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区很臭，这里的人给牛马用木栅栏分了圈，里面垫满了干瘪的草。
一群萎靡不振的牲畜不安地站在圈里，瘦骨伶仃，有气无力。
“老哥，忙着呢？”那少年笑得熨贴乖巧，看向马车旁邋遢的大胡子老男人。
老男人正在驯一头不听话的牛，闻言怒气冲冲地瞥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呃，是这样，殷老大之前送过来一匹马，让您帮着管两天，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啦？”少年脾气很好，面对老男人的不客气也笑嘻嘻的。
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更臭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少年有些急了，赶忙追上前去问：“别呀，不就是不吃饭吗？怎么就**呢？殷老大说那匹马很名贵的，而且身体很强壮……这才送过来三天……”
“本来就拒食，水和草料都不吃，还会攻击其他畜生，我没当场宰了它已经算给殷老大面子了，快滚吧，什么马都没了。”那老男人扯着嗓子解释了一番，拿起抽牛的鞭子向少年狠狠一抽。
那少年苦着脸向后一躲，解释道：“不是我想要啊，老大哥，是殷老大要我必须送回去，不然会扒了我的皮的！”
李元莫默默地站在一旁，听懂那老男人的意思。
他猜想，那匹马大概还没死，只是这里的人不想送回去罢了。
倒也不是多想留下那匹马干活，估计那马还没生什么病，但是快饿**。
这群人碍于殷老大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吃，于是放任它拒食拒水，想等它饿死以后分吃它的肉。
那少年有些慌乱，左右扫了两眼，看到了李元莫，忽然眼前一亮。
“李哥！”他走上来，犹豫了一下，咬牙牵上了李元莫的胳膊。
见青年没有抗拒的意思，他松了一口气。
“李哥是狄老大要好的兄弟，现在要和我一起送马去殷老大那儿，老大哥您就通个方便，至少尸体也让我带走呀。”
那老男人的脸一下刷白，举着鞭子耀武扬威的手缓缓放了下去，像是确定一般
问道：“……狄老大？清除组的那位组长？
显然狄景铄的名头在这里很管用。
等到少年的肯定后，老男人眼神犹豫了片刻，似乎很不情愿，还想扯皮。
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女人匆匆赶了过来，一脸嫌恶地看着满院的畜生，转头对李元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李哥，狄组长让我过来看看情况，问问您怎么还不离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酒店会议室的窗口正对着车行，狄景铄靠着窗户，听着基地成员们一脸严肃紧张地商讨追查的细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楼下的李元莫。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自己派去的人和李元莫聊了几句，青年很快便抬起头，冲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景铄？景铄？你在听吗？唐容温温柔柔地看着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指挥长在问你的想法。
狄景铄掀了掀眼皮，语气平平：“我和火系异能相克。
“没关系的。中央下来的这个指挥长年龄不大，但是脾气很好，有一双蓝绿色的异瞳，他注视着狄景铄身上张扬斑斓的青色骷髅纹身，温声开口，“唐首领的水能很好的克制叛逃者的火系异能，到时候狄组长只需要铸一个让他无法逃脱的牢笼就好。
狄景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转过脑袋往楼下望。
李元莫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看到那匹马的第一眼，李元莫只有一个想法。
真大啊。
那马此刻半跪着，靠在不结实的木栏杆边，它体型极大，肩背的位置能到那少年的腰部，如果站起来，恐怕身高能超过两米。
它浑身黑乎乎的，长长的鬃**纠结在一起，有蚊蝇不断在它身上飞来飞去，看**色，这似乎是匹纯正的黑马。
那马的头被黑长的毛发遮挡着，看不清模样，皮**暗淡，身上散发着一股臭烘烘的干草与牲畜粪便交杂的味道。
它的身上有很多疤痕，因为摄入不到足够的营养，所以伤口没有愈合，红色的皮肉里似乎有蛆虫蠕动。
看样子，就
算不死也活不了太久。
“大黑？”那少年小声地叫了一声。
那马没有动静，半晌，尾巴微微地动了一下。
“这和我们可没关系。”老男人急忙推脱，“这畜生来了以后，谁也不让靠近，老五的肚子就是被它踢烂的。”
“大黑……跟我走吧！”少年轻轻哀求道，“我带你回去，你别踢我。”
他试探性地靠近那马，直到走到它跟前，那大马也没什么动作。
李元莫觉得有些不妥，这少年看起来瘦瘦小小，怎么可能把这马带走？
下一秒，少年便弯腰托起了黑马的腹部，他浑身青筋暴起，硬生生把它抬离了地面。
李元莫微微睁大眼。
——这小孩是个力量异能者！
怪不得他们会派这少年给他拉车。
他就这样看着竹竿般瘦弱的小孩，颤颤巍巍地扛着巨型大马，一步步走向那辆三轮。
他有心帮忙，但却没敢贸然上前。
他不了解这马的性格，但听着老男人说的话，大概脾气很是暴躁警惕，万一他凑到跟前，反而惹得那马开始挣扎就糟糕了。
于是他跟在少年身后，看着他把那匹马抬上了三轮。
经过改装加固的三轮车发出吱呀一声惨叫，轮胎瞬间沉了下去。
李元莫沉默了一瞬，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年，问道：“我坐哪？”
那少年拍了拍三轮旁边的位置，冲他爽朗一笑：“放心吧，哥，这车改造过三四次呢，够结实，我用这车拖过大越野！没问题，你坐副驾！”
李元莫硬着头皮坐在三轮旁边的位置，感觉到后面有座黑山一样庞大的阴影。
那马即使是卧倒，但体型和重量依然不容小觑。
少年力气很大，脚蹬蹬得快冒烟，终于驶出了酒店。
“不好意思啊，哥，你人真好。”那少年笑嘻嘻地跟他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换食物和水，报我名字可以打八折，呃，不过你跟着狄老大混，可能也不需要这些。”
