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其实最后还是季鹤洲付的。
两人照例在地铁站和马小玲道别后,两人晃晃悠悠的步行,准备散步回家。
此刻天色已晚,零星的几颗星星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唯有月牙儿孤零零的点缀夜空。
人行道两旁是巨大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后正摇摇欲坠的要跟秋风私奔,偶尔有几片提前落下来的,被人们一脚踩过,发出脆响。
林率今晚又喝了一点点清酒,没醉,但心情绝好,一路都哼着小歌。
季大少爷在地铁口买了一口袋的莲子,左手提着两人的公文包,右手是打包的寿司和莲子,哪怕一身的高定,这会儿也十分的接地气。
“要相亲就这么高兴?”季鹤洲揶揄一般笑道。
“也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单纯的心情好,觉得今晚特别美好。”小林律师没有撒谎,心情好真的和相亲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因为晚上吃得很开心,这会儿天气温度适宜,车道两旁停满了车,街道两旁的夜市人声鼎沸,他爱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天气,还有和他一块儿慢悠悠散步的哥们。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但小林每一天都怀着感激,珍惜。
“我瞧你还是因为要去相亲了,傻乎乎的,相亲哪有那么好呢。”季鹤洲淡淡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1916,一手把所有东西都提着,另一只手拿着烟盒,轻轻抖动,便抖出来一根。
他微微低头用薄唇含住,随后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照亮他轮廓深刻的五官,有那么一瞬,他一丝笑意也无。
“不是说要戒烟吗?”林率不抽烟,也闻不了。
早前为了融入集体,也为了日后参加工作,能够和领导同僚们打成一片,林率也努力学习过社会社交技巧。
比如抽烟,比如喝酒还有唱歌。
谁知道喝酒感觉良好,抽烟则第一口就呛死了。
季鹤洲便说他:“何必非要融入他们呢?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做完了,做好了,哪怕不和同事聚餐又如何呢?实在不行,就不干了,我养你一辈子。”
小林那会儿才大三,听得心里暖汪汪的,乖乖放下了想要学烟的念头,却回道:“不用你养。”
“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喜欢喝点儿小酒没事儿,烟是过肺的,见没见过那些肺癌死的?解剖出来整个肺都是黑的。”季鹤洲说这话的时候正在阳台吞云吐雾,所以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说服性。
小林便笑他:“你这老师当的,毫无以身作则的表示,自个儿就是个烟鬼。”
这句话不知道哪儿刺激到季大少爷了,他背对着月亮,林率看不起他什么表情,只见季鹤洲顿了顿,随后把抽了一半的细烟按灭在阳台扎根的烟灰缸里。
烟雾顿时戛然而止。
季鹤洲说:“我是小时候叛逆染的坏毛病,你觉得不舒服早点和我说,我就早戒了。”
“其实不是不舒服,你每次很体贴的都去阳台抽,身上一点儿烟味也没有,都是一股子香味。”小林顶着一张美丽的脸蛋,说着老实巴交的话,“而且你烟瘾我觉得不是很大,一天就两三根,没事儿的。我还听说一直抽烟的人突然戒烟才会得病来着,这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要不慢慢减少,别突然戒掉吧。”
季鹤洲在阳台继续站着,等晚风将他身上本就轻飘飘的带有橘子香气的烟味吹散,他牵起自己衣领子嗅了嗅,确定是没有了,这才走进两人租住的屋子里,反手关上玻璃门,坐回林率身边去,说:“我其实也就心烦的时候想抽,没瘾。”
“那你烦什么?”
