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萱草揉揉头，看着天上已经升起的月亮，想回屋睡觉。
文凤霞猜测：“依我看，那个看她身子的指定藏着呢，估计没人知道他今日去过河边。”
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止住话头。
于萱草及时回头，撞进男人的眸子里。
谢渊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于萱草跳下桌子，招呼他吃饭。
晚风清明，母女二人被吹得很是凉爽，谢渊坐在院子里却觉得有点冷。
于萱草将留好的吃食给他端过来，随后低声嘱咐道：“咱俩今日上河边的事儿不要让人知晓。”
谢渊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月光下，女子抱着双臂抵在桌案上，一边探头看向他身后的人群，一边将魏朝贵和魏小柔的事情交代一遍。
谢渊怔愣住，看向人群的方向：“偷看？”
君子非礼勿视，没想到还会有人做出这等行径。
于萱草点点头：“这事儿跟咱们也没关系，你装死人就可以了。”
谢渊：“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于萱草嫌弃道：“就你？你现在这身板儿掉河里都得我捞回来。”
谢渊登时不要命地咳嗽起来。
女子翻个白眼：“你小点声咳嗽，等会儿万一被听见了，说不定这帮人还会怀疑到你头上。”
不远处，魏小柔泪水淌在衣襟上，哭得不成样子，现在要寻死，却被众人拦下。
“我的身子被人看了！我也嫁不成人了，我干脆死了算了！”
魏福民站在一旁也是干着急，对着众人吼：“今天都有哪几个后生去河边了？”
除了被指认的几个男子，大家都连忙摇头。
于萱草感觉有些奇怪。
她问文凤霞：“娘，刚才这魏小柔就没说过那个男子有什么特征吗？”
文凤霞摇头：“没听见，那会儿你给谢渊盛饭来着。”
谢渊夹着碗里的饭菜，缓缓道：“魏小柔称那名男子胳膊上留有细疤，皮肤黄白，身材高瘦，逃走时双腿有力，速度极快，叫人看不清面孔。”
于萱草皱眉：“既是皮肤黄白，那魏朝贵长得比煤炭都黑，而且又高又壮，魏小柔揪着人不放干什么。”
三人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这场闹剧会持续到何时。
于萱草打了个哈欠，见他吃完饭了，拿起碗碟起身去刷碗，谢渊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轻声道：“我来吧。”
夜风很轻柔，两人的发丝被吹得缠绕在一起。
谢渊低头，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头发轻轻分开。
于萱草一愣，递给他，看着他转身涮洗碗筷。
她则是拿着草木灰和驱蚊虫的药粉洒在屋子周围。
夜晚蚊虫太多，于萱草最烦铺天盖地的小咬，也不知道那些人吵嘴的时候，会不会有虫子飞进嘴。
她一边撒药，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神。
文凤霞坐在原地扇着扇子散热，正眯着眼昏昏欲睡，但耳边的喧闹声却愈发放大，就好像近在眼前一般。
“于萱草——于萱草——”
黑夜中，一道略显粗犷的男声传过来，文凤霞瞬间惊醒，带着几分怔然看向门口。
魏年吉将于家门前的栅栏拍得“啪啪”作响，扯着嗓子喊道：“于萱草，你家是不是藏了个男人，你把人交出来！”
“就是，老于家屋里还有个男的呢！”
“她不是把那个外男救起来了吗，咱们村就这么一个外人，指不定就是他偷看的。”
村里的男人除了被证明今天没去过河边的，现下都被揪出来站在前头，五六个人，看起来来势汹汹。
几个人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旁人只能怀疑到村里唯一的外人身上。
夜色不算太过深重，月光浅浅洒在地面，于家小院只有吃饭的木桌上摆了一只烛台，但现下，众人提着灯笼，院门瞬间亮起来。
谢渊知晓这阵仗是冲着自己来的，秉持着不拖累恩人的想法，他起身缓缓走到门前，隔着栅栏向众人作揖。
他这作派很是雅致，外加上容貌惊人，气质出尘，礼数周到，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
灯笼下，本是气焰嚣张的众人看清那张脸后顿时哑火。
魏年吉咽了咽唾沫，不甘道：“于萱草，你把这野男人救回来的，你不给个交代？”
于萱草站在谢渊身旁磕着瓜子，见魏年吉还在叫嚣，她眼睛一瞪：“大尾巴狼下河——净扒瞎！你家伤员能顶着2尺长的伤口跑得比猴还快啊？逮着个人你就栽赃陷害，你一天到晚奸懒馋滑样样占全，瞅瞅你那尖嘴猴腮的刻薄面相，你发面蒸寿桃-就是个废物点心，脑子跟猪比，说话还不如村头瘫了的李奶奶有条理，就小谢这行动能力，要是真偷看，魏小柔不给他攮死就不错了。魏年吉，别净干那损人不利己的阴险事儿，你这些年在魏家村混，非得让我把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麻袋事儿说给大家伙听是吧！”
说罢，她翻个白眼，狠狠呸一声。
本来还有些怀疑谢渊的村民们想起这魏年吉过往的行径，登时都抱着双臂看热闹。
谢渊侧头去看女孩儿还有一下没一下嗑着瓜子，有些佩服她这边嗑瓜子边教训人的本事。
魏年吉站在原地，脸上被说得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她：“你你你......你怎么说话呢？”
于萱草把瓜子皮“呸”一声吐向他：“谁扒瞎我说谁，谁坏心烂肠我说谁，小谢腰上还流血呢，走路都得扶着墙，这一天就没出过我老于家的门，你冤枉谁不好你冤枉一个跑不了跳不了的。”
众人嘴角抽搐，打量着谢渊腰上露在外头渗血的绷带，也觉得不像是能逃跑的模样。
魏年吉被骂得熄了火，怂道：“那我们都没看过魏小柔的身子，不是他还能是谁？”
魏福民则是打量着谢渊，越看越觉得这位不是简单人物：“你是那天那个......”
