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那扇虚掩的门,心里有点佩服齐颜微那股子韧劲儿。
第二天一早。
她便和江展宏一起出发,前往秦老家。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
此行的目的很明确,着手修复那幅尘封已久的老画。
而齐颜微也没闲着。
她带着小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间穿梭游玩。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一辆老旧但保养得极好的吉普车。
更让人安心的是,车里还配了两名穿便衣的保镖。
起初薛念云还有些担心。
可后来见他们动作利落、应对周全,话不多却处处护着小岚,这才放下了心。
毕竟在陌生的城市,安全第一。
她想着,齐颜微虽说行事冲动了些,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过了两天,画的修复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每天清晨到黄昏,她都伏案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清理颜料层。
这几天里,秦老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他几乎一句话都没多说,只是用浑浊锐利的眼睛注视着她的每一个步骤。
直到今天,当整幅画的心体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露出了原本的笔触与色彩。
秦老忽然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
他眯着眼睛,凑近画面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随后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激动神色。
他抬起右手,毫不迟疑地竖起大拇指,声音略带颤抖。
“不错!真是不错!这功夫……太难得了!”
原来,那幅画在清洗之后,颜色瞬间鲜活了起来。
原本黯淡发黑的画面如今焕然一新。
青山如黛,流水潺潺,峰峦叠嶂间透出磅礴气势。
墨色浓淡相宜,线条苍劲有力,每一笔都饱含灵气。
跟之前那幅黑乎乎、脏兮兮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幅作品。
“我还以为北薛家的‘换天术’早就失传了!”
秦老喃喃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
“百年传承,断在战乱之中,多少人想复原都无从下手。可没想到,今天竟还能亲眼见到!”
薛念云心头猛地一紧,脊背微微发凉。
她连忙摆手,语气急切。
“秦老,您搞错了,这可不是北薛家的‘换天术’,我只是碰巧也姓薛罢了,跟北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那手艺确实与北薛家流传的方法极为相似。
但她自小习艺于民间匠人,并非出自那个显赫门庭。
秦老却没有立刻回应。
他转过身,缓缓踱到窗边,背对着她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忽然回过头。
“是薛成炎不让你认祖归宗的,对吧?”
薛念云浑身一震,瞳孔微缩。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竟能一眼看穿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秦老冷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别理他。那人若真有本事撑得起北薛这块招牌,就不会几十年躲着不敢见人,更不会任由祖上传下来的技艺沦落到无人继承的地步!”
薛念云心头如遭重击。
难道……
秦老口中所说的,正是当年《麒麟藏》那桩惊动整个古玩圈的大事?
那场风波导致北薛家声誉扫地。
家主避世不出,族谱封锁,后人断代。
而她,作为唯一知晓真相的旁支血脉,一直被要求缄口不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连这个秘密,秦老竟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要开口询问,秦老却抬手制止了她。
他神色肃穆,压低了声音。
“你先别急着走,留几天。有件要紧事,非你不可。只有你能办。”
薛念云犹豫了一下。
说实话,她本打算今天就跟江展宏商量,尽快启程返回上山市。
小岚马上就要开学了,耽误不得。
她一个单亲妈妈,不能让孩子在学业上落下半分。
她低声说道:“可是……我这边的事差不多了,孩子还得上学,恐怕……”
秦老却打断了她:“再等几天。”
良久,薛念云终于点了点头。
“好,我留下来。”
从秦老家出来,薛念云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几次想对坐在身旁的江展宏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其实我早猜到你可能是北薛的传人。”
江展宏忽然侧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你知道?”
薛念云猛地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江展宏轻轻点头,神情从容。
“你第一次进古典堂那天,我就和卫老先生察觉到了。你走路的姿态、看物件的眼神,还有手触古物时的那股子沉静劲儿,都不像是普通新人能有的。我们都知道北薛的事,也清楚他有个关门弟子,但关于要不要认你,我和卫老先生意见不一样。”
“他为人保守,经历得多,见过太多江湖险恶,所以不敢轻易相信人。我不同,我看人更信直觉。我觉得你是个人才,难得的苗子。要是就这样埋没了,不只是你的损失,也是整个文物行当的遗憾。”
薛念云怔住了,整个人愣愣地看着前方。
原来,从她踏入古典堂的第一天起,江展宏就已经看穿了她的来历。
她心里一下子涌上满满的感激。
这份知遇之恩,重如千钧。
“谢谢你,江老板。”
她转过头,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哽咽,却努力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
“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答谢。”
“算了吧,”江展宏摆摆手,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昨晚那御厨的手艺也不怎么样,火候掌握得乱七八糟,菜都烧老了。这京城这么大,名馆子这么多,还真难找几口合我口味的饭菜。你还是省点钱,给孩子花吧,小孩子要吃好些,才能长身体。”
薛念云却不肯退让。
“可我还指望您给我介绍生意呢,这顿饭不能省。您要是不吃京城味儿,那就换别的,鲁菜行不行?我老家就是山东的,做鲁菜还算拿手。”
江展宏眼神一闪,似乎来了兴趣。
他眯起眼睛,缓缓道:“我喜欢喝蛤蜊汤,配上老咸菜炖的卤鱼。汤要清而不寡,鱼要入味而不烂,你能做吗?”
“会!”
薛念云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家祖传的蛤蜊汤,用的是深海小蛤,先泡盐水吐净沙,再用猪骨高汤煨煮,最后撒一把香菜提鲜。那卤鱼更是讲究,咸菜得是腌了三年的老坛子菜,配上河鲫鱼慢火炖两个时辰,肉质酥烂,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