“……很多,比如明天吃什么,毕业后你要去哪儿工作,会不会留在北京,留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跟我合租。”
“这都什么烦恼啊?”小林笑他。
“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没什么朋友,特怕孤单,就和你一个人合得来,其他人我看着就不爽,你要是离开北京,我也跟你一块儿,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率不信季鹤洲说的他没朋友这句话。
季大少爷若是想要朋友,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林率看来,季鹤洲性格好的离谱,对谁都热情大方爱笑的,谁不喜欢他啊。
思来想去,应该是哥们舍不得他离开,重情重义之下,说出的这番话。
小林感动不已,心领了。
此后几年,季鹤洲说戒烟是真戒,反正林率再也没看见季鹤洲当着自己面抽烟了。
要知道他俩简直连体婴儿似的,要不是没有双人厕所,他们俩连上厕所都得蹲连体马桶。
就在林率都以为季鹤洲大约戒掉烟的时候,这人突然从口袋里摸出这么一盒开过的香烟,小林律师自然顺口就问出来了。
绝没有指责的意思。
林率向来知道劝人上进其实是个很吃力不讨好的活。
人的天性就是懒惰。
但是作为真心朋友,小林也不希望季鹤洲抽出什么肺病,所以还是小声劝诫:“你啥时候还躲着我抽了,其实没必要躲的,你躲着我都不知道你抽多少了。”
这话有些越界。
又不是季鹤洲的爹啊娘的,只是朋友罢了,说得好像要盯着人家不要过火上瘾似的,任谁听了估摸都要不爽。
谁料季鹤洲听得一脸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牵扯出一湾浅浅的酒窝,他道:“最近有点抑郁,所以又控制不住的偶尔想抽两根,放心,不多,不是背着你狂吸。”
小林律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鹤洲特地走在风口下面,不让自己的烟撩了林率的脸,两人一前一后,俱是高个儿俊脸,晚上出来散步的好些小朋友老远就盯着林率看了又看,只是林率依旧没什么察觉,季鹤洲见状也不甚开心。
他总觉着自己像是守着金矿的淘金人,好不容易发现一坨大的,却无论如何也搬不走,走过路过的人因着他的缘故,好歹不敢上前明抢,但奈何不住金矿突然通了灵性,嚷嚷着要相亲。
这么个比喻或许过于离谱。
林率不是突然通了灵性的,只是因为太爱学习了,生怕其他事情分了自己的心,所以压制着想要找老婆的心思。
这会儿说自己存了八十万了,想要买房了,买了房下一步可不就是要结婚了么。
季鹤洲越发焦虑。
嘴上,却没停止旁敲侧击地给人洗脑:“其实我觉得婚姻还是不能儿戏。”
小林律师听见好哥们又说起这个话题,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年没少谈论婚姻和爱情这两个命题,但是因为两人都没谈过,俩都快奔三的男人,就算说这些,也是纸上谈兵,且过于理想——尤其林率。
“是啊,的确不能儿戏,一辈子就一次呢。”小林深以为然。
“那么你觉得相亲就是对婚姻一个好的开始吗?”季鹤洲这是句问话,但却不需要等林率给出回答,他仿若自言自语,吐出一口烟,微笑着说,“我觉得相亲是最玷污爱情的,当然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即便相亲成功了,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爱情了吗?”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和我说,你理想中的爱人,应当是你的灵魂伴侣,最好是和你一样喜欢物理,和你一样研究星体宇宙,喜欢吃天底下所有的面条,喜欢逛水族馆。”
林率都快要记不得自己这些话了。
经过社会四年捶打,小林律师对婚姻和爱情的幻想变得更加现实了一些,他闻言便也觉得面热,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说:“那会儿太理想化了,想要的太多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爱人呢?”
季鹤洲不知为何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眸把烟灭在垃圾桶中间的烟盒里。
林率继续说:“我现在感觉,过日子吧……或许和谁都差不多的,更何况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
“像我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村里的长辈张罗了一下,觉得两个人年纪相仿,家庭条件也差不多,就结婚了,婚后两个人也过得很好,也很恩爱。”
“而且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相亲的,老一辈几乎都是相亲结婚的,也都幸福美满过了一辈子,这没什么不好。”再说了,假若真有白富美看上他,那还要啥自行车啊,只是这类发言小林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所以假如明儿那位白富美真看上你了,你觉得差不多,就也答应,然后两人搭伙过日子?”季鹤洲依旧在笑。
只是那笑在林率看来好像有几分笑他天真的意思。
他耳尖红红的,诚恳道:“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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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绝对不反悔。”
“傻瓜,我哪里是质问你的人品,我在担心你。”季鹤洲换了只手提包,用那只没有碰过烟的手去捏了捏林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蛋,“听说过一句话没有?上嫁吞针,下嫁吞金。”
“你跟我说过的,很多有钱人性格都不大好,可是如果她喜欢我,我入赘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就当是做份长期工,她想要什么,我都学,我不觉得委屈,这都是应该的。”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把婚姻当打工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季鹤洲抓住林率话里的漏洞,冷静批判道,“你这一辈子难道就要这么度过吗?”
