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拿出了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骤然亮起来的空间中，诺兰眨了眨眼，在沁出生理性的泪水后，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是个银灰发的青年，一双冰蓝的丹凤眸透着琉璃似的光，微微垂着，似乎漫不经心地压低了手腕。
枪口冰冷，诺兰注意到那人身后大片暗红的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周围，他顿了顿。
在那青年的注视下，诺兰单手举起，捏着炸药的手将东西塞回包里，从里面拿出来日常用的绷带……和一些消炎物品。
他是无害的。
诺兰屏住了呼吸，他没办法和对方沟通，只好高高举起那些可以包扎的东西，一瞬不瞬地看着青年——
当然，比起那些。
他最大的依仗其实是校徽。
“我们源城大学，作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大学，给各位同学们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当年英俊倜傥的校长高兴地介绍着每个同学都有的校徽，那是一个圆型的，可以别在衣服胸前或者挂在书包侧的东西。
小型能量屏障。
校长曾称，这个屏障自动触发，甚至可以挡住枪炮……
诺兰微微抿唇。
希望校长没有骗他。
不然他的好学生可能就要寄在这里了。
“亚雌。”
那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枪口，只是那短短的名词从唇中吐出，却是诺兰熟悉的音调。
那些垃圾星高大的人也喜欢这样称呼他。
诺兰飞速想了想，其实他努力思考过这个称呼的含义，对比一下其他人和自己的区别，他猜测这应该是个……
发育不良的小子——
应该吧？
如果不是这个意思……诺兰麻利地抱着书包起身，他一步步缀在那青年身后，看着对方往更深的角落里走。
对方还时不时回过头看他一眼，似乎在蹙眉。
“！@*@@！&！（？）”
那青年终于还是有些奇怪地开口，然而听力白痴至今只学会说“还能买船票吗”和“船票”这几句话的诺兰呆了呆，然后……
茫然地继续跟着。
应该是让他帮忙包扎的意思吧。
整个飞船旅途非常长，他至少还要在这上面待一星期，如今这个运货舱里只有他和这个青年，和对方打好交道是必要的。
诺兰并不想一睁眼又被枪怼着。
他看到那青年终于缩在角落里，透过那个微微发光的物品，诺兰能注意到青年身上的衣服基本上被血迹覆盖，看不清原来的版型，对方好似无所谓他做什么……
但诺兰还是很尽责地拿起了绷带。
他努力地透过黑框眼镜，观察这个青年身上受伤的地方。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无从下手的诺兰张了张嘴，他实在没看出来青年到底哪里有伤——
“你在干什么？”
海塞伊瑟看着傻了吧唧立在那的亚雌，无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终于见那亚雌挪了过去，时不时瞅他一两眼。
能看懂手势，却不能说话……
哑巴？
海塞伊瑟将压力靠在运货舱金属墙上，他微微垂着羽睫，脑海里却满是韦尔斯丑恶的嘴脸——
炮火，硝烟，无数压力将他推向风口浪尖，联邦总统不满的神色，议会的咄咄逼虫，民众的抗议和争端……
“你好。”
旁边清缓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声色，略微带着点迟疑。
不是哑巴？
海塞伊瑟瞥了眼旁边的亚雌，这才发现，对方不是在对他说，而是摸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念着。
他微微侧身背对着对方，哪怕那是个亚雌，也依然保持着警惕，脑海里却在飞速过着自己的计划，确保一切都能天衣无缝……
“白云。”
旁边的声音似乎逐渐坚定起来，虫语在对方那里成了古怪优雅的腔调，至少海塞伊瑟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发音方式……
“星舰。”
“雌……父？”
海塞伊瑟愣了愣，他抱头往更里面的角落缩了缩，他努力回想自己的计划……
“虫崽。”
……
“议会。”
……
“联邦。”
……
海塞伊瑟忍无可忍地抬眸看向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对方认认真真地对着那书念些幼稚的词语，关键是有些还发错音了——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拿枪怼着所以故意报复？
这样想着，海塞伊瑟眉间的戾气逐渐起来，他似笑非笑地对着那亚雌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海塞伊瑟思考一千种拷问方式的时候，他看到那黑发少年似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话，微微迷茫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
那亚雌的兜帽早已经掉落下来，脖颈间格外繁多的虫纹引虫注意，海塞伊瑟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在那亚雌脸上看出来我没听明白的懵懂呢！？
他冷着牙，再次重复了一遍。
……
良久后，海塞伊瑟自暴自弃地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重复自己的名字——
那个呆了半天才搞明白的少年很快给出了回应。
“船票。”
对方指了指自己。
海塞伊瑟无语凝噎。
他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光脑，摘下扔给了对方。
也许……
联邦义务教育的普及率也得提高一下。
-
诺兰捡起了那个青年丢过来的光脑，他能猜到对方是想要和自己交流，但他——
真的听不懂啊！
他唯一能够学习的地方，就是手里这本看图记“单词”的书。
比如那个发音雌父的，参考儿童似的绘画，他能理解，那是父亲的意思。
还有“虫崽”，宝宝的意思。
