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炎几步抢上前。
“外面那些记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您叫来的?现在媒体都围满了门口,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您的声誉可不好。”
秦老拄着拐杖,背脊挺得笔直,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错,是我让人通知他们的。”
“我当初把这幅画托付给你,只提了一个要求,至少别让它再烂下去。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信誓旦旦,说三五年内必定完成修复。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资源?帮你打通关节、引荐专家、推荐项目,让你站稳脚跟,名声大振。可你呢?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
薛成炎脸色顿时一沉,嘴唇紧抿。
没料到秦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翻脸。
他眼神闪了闪,强压下怒意,声音微冷。
“秦老,我既然答应过要修好它,就绝不会推脱。我反复强调,时机一直不成熟!这种古画,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现在您突然把媒体全喊来,闹得人尽皆知,图个什么?别忘了,整个国内,真正掌握全套古绢续笔技艺的,只有我能彻底复原这幅画!”
秦老冷笑一声,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是吗?那我等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一次都没开始?连最基本的清洗、揭裱都没有做?你是真没有能力,还是根本不想做?”
薛成炎眉头紧皱,额角青筋跳了跳。
“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换个补丁那么简单!这是千年古画,每一根丝线都有它的历史痕迹。续笔必须依照原作风格还原,就连修补用的绢料都要专门织造,哪一样是能随便动手的?材料都要专门准备,还要请海外专家协助检测颜料成分,这些您都知道吗?”
“现在我不用你修了。”
秦老淡淡地说,语气平静。
“我已经请了另一位高手。”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手臂坚定地朝旁边一指。
薛成炎顺着方向回头,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终于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
“秦老,您别闹了。这么珍贵的一幅古画,关乎国家文物级别,您竟然要交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来处理?她修过几幅画?有没有正式认证的资质?这可不是儿戏!”
“你不认识她?”
秦老冷冷地反问。
“那你真是白活这些年了。”
薛成炎面色微变,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哦?”
秦老缓缓扬起嘴角,目光深邃,轻笑两声。
“可她懂真正的北薛家绝活‘偷天换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技艺。”
薛成炎立刻盯向薛念云。
薛念云也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秦老竟然当众提议,让自己当场修复这幅被誉为国宝级的古画作品。
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此举竟是在公然与薛成炎对峙的局面下提出的。
“同志,”薛成炎盯着她开口,“你跟北薛世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北薛世家?就是十年前突然从文物圈销声匿迹的那个家族?”
“对,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后来整个家族就彻底消失了。”
“那她是不是也有海外背景啊?不然怎么敢在这种场合露面?”
……
薛念云的手指慢慢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薛成炎走近一步,几乎贴近她的耳边。
“你听见了吧?还想让北薛家的名字再被钉在耻辱柱上?”
薛念云缓缓抬起头,视线迎上对方凌厉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会退缩,会害怕。
经历过那样的年代,谁不是心有余悸?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时代的风向已经悄然改变。
如今讲的是实干。
而且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她的爷爷、她的父亲,一生都真心实意地为国效力。
北薛家当年不仅从未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
反而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无偿捐献给了国家文保机构。
可结果呢?
家族落得个被误解、被边缘化的结局。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一辈子重来,她不能再只顾自己!
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先辈的心血蒙尘,看着家族名誉受损而无动于衷!
可眼下这么多人盯着她看,无数双眼睛聚焦在她身上。
纵然内心已有决断,薛念云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突然,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猛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沈明轩那张熟悉坚毅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儿?”
薛念云小声问道,声音微微发颤。
早上她和江展宏出门时,沈明轩明明说要在家照看小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临时接到任务,过来办点事,刚好路过展馆门口,听见了一些对话。”
沈明轩压低声音答道。
确认无人注意他们这边后,再次攥紧了她的手。
“媳妇,你要信你爷爷,信你爸,更要信北薛家。你们是清白的,一直都是清白的。只是这份清白,还需要时间来还,需要我们一点一点去争回来。”
“对!我就是北薛家的人!”
薛念云抬起头,声音清亮。
“这幅画的修复工作,我接了!”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空气瞬间沸腾起来。
薛成炎他死死盯着薛念云,压着怒火,低声呵斥道:“薛念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想把我们都拖进坑里吗?你这是要毁了今天这场大会!”
薛念云缓缓转过头,迎上薛成炎的视线。
“薛会长,您不是常说,天下姓薛的人多的是吗?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是北薛家的人?”
薛成炎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你……你真的是北薛世家的后人?”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走上前来。
孙子楚眼中满是探究与不确定。
薛念云神色郑重,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孙老。”
孙子楚身体猛地一震,双眸骤然睁大。
他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那天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眼熟。你的眉眼轮廓,还有那股子气质,还真有点你爸当年的模样啊。”
薛念云向前一步,恭敬地朝他行了个晚辈之礼。
“对不起啊孙老,之前没能说实话,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这些年来,我一直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并非刻意欺瞒,而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