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薛念云的技术有多精湛。
哪怕是在整个古玩圈里,能跟她比肩的人也不多。
若这次能够顺利通过评审,她的名字将会被正式写进专业修复师的名单里。
薛念云点点头:“几次都靠江老板帮忙安排,真的谢谢您。”
她深知自己能走到今天,背后有太多看不见的支持。
江展宏不仅给了她机会,还一次次为她争取资源,疏通关系,甚至连这次赴京的事,都是他亲自联络协调的结果。
江展宏放松了些,笑了笑:“我其实也不是白帮忙。”
“你越厉害,我的‘古典堂’就越有面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野心的光。
“说不定哪天,咱们也能跟琉璃街那个《麒麟藏》拼一拼!”
那话音落下,车厢内似乎都安静了几秒。
连上铺的齐颜微都不由自主停下逗孩子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
“《麒麟藏》?”
薛念云眼神一动,这个名字她太熟了,只是……
她喉头微动,仿佛有什么记忆被猛地掀开一角。
那是一家传说中的古董修复店,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琉璃街上,门面不大,却从未挂牌招揽生意。
只凭口耳相传便吸引了全国顶级藏家上门求件。
而它背后的主人,更是神秘至极,几乎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你听说过?”
江展宏挑眉问。
他侧头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在他印象中,《麒麟藏》这种层级的存在,一般人连听都没听过。
她点头:“听说那店的主人从不露面,神神秘秘的。”
“古董街上有个说法,只要东西合法,只要你出得起钱,《麒麟藏》就没有找不到、修不好的物件。”
江展宏颔首:“这些只是表面。”
“真正厉害的是他们的修复本事。”
他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哪怕东西碎成渣,他们也能给复原回来,关键是还‘修旧如旧’,不动原来的样子,技术堪称顶尖。”
薛念云攥紧了指尖。
前世她就听说过叔叔过得风光,现在看来,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厉害。
那个曾经在家族中被视为异类、执意投身古董修复的叔叔,竟成了整个行业金字塔尖的存在。
而她,却因为女儿早夭、家庭破碎,最终颓废度日,错过了太多挽回的机会。
可叔叔大概不愿见她吧。
想到这里,胸口一阵发闷。
上辈子她让薛家蒙羞,整日沉浸在女儿去世的痛苦里,精神几近崩溃。
后来叔叔登门求助,希望她能回归家族修复事业,共同承担一份责任。
可那时的她,双眼空洞,只冷冷回了一句。
“别来找我,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那一面,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这辈子,他还会认这个侄女吗?
见她沉默,江展宏以为她被吓住了,连忙劝道:“你要相信自己!我十几岁就在琉璃街混,风吹日晒都在古玩行当里打转,见过那么多大师傅,有的一看就是徒有其表,有的手艺还不及你一半扎实,我可以打包票,你的手艺比他们都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郑重。
“至于能否追上《麒麟藏》,现在不就是个机会摆在眼前吗?明王墓这批卷宗要是修得好,整个文物界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薛念云笑了笑,眼角微微弯起。
“江老板抬举我了,我哪敢和《麒麟藏》比啊。那是多少前辈一辈子钻研才攒出来的成就,顶多算会点小手艺罢了。”
她停顿片刻,目光认真地落在江展宏脸上。
“但我敢保证,明王墓那批卷宗,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一张纸一张纸地修补,绝不会出半点差错。每一笔、每一线,都经得起推敲。”
江展宏一听,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冲她竖起大拇指,笑得爽朗。
“好!我就知道找你没错!你这份踏实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别的修复师恨不得抢头条、蹭热度,可你呢?只埋头做事,从不争名夺利,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齐颜微在床铺上看着两人谈得热络,眼里满是羡慕。
她在心里发誓。
一定要跟着薛姐好好学修复。
说不定哪天,也能被江老板看重,接下一个真正的任务,不再是只能递工具、端茶水的小帮工!
另一边。
沈明轩去找老首长理论,原本是想问清楚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质问为何在他调查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叫停行动。
可刚踏进办公室门,就被老首长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现在有空管旧事?王墓被盗案已经上报中央,国情局急需人手协助查案,你正好去顶上!”
结果反被拉去当帮手,一头扎进了纷繁复杂的卷宗堆里。
翻查监控、比对指纹、走访线人,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等他终于抽空回家,额角还贴着一片退热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关得严实。
他皱了皱眉,掏出钥匙试了试,纹丝不动。
他又抬手敲了几下,屋里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手表显示晚上七点四十二分。
这个点,按理说薛念云早该回来了。
于是他转身去了小岚就读的小学,想去接她放学。
可当他气喘吁吁赶到教室门口时,班主任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小岚?她请了假啊,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妈妈没跟您说吗?我们还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沈明轩心头猛地一沉,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
这种感觉……
就像八年前那天一样。
那天他刚查完最后一条线索,确认幕后黑手即将伏法,满怀希望地赶回去,只想第一时间告诉薛念云。
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不必再嫁给宋建华。
他一路疾奔,雨水打湿了全身,头发贴在额前。
没想到,一到地方,正赶上她和宋建华办婚礼。
简陋的院子里挂了几串红灯笼,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摆着粗瓷碗筷。
人们喧闹着,笑着,举杯祝贺新人百年好合。
而她,就站在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