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刚从拐弯处一露头,远远地,黎安就看见了凤仪宫外站着的卫淑容。
黎安吩咐着抬轿的人脚步加快些,又迫不及待地下轿:
“宝宁给母后请安!”
“母后怎么又在外面等着?几步路的距离,何必辛苦自己,今天的日头正晒人呢。”
卫淑容眉眼温和的弯起,拉着黎安的手向内走:
“母后闲着也是无事,就想早些瞧见你。”
殿内的吃食早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桌子。松花蒸鱼、鲜笋白丸汤、蟹粉蛋羹……全是黎安爱吃的东西。
春儿和一众凤仪宫的侍从,只心照不宣地按照旧例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这样一幅看似母女情深的温馨场景,黎安却没顺着接话,只是坐下来,道:
“太子哥哥那边有动作吗?”
卫淑容一边熟练地开始为黎安剃着蒸鱼里的刺,一边冷声道:
“他倒不着急,这次刑部和户部进迁的多是他的人,少个崔寻而已,他看起来并没放在心上。”
即使太子同为母后亲子,黎安也早习惯了母后对他们兄妹二人的区别态度,点点头接话:
“这次官员升迁,父皇也没有厚此薄彼,太子和五哥的人都是面面俱到,对我们不算全然是坏事。
“只是,父皇既然已经察觉了我们对御史台的打算,最近就不能再有大动作了。”
其实她们母女二人明面上一直乖巧听话,黎昭渊未必能联想到她们有异心。
毕竟,他培养和忌惮的,永远只会是他的儿子。
“崔寻虽然没晋升,但他在御史台已逾两年,也有些根基。待躲躲风头,以后总还能再想别的办法去接触案卷。”
黎安捻起一块碗中的鱼肉放进嘴巴,很好吃,她刚好也有了新对策。
又看向卫淑容,斟酌着开口:
“无钱万事休,既然朝堂调迁一事暂告一段落,现在要紧的便是让云伯那边加快往南的发展。”
云伯家族和卫家有着过命的交情在,又世代经商,已经算是盘踞一方的名门望族。
但黎安也知道母后一直在犹豫,毕竟他们一脉已经是这世上,唯一剩下和卫氏一族有关联的家族了。
可既然有心成事,就得全力以赴、孤注一掷,怎么能总这样左烦右扰地被琐事羁绊?
借这次御史台名额的事,正巧可以激一激卫淑容——
“要南下发展,水利是最重要的。前些日子我已派了懂水利的先生去云伯府上,只是迟迟未得回信……”
闻言,卫淑容手上动作一滞。她心里清楚女儿的意思。
黎昭渊年纪渐老,这时候皇城的人盯上商贾,又送人又送利、还要改换主营地域,用手指头想也知道和朝堂的关系不浅。
卫淑容没表态,云伯那边也不敢贸然动作。
“还得母后再去信催催才好。”黎安没再给她拒绝的话头。
·
吃饱喝足,皇后派了贴身的刘嬷嬷相送。
黎安从凤仪宫走出来,环视周围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问道:
“楚云呢?”
春儿眼里憋着笑意:“刚刚让人来带了话,说是身体不适,先行回府去了。”
这是楚云一贯的借口了,只要有新人进了府,他就会“身体不适”几日,等看到黎安只是一如往常地把人养在西暖阁,并没有其他出格举动,他就又把自己哄好了。
但谢怀安又不是那些能被随便塞进公主府的郎君,更何况,黎安这也才刚起了贼心,他身体不适的未免过早了些吧!
气性真大,黎安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懒得理会!
黎安顺口问起刘嬷嬷:“新科探花郎可在京中安了家?”
“是,原本是该借住在京中会馆的,但谢丞相禀了陛下,以心疼干儿子的由头,已经为他安置了一座宅子。”
“位置在哪儿?”
探花郎的事迹宫内宫外都热切着呢,刘嬷嬷也从善如流地回答:
“就在丞相府邸不远处。”
在京城置办宅院不算小事,谢怀安双脚还没完全踏进朝堂,谢老头就这样上赶着,还真下得了血本。
“行。走吧春儿,时辰还早,我们也凑热闹去瞧瞧那新宅子。”
最重要的是顺便瞧瞧谢丞相和他的干儿子,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一般,舐犊情深。
·
宅子不算大,瞧起来还比不上宝宁公主府的占地零头,但用来做新科进士的府邸已算是华贵。
黎安到的时候,正看到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挂匾额。
“沐恩居。”
……黎安没忍住嗤笑出了声,众人这才哗啦啦跪了一片。
果然还是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
毕竟无利可图的事情,谁会愿意这样上赶着?当然得让受恩的人,时时刻刻铭记于心才好。
不过这也更说明了,他们竟然对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报以如此殷切的厚望,实在让人心生好奇。
没理会众人此起彼伏的请安声,黎安大摇大摆地走进府中,东瞧瞧西看看,十足一副主人家做派。
这些恩他们做得,黎安自然也做得。
“这桌椅也太陈旧了些……”黎安伸出手指嫌弃的点了点近处廊亭里的陈设。
“去,把库里之前存着的那套紫檀木的,取来换上。”
“这院儿里的花草也太杂乱了!”
