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一片,衣衫被风吹动泠泠作响,于萱草捂住鼻子,顺着月光去看。
身形有些魁梧,长发随意束起,身上的衣服一半都染上鲜血,照旧是副狼狈的模样,但神色很从容。
“抱歉。”
他向后退一步,低声说道。
兴许是伤还没养好,嗓音还带着些虚弱的干哑。
已是深夜,夏日的灼热焦躁在吹动的夜风里逐渐被抚平安息,于萱草揉揉被撞疼的鼻子,越过他,深一脚浅一脚向着自己的草屋走去。
女人打着哈欠回到房中,将醒来的男人直接抛到脑后。
谢渊看着她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繁星点点的夜空,也跟着回到屋中。
.
第二日,魏福民的儿子魏昌云敲着锣叫醒邻里,“观刑了观刑了!魏氏祠堂今日开堂,父老乡亲们立刻前去观刑嘞~”
清晨薄雾还未散开,于萱草洗漱过后,穿戴齐整出院去观刑。
鞭笞声刺破空气,魏方雯被打得喊声凄厉,有害怕的小孩儿们直接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于萱草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前,拿出去年还没长虫的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磕着。
柴大婶儿在一旁低声问:“你家是不是来了个男人?”
男人?
什么男人?
于萱草嗑瓜子的手一顿:“倒是有一个,就前几天那个你们说埋了的人,被我救活了,现在在我家躺着呢。”
柴大婶儿诧异:“你家不就一个屋么?难不成那男的和你们住一块儿?”
于萱草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随意道:“怎么可能住一块儿,我给他打了块新床,屋里用草帘子隔开两个屋,我和我娘住一个屋,他自己睡一个屋。”
说完,她狐疑地打量起柴大婶儿:“婶儿,你咋知道我把人救起来了?”
柴大婶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于萱草身前的魏小柔努努嘴,低声道:“魏小柔传出来的,估摸着昨天村子里的人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于萱草纳罕,“魏小柔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了想,脑海中魏东的身形一闪而过。
柴大婶儿撇嘴:“鬼晓得哇,这帮碎嘴子的东西不敢去问你,就在外头传你养了个野男人。”
于萱草“切”一声:“我这是做好事,他们这群刁民。”
两人说了几句话,等魏方雯被打完四十鞭,才结伴回到院子中。
天光大亮,乡野的微风吹得人心旷神怡,乡道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愈显得幽静。
于萱草远远就看见一道矮小的身影候在自家院门前,她加快脚步,喊道:“娘——”
“哎——观完刑了?”
文凤霞笑呵呵的,牵过于萱草的手,“跟你说个事儿,屋里的人醒了,说是只记得自己叫谢渊,其他的他都忘了。”
于萱草讶异:“这么快?他伤势怎么样?”
文凤霞摇头:“还没好全,伤口都没结痂呢。”
两人说着话,关上小门,就见青天白日,院子里站着个身穿棕色衣裳的男子。
脱掉他那身残破不堪的锦缎衫,换上文凤霞缝制的村民装束,纵使那身逼人的贵气褪去三分,仍旧遮掩不住这男人的挺阔来。
于萱草猜测这男人只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定在原地,打量完谢渊,才随意扯了个凳子坐下。
谢渊被打量着,也并不觉得不自在,这女子有几分手腕,会因为他一个男人拘谨才显得反常。
文凤霞笑着道:“他那衣服都被你剪坏了,身上都是血,老那么穿着也不好,昨天你出门砍柴的时候,我就做了一身衣服给他,穿上倒是俊俏得嘞。”
她拄着拐杖,走到谢渊跟前,扯扯男人的胳膊,看起来满意极了。
谢渊扯扯嘴角,再次道谢。文凤霞笑着摆手。
于萱草盯着他,直接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只记得在下是京城人士,全名应唤作谢渊......”
男人说话咬文嚼字,还要与她作揖,光从举止上看就贵气得很,只怕不是底层出身。
至于他说的失忆......
于萱草懒懒阖上眼:“你认不认字?”
谢渊故作温润道:“在下......应是认识。”
文凤霞叹口气:“脑子摔坏了,只怕什么也认不得啦,你伤口怎么样?”
于萱草的话被自家母亲岔开,她也不急,起身走到炉子旁开始生火。
谢渊低声道:“可是您收留了在下?”
文凤霞连连摆手:“不是,是我家闺女,村里人都以为你死了要把你埋上,她看出来你还能活,给你切了半颗土人参你才醒嘞。”
那人参还将近二两银子呢。
谢渊便文质彬彬地冲着于萱草道谢。
女子蹲在地上摆弄着柴火,不一会儿炉火烧起来,她洗洗手就开始温油切菜。
她瞥了眼谢渊:“你确定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谢渊不动声色避开她的视线:“这......或许能想起一些。”
文凤霞摇摇头,摆摆手对于萱草道:“脑瓜坏了就是这样,原先你爹还在的时候也是救过一个男孩儿,那孩子总感觉自己能想起什么来,后来直到我们把他送走,他连自己叫啥都想不起来咧。”
于萱草没理会自己娘亲。
她琢磨着这男子不像是普通人。
不说样貌和刚把他捡来时的穿着,就是通身的气势,也和他们这群乡野村妇不一样。
更何况,当时的情形分明像是他被人追杀。
她漫不经心地切着菜,一抬头,便撞入男人无辜的眸中。
“伤怎么样?”