李
元莫不想说话，他一张嘴就能闻到身后牛粪马粪混杂在一起的臭味。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只马的大脑袋就在他的身后，一种温热的鼻息隐隐扑在他后背。
少年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不知怎么的，说到了身后的大家伙。
“大黑是我的救命恩马，当时我差点被一只异种野狼吃了，是它把那只野狼踩死，救了我一命。
李元莫这下真有些诧异了。
他是见过异种野狼的，那种东西和电影里不死的行尸走肉一样，就算被砍得身首分离，它的脑袋也可以咬碎人的骨肉。
正常动物见到异种会本能地心生恐惧，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这只大黑马竟然能杀了异种野狼？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那马，却猛然看到一张凑得极近的马嘴。
——那马果然就在他身后！它正抬着头，那硕大的马嘴对着李元莫的肩膀，缓缓张开。
李元莫看清了这匹马的模样，那是相当冷峻帅气的长相，看起来像是弗里斯兰马。
它鼻梁长且挺直，脸部线条非常流畅，眼睛大而深邃，黑中带着点深棕色，睫毛浓密，被李元莫忽然的回头吓了一跳，微微颤抖了几下。
李元莫僵硬地回过头，向那少年打了个招呼：“这匹马好像想吃了我。
“大黑非常名贵……好像有战马还是野马的血脉，爆冲过来能直接把人掀……？少年愣愣地回过神，看向黑马。
“大黑？！
李元莫跳下三轮，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摸到了一点湿润的水渍。
大黑马见李元莫下了车，竟抬起头向他追来，但它体型庞大，膝盖无力，整匹马带着三轮车侧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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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去。
少年狼狈地爬起身，迷茫地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李元莫。
“李哥？你带糖了吗？马好像闻到了……
李元莫哪里会在身上装糖果。
他当着少年的面在身上摸了摸，竟然真在裤兜里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东西。
他掏出一看是三块有点碎的绿豆糕被包在一方干净的小手帕里。
“……”李元莫已经猜出是谁的杰作了。
他挑了一块碎得厉害的随手扔进嘴里剩下两块一块给了少年一块向大黑马扔过去。
那马竟真的张嘴接住了在嘴里吃力地咀嚼起来。
李元莫看它侧躺在地上身上压着沉重的改装三轮但好像并不知道痛只是认真地品味嘴里的食物。
它咀嚼了片刻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虚弱的“咴”叫。
李元莫莫名感觉它想要的可能不是这块糕点。
他重新摸了摸裤兜里面还有两个不起眼的小硬石子。
他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路程那马仍在不断嗅闻舔舐着李元莫那大嘴扯得他的衣袖湿漉漉的。
“大黑真喜欢你！李哥。”少年酸溜溜地说道“它都没舔过我呢。”
李元莫反手揪住大黑马软绵绵的凿子样小耳朵把它的大脑袋推到了少年身边。
黑马对着少年喷了个气味不太好闻的鼻息又慢吞吞地挪到了李元莫后面持之以恒地舔他的裤子。
李元莫忍了一路终于坚持到了目的地。
少年看出他被大黑马烦得快要**没敢多和他攀谈径直把他领进了一座庄园里。
“小万走那么快干什么？跟哥哥打两盘牌！”有人的声音从旁边的一座玻璃花园里传来。
李元莫瞥了一眼那边十来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在打牌啤酒瓶堆了满地这在末世里可是相当不错的待遇。
少年笑着婉拒了他们：“不了哥哥们我要带李哥去领吊灯果狄老大需要呢！”
李元莫看出来了这个叫小万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相当玲珑很会拿有权有势的人扯大旗也不得罪人。
他此行明明是引李元莫来完成任务但在他的嘴里需要吊灯果的好像变成了狄景铄。
但深究一下好像也没
有什么问题，毕竟让他来这里的确是狄景铄的命令。
那群男人果然不再说什么，转头继续打起了牌。
“那是殷老大派去望哨看门的人。小万低声向李元莫介绍，“里面至少有三个异能者，不过都是比较简单的力量异能，他们以前都混社会，脾气差得很，人品也不好，如果要让你去打牌喝酒，可千万别，会合伙骗你的积分的！
李元莫看了小万一眼，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个小孩似乎在向他示好。
“殷老大人很豪爽，对下属也不错，但是别信他的话。小万声音更低了，“他会骗手下去送死来换水的……
李元莫心思一动，还没来得及细问，便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材短小满脸笑容的中年男性。
“小万，来了啊，说什么悄悄话呢？男人嗓门极大，宛如雷声轰鸣。
李元莫看见身边的小孩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殷老大！他扭过去，又熟练地挂起了笑，“我们聊大黑呢！我把大黑从基地带回来了！
殷老大的眼神在他和李元莫身上打了个转，大笑着勾了勾手：“大黑？那是什么东西？快进来喝茶！
“那匹马呀，就是您马厩那匹！小万攥住李元莫的手，牵着他往里走。
他手里汗津津的，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噢——那匹马！殷老大点了点头，“还没死呢？
“还活着，精神头不错，是匹很好的马！要喂点药……
“宰了吧，正好给兄弟们加餐。殷老大摸了摸头，笑着说道，“养个不能拉车的畜生干什么，今天留下吃饭啊！有酒喝！
小万止住了脚步，抓着李元莫的手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