“去把府里偏院儿的移栽些过来。”
“哦,对了,让刘花匠也没事儿多过来打理打理……”
春儿一声声应着,两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指点了大半个院子,所过之处,皆留下一片仆从们面面相觑。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中,终于惊动了宅院的主人。
谢怀安忙不迭从后院儿赶过来,脚步有些凌乱,发际边缘透出一晕红,额角还隐隐约约瞧得见几滴薄汗。
“拜见……宝宁公主。”
他磕磕巴巴地请安,还对这个任性公主心有余悸。
黎安略带戏谑地盯着他的靠近,毫不掩饰她欣赏美人微喘的目光。
“怎么今次的探花郎竟然有口吃的毛病?”
果不其然,谢怀安的耳朵因为难堪又红了起来,黎安眼中笑意更甚。
“微臣一时着急,有失礼数,还望公主恕罪!”
黎安身边都是人精一样的人,骤然见到这样青涩的,确实是有几分兴趣。
但黎安不再抓他小辫子,转移话题道:
“看这新宅子正热闹,本公主还想进来讨杯茶呢,谢御史要与我就站在这里寒暄吗?”
谢怀安身形倒是灌着文人风骨一般不卑不亢,只是眼神还不太敢和黎安对视,又请了一番罪,才将人带到了会客的主厅。
厅堂旁还堆砌着未被整理完的贺礼,想来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探花郎御史,自然是朝堂上上下下,都想要率先结交的。
“哎呀,瞧本公主这脑子,今日是谢御史的乔迁之喜,也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改日一定补上!”
谢怀安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多谢公主……厚爱,公主愿意光临寒舍,臣已经倍感荣幸,万万不敢再收您的礼物!”
“臣无功不受禄,那紫檀木桌椅和珍稀花草,也请公主收回成命吧!”
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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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眉头微微一动,正要说话,被春儿抢了过去: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公主送你就送你了,又没要你立什么功!”
黎安没制止春儿说话,默默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没尝出味道来。
春儿还在低声控诉:“宝宁公主府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初入官场,谢怀安确实还没学会滴水不漏的讲话,更何况黎安本就是有心招惹。
他傻愣愣的,还以为自己刚刚一番推辞之言已经算是周全诚恳,没想到却惹来侍女的怒火。
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说话的人是宝宁公主的贴身丫鬟,那是否就代表着宝宁公主不满的意思?
黎安却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没头没尾地问:
“真的吗?”
“……什么?”谢怀安下意识疑惑。
他的脑子好像被一团浆糊堵住了,这是他二十年都没体验过的感受。
“本公主来你府上做客,你很荣幸吗?”
谢怀安带着迷茫的眼神终于和黎安对上,怔愣一瞬,红晕和热气从他耳后升腾起来,蔓延到衣袍遮蔽不到的所有皮肤。他更加不知所措。
“我……微臣……”
黎安面上噙着笑,其实是恍惚着在想,这样一个被父皇默许送到她手中,却禁不住她一点儿挑逗的性格,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是世家刻意调教出来讨她欢心的,例如西暖阁里住着的大多数人;
有的是为家族利益牺牲却又宁死不从的,例如被她赶出府的陈家小郎君;
有的是带着目的却又日久相处,掺杂一丝真心的,例如楚云。
但过了这样久,刚才饮下的沐恩居的茶香,似乎才让她的味蕾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可不是主动送上门的,他没有目的,有目的的是黎安自己。其实他们不过初识,他本也不该被她这样类比。
黎安莫名有些不忍,是她的思绪太唐突了。
正要开口解了谢怀安的窘迫,却听门外传来了爽朗的男声。
“我还以为我这顽皮的妹妹去了何处呢?原来是在这里又找到乐子了?”
是太子黎瑄,正在和并步前行的谢丞相话着家常。
这话看似是打断了尴尬的气氛,实则却是将谢怀安彻底看成了一个可供把玩的乐子。
黎安快速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谢怀安,从善如流地换上任性公主的模样:
“太子哥哥怎么平白责怪我!我可是得了父皇允准的!”
他们兄妹见面也是常常互相打趣,黎瑄和皇帝一样,纵容黎安的任何小出格。
谢丞相也及时搭话,为干儿子解围:
“是怀安好福气!能得宝宁公主如此赏识,只怕刚刚是开心的昏了头,还不快快谢过公主的好意!”
谢怀安面上的羞赧已经彻底褪了下去,如今京中的传言不假,于公于私,他都应当对谢丞相结草衔环。
维持好一贯的风骨,大步流星行至几人面前,谢怀安双膝跪在黎安面前,郑重道谢:
“怀安感念公主恩赐,今后定会相报!”
黎安随口的赏赐,只是为了如同谢丞相一样,在这位探花郎心中埋下一个“恩”字而已。
若再说得直白些,其实只是为探听他底细留的一个引子罢了。
可少年人脊背挺得笔直,好看的手交叠着,还是如同初见时的美人图——
却掷地有声,像是郑重地许诺了一个以生命为代价的誓言。
震得黎安有些维持不住刚戴好的面具。
耳边是太子和谢丞相打着圆场的背景音,她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