于萱草避开他的视线,手下切菜的动作愈发利落。
“剁”“剁”“剁”,一盘子黄瓜切好放起,她娴熟地处理着昨日逮到的野兔。
谢渊站在桌案旁:“虽然还有些疼,但是已经不流血了,姑娘救命之恩,谢某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他神情郑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于萱草懒懒道:“救你不过顺手而为之,不求你日后相报,只求不生怨恨,别连累我们救你还落不到好处。”
文凤霞拽拽她的衣裳,示意她说话客气些。
谢渊早料到这女子是个刺猬的脾气,他再次拱手:“姑娘是谢某的救命恩人,谢某不会以怨报德。”
那可不一定。
于萱草在现代也看过不少小说,可真害怕自己救了个狼心狗肺的人物。
她假意一笑,就继续低头做饭。
文凤霞将谢渊赶回屋中歇着,等院子里就剩两人,她才低声问:“当时救人你不挺着急吗?怎么现在人醒了,你又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于萱草回头悄悄看了眼屋内,小声回应:“娘,你傻不傻啊?他说失忆就失忆,那我哪天落水被救起,还能说我是县老爷的亲闺女呢,防人之心不可无,等他伤养好了就把他送走吧。”
文凤霞感觉谢渊不像是个坏人,但也只能点点头。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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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
男人没了方才面上的热络,静静观察着四周。
两口之家,孤儿寡母,家徒四壁,但是那女子待人落落大方,不像是这种家境教养出的性格。
会是他们的圈套吗?
思略间,伤口传来阵痛,男人神色淡了淡,撩开衣服看了眼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放缓起身的动作。
...
晌午过后,天气就凉爽下来。
空气中传来旷野的阵阵清寒,昨日谢渊向文凤霞套话,知道此处是离清水县有二三十里地远的魏家村,乡野的夏天不似城镇,照旧带着荒野的寂冷。
头顶的日光不似晌午那般灼热,迎面吹来的夏风像是罩着轻纱的海浪。
于萱草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带路,她用手扶着遮阳的草帽,回头说道:“再往北都是男人们洗澡的地方,我不方便去,等你洗完我们在这处汇合。”
见谢渊站在原地,她忍不住道:“其实你应该再忍几天,你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这时候沾水更不容易好了。”
两人身前的山包立着个木牌子,是村民们的标识物,现下暑热,村里不少青壮劳动力懒得在家打水洗澡,干脆成堆往河边去了。
“多谢姑娘关心,”谢渊垂下眸子,见女子拿起渔具钻进远处的森林中,这才转身继续向北走。
目光所及之处是新绿的小丘,岸边零星栽种着树,上游的水冲流下来被这些树和泥沙拦截了一部分,形成一个浅滩。
浅滩应是不到半人高。
谢渊见周遭无人,便将篮筐里的皂角,艾叶,晒干的丝瓜络和当地人用来搓洗身体的浴石放在岸边的大石块上。
简陋的清洗工具,自然比不得在京城的奢侈。
男人扫了眼身上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只得缓慢地弯下腰,将上衣和裤子脱下,露出精壮的身体。
而男人的左腰侧,正有一道贯穿上下的疤痕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只是疤痕较浅,看着并不渗人。
自远处看去,男人的动作极其缓慢,他踏入浅滩中,就着清凉的水清理身体。
...
另一端,于萱草穿过森林,正在河道里捞鱼。
叉够几条鱼后,她估摸着时间返回去找谢渊。
等了约莫一刻钟,山间的风吹得于萱草昏昏欲睡,她拄着下巴,还是不见男人的身影。
她站在木牌下喊了一声:“谢渊——”
无人应答。
...
河面波光粼粼,此时“砰”一声,一道棕色的身影在水中不断沉浮,渐渐地,那棕色衣角下坠,下坠,不断地下坠。
冰冷的河水中,最深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渊,强烈的窒息感迫使那道身影不断挣扎着。
谢渊在水中发鬓四散,他皱着眉,一张谪人般的面容已经憋成青白色。
眼见着鱼群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他用仅有的力气向上游去,但很快就因为腰侧撕裂的伤口虚弱起来。
谢渊心里泛起阵阵冷意,正是这时,一道身影如同游鱼般向他游来。
女人冲散鱼群,钢筋铁骨般的手掐在他臂弯处。
谢渊被那股力量拉扯着,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盯着水中女子散开的长发,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女人转过头望他。
是她那双湖水般的深眸。
“呼——”
两人终于浮出水面。
于萱草骂骂咧咧:“沉死我了,你再吃胖点咱俩一块儿喂鱼去吧。”
谢渊:“......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