于萱草插嘴：“对，就是那个死人，被我救活了。”
魏福民松了口气：“得亏是于家丫头心善嘞，前儿个我们都没摸着你的脉，还以为你早没咧。”
“福民叔，同他废什么话！你瞧他这细皮嫩肉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只找我们对证，就算摊钱赔偿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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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得把他算上。”
魏年吉快嘴，大喇喇道。
谢渊淡淡道：“谢某人自被救起后就未曾离开萱草姑娘身边，这一点于大娘可以作证，我身受重伤，腰腹处俱是血洞，若诸位不信在下，可派几位长辈来验伤。”
说罢，见众人还窃窃私语，他继续道：“更何况，方才魏小姐称那名歹人皮肤黄白，身材高瘦，腿脚利落，逃跑的速度极快，依我看，这几条已经将在下与朝贵几位兄台排除在外了。”
魏朝贵等人闻言连忙点头：“对啊，我们几个大老粗，天天下地干活，皮肤黑得跟煤炭似的。”
魏福民暗自点点头，瞧着谢渊这个矜贵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偷鸡摸狗之辈。
于萱草倚在栅栏前打量着脸色惨白的魏小柔父女俩，魏东一直护在魏小柔身前，见状唇瓣微张：“萱草......”
于萱草瞧都没瞧他，径直看向魏小柔：“皮肤黄白，身材像竹竿那样儿又高又瘦的，跑得还快，咱们村里没有这号人物，要是不出意外，咱们村子可能进外贼了。”
魏家村的男人大多生得黑，真有白嫩嫩的也都是女孩儿。
魏小柔怔愣地看着于萱草：“你说得是真的？”
魏福民看了眼于萱草，点点头：“先前只顾着在咱们村子找歹徒，于家丫头说得对，要么是外贼，要么就是其他几个村子的人，等明儿个我让后生们去王家村和李家村跑一趟，问有没有这样的人，今晚大伙儿先回屋，晚上都注意着些。”
众人连声应和。
女儿家的清白是大事，他们也不敢含糊。
人群散去，魏向云瞪了眼于萱草，带着魏东和魏小柔转身就走。
于萱草莫名其妙，“娘，他瞪我作甚？”
快消失在小路尽头的魏东频频回头看向于家，谢渊站在栅栏旁，有好几次都能看清男人脸上的不甘。
他低头看了眼于萱草，后者正转身回院子。
文凤霞挽着闺女的手，冷哼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你把他收钱的大计给搅黄了呗。”
“当年他欺负咱们一家子是外姓人，也怪我性子软，总是吃闷亏，才让魏向云这个老匹夫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文凤霞又狠狠朝魏家人的背影“呸”了一口，愈发替死去的于父不值。
谢渊跟着两人要进屋，迈进门前，又叫住于萱草。
于萱草提着烛台看他，奇怪道：“怎么了？”
谢渊：“我年长于你，下次不妨唤我谢大哥。”
谁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你怎么知道你年长于我？你不是失忆了吗？”
谢渊低头看了她片刻，“我年长于你，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于萱草：“哦，然后呢？”
谢渊：“你下次称我为谢大哥，这样合礼数一些。”
于萱草：“知道了，小谢。”
谢渊：“......”
于萱草嫌弃地撇撇嘴：“哪儿来那么多讲究，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不让你喊我姐都不错了。”
谢渊心口一滞，知道争不过她，低头跟在她身后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