诺兰看着打开光屏的光脑，从对方的举动和这个物品的模样来看……
应该是类似于手机的存在？
哪怕他只捡过垃圾，却也能透过那些边角信息猜出来这个世界比他原先的世界的科技要高许多——
那也一定是有网的。
有网的话……
诺兰眼前一亮，立马抱起来这个“手机”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他很快摸到了类似网络的地方，或者说应该是个视频站？但他很快卡在搜索栏。
《三岁宝宝都学得会的发音》
《宝宝说话从零基础到入门》
……
无数搜索词条从自己脑海中掠过，正好，他别的不会，“宝宝”怎么输还是会的。
刚学的。
上上次这么认真，还是备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时候。
诺兰拿出高三的态度来，用网课的自觉性，找到了合适的基础语言教程。
【宝宝们****@……（！@）&））】
虽然听不懂那些讲师说的是什么，但学习如逆水行舟，早晚他都能学会的。
他曾无数次见到凌晨四点的月光，复盘、学习、刷题、复盘——
在垃圾星得不到的资源，这一刻都变成了现实，诺兰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视频一起，牙牙学语。
他没注意的地方，那银灰长发微微束起的青年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好久，时而思考人生，时而微微蹙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黑发少年早已经忘我地沉浸在学习之中，那奇怪的包里扒拉出无数各种破烂的纸张，对方一边跟着视频念，一边在印满了各种过期新闻的纸上跟着抄写。
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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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都充满了名为“刻苦”的痕迹。
海塞伊瑟骨节分明的手从衣服口袋里夹出来备用光脑，在备忘录里停留了半晌，最终敲打下来一行字：
【努力推广联邦义务教育，务必做到能听得懂虫话——】
海塞伊瑟像是笑了下，他古怪地压抑着腔调，掀了掀眼皮看了眼那个摩挲着纸张跟读写的少年。
他又补上了备注：
【ps，尤其是垃圾星。】
-
诺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铺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已经快掉在地上。他揉了揉眉，抱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提前备好的干粮——
那是口感极差的管状液体，在垃圾星的那些日子，他唯一接触到的食物就是这种。
而在昨天的学习中，他也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名字。
营养液。
营不营养不知道，难吃是真的难吃，唯一的优点就是饱腹。诺兰知道格里芬那里有很多不同类型的，这种普通白色的，是一天两管够饱，但据他观察，更高级的营养液好像能管更长时间。
……但是，并没有好到哪里。
诺兰闭着眼睛像是喝苦药一样一口吞下去，古怪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杀、杀伤力太大了。
抱着转移注意力的心思，诺兰打开了光脑，开始新的一天的学习。
他昨晚就注意到，那青年好像还有备用的，如果不是这样，他怕是会用的良心不安，但既然对方还有，他便顺其自然地继续学习。
至少——
他得想办法能和人正常交流，不然找工作都不好找。
他的世界就业市场并不好，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拼尽全力考公……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
捡垃圾肯定是不现实的，如果不是他尽快攒了票，他怕是很快就累死在那个星球。
“你好。”
“谢谢。”
“再见。”
……
在黑发少年继续努力学习的时候，海塞伊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运货舱，他快速地奔到了整个飞船驾驶舱的位置，按照计划行动。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的那一刻，原本还在认认真真的少年微微抬眸，明显是关注着他，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完全不在意。
诺兰当然是在意的。
虽然那人把光脑借给他用了，但最开始那枪和浑身血的模样却依然刻在他的心头，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无论是垃圾星的人还是那个青年，都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那人的离开，反而让他松了口气，整个运货舱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诺兰已经摸清楚了光脑的使用办法。
比如——
如何删除历史记录。
在青年完全不在这里后，诺兰争分夺秒地开始用自己所学去搜索关键词：
#解决黑户的办法
#如何办理身份证/联邦公民ID卡
#孤儿
……
无数信息被检索出来，诺兰只能读个一半连蒙带猜意思，但有几个重点词汇需要他理解记忆。
那几个词如果不记，严重影响他对整个文本的理解。
“军雌”“雄虫”“雌虫”
军雌——军人的意思。
雌虫——“人类”的意思？
雄虫……
这才是他最不能理解的。
因为对雄虫的解释很奇怪，或者说……很抽象。
【雄虫：星云上最璀璨的烟火、夜空玫瑰、琉璃矿产最美丽的一面、千亿金钱、诗海那一端、全身玉……】
诺兰思来想去，很快猜测了这个词的意思。
玉做的很漂亮的一个东西，很值钱，要捧着……
招、招财猫？
诺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