穆良朝那几个祸害……
到最后,水小姐的脸变了色,水小公子形容枯槁……
他等待了四百年、差点儿就绽放的桃花,就被那几个祸害拿着棍棒,戳了个稀碎……
“长老?”
课堂里,穆良朝徒弟唯一幸存者大墩——也就是戳了他桃花第一棍的混球
——此刻正坐在与自己高壮的身形完全不协调的小板凳上;
他扭过脑袋,看向陷入沉思的季长老。
大鼻头,绿豆眼,肥宽的嘴唇,窝瓜似的脸。
季长老微笑: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他举步走近:
“大墩,你为什么左鼻孔比右鼻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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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多?”
大墩:“?”
“你违背了道法自然,”季长老指向大门,“滚出去!”
总之,这一次,穆宗主和季长老的教育方针第一次达到共识。
背“道法自然”、练习鼻孔出气的大墩,浑水摸鱼的遥知和望月,以及坚韧不拔、时不时抹把血脸的石清松,并排罚站在走廊上……
教训完徒弟的穆良朝,心满意足了,继续磕着瓜子遛弯。
她“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突然想起,季长老常说她育徒方式有问题;
依她看,分明就是这几个废物拖了她的后腿!坏了她的名声!
这一段时间,穆良朝有些苦恼,因为季长老还是不愿意搭理她。
但是一个月后,她敏锐地发现,季长老他变了!
至于哪里变了呢?
比如说,从前穆良朝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他准会翻一个大白眼;
但现在,他只翻了二分之一的白眼,黑眼仁变多了。
渐渐地,弟子们也发现季长老他变了,面相变好了!
如今,他眉眼温和,嘴角上翘,如春风拂面,与两个月前的颓废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时不时一个劲儿地傻笑,像着了魔一样。
简直太不同寻常了!
穆良朝磕着瓜子,双眼一眯,看着御剑远去的背影,问小弟子:
“季长老今天出去又抹头油了是不?”
“不仅抹头油了,”小弟子拿着扫帚扫瓜子皮,笑着回道,“师父还换上了新衣嘞!”
“哦?是吗?”
“……宗主。”
“嗯?怎么了?”穆良朝看着停下动作的小弟子。
“您能别吐了吗?我一个上午尽扫您脚下这块地了。”
“……”
终于,某一天,穆良朝撞破了季长怀那个天大的秘密!
逮着了他的软肋,又或者说发现了他后半生的幸福!
是的,就是这日,宗门来了一位熟人。
扫院子的弟子扫到大门口,忽然惊呼出声,又瞬间变成了一阵狂喜。
“水大侠!你不进来吗?”弟子立刻扔下扫把,敞开大门,热情地招呼。
“不、不……不用,真不用,我、我就在外面等着就好……”
听到那三个字的称呼,水小公子打了一个激灵,按另一个说法就是,PTSD发作了。
他在石阶上,捡了一块角落慢慢蹲下,哈哈尬笑道:
“季大哥他马上就出来了……我在这儿等着挺好……多谢……小兄弟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果然如他所说,很快,季长怀就出来了。
他穿着新衣,抹着头油;满面春风,脚底生风,迫不及待地与水小公子汇合。
“宴之!”
“季大哥!”
他二人说说笑笑,在大门缝里一道窥视的视线下,携手远去。
“完蛋了!”
穆良朝躲在大门后,马上联想到水大小姐倾城的容貌和她上门之日所发生的事;
她立刻想通了其中关节,懊恼地捶胸顿足:
“我这是惹上未来季嫂了!断了长怀的桃花!唉!难怪长怀会生气!”
她转身,又趴在门缝偷瞧一会儿。
唉,还好,季嫂被姐姐接回水家修养,总算养回了一点肉……
她背靠着在大门,思虑万千,倏地握紧拳头。
不行!
下次见面,她可要和季嫂打好关系,他现在都不愿意踏进门了!真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