“好,你觉得都没关系,但是你们结婚了,结婚当天,婚礼不会在你们老家办,你父母过来,由女方出钱办婚礼,所以你的亲戚朋友几乎没有,你们家乡什么习俗都做不了,到了上台的时候,女方父亲母亲都发言,你爸妈因为不好意思,也不太会说普通话,所以没能上去。”
“婚后,基本是住在岳父家了,开始可能还好,你们有新鲜感,女方还很喜欢你,觉得你漂亮,带出去有面子,时间一长,就觉得你成天围着她转烦死了,你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她给你买几十万几十万的名牌手表、名牌西装、豪车,觉得你当律师没什么出息,就想安排你去给她爸爸帮忙,做得好了,那是你应该的,做的不好全家都骂你吃软饭都不会吃。”
“你从结婚那天起就要看脸色活着,因为你没办法,你们没有真正的爱情,她知道你入赘是为了钱,你也知道她要你是因为你好看,所以你开始保养,开始花大价钱维持年轻,可谁能挣得过岁月,再加上你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她对你也越来越随便。”
“你的亲戚们偶尔来北京玩,想要你招待一下,你都不敢,更不敢花钱请客吃饭,因为生怕她觉得你乱花钱,她也的确不喜欢你家那些穷亲戚,怕被沾上,甩都甩不掉。”
“如果婚后你们有了孩子,照顾孩子就完全是你的事情,一旦小孩有个发烧头疼,哪怕你再用心尽力,也会被痛骂一通,问你是怎么带小孩的,一天天又不用上班,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很快孩子长大了,也不以你为荣,出去玩都不乐意别人提你的名字,没有人尊重你,等你老了,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心地善良,给你送高级养老院去养老,死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亲人,葬礼倒是大办特办了,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率听了个懵逼。
“你这三言两语,就把我的一生都描述完毕了,我这也太惨了吧!”小林律师心有余悸,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设,却也架不住赞同。
相亲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如果女方家里比他条件好一千倍一万倍,时间久了,或多或少都会看不起他。
而他努力的从农村考上北京,努力走到今天,最想要的就是让别人看得起他,想要让父母哥哥为他骄傲,因他而感到荣耀。
那么入赘,岂不是当真和他的理想背道而驰了?
“那你呢?”小林律师自己也茫然了,他下意识询问季鹤洲,“你以后也会让你的妻子感到上嫁吞针吗?”
季大少爷摇头。
“不会?”
“是没有妻子,我只会有个爱人。我爱他,我把我命都交给他,只要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他只需要有一点喜欢我,其他就都不重要,谁敢对他发号施令,我就拧了谁的脑袋。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烦恼,不会感到生活给他的一点苦楚,他可以把所有亲戚都接来北京住下,可以去国外签婚前协议,假如日后我变心,我将把自己全部婚前婚后财产都留给他,自己出门就被车撞死,死后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季鹤洲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好像在同他表白似的,害林率的心一阵乱跳,有种奇妙的感动。
良久,小林律师羡慕地感慨:“真好啊,做你爱人真好。”
季鹤洲说得动情,情不自禁搂着小林肩膀,他想亲亲小林的额头,亲亲他的眼睛,或者干脆亲他的舌头……
然而他不敢。
他只是死死按住自己磅礴的爱意,微笑着,像个皇帝还没死就想着登基的太子看龙椅那样,看着他的小林:“一般吧,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