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低声笑语,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欣慰,是酸涩。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在乎沈明轩的病。
可小岚需要爸爸。
而论人品,她最信得过的,就是沈明轩。
如果非得给孩子找个依靠。
那个人,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薛念云轻轻闭了闭眼,把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渐渐远去。
宋建华这才从学校的大门里追出来,脚步踉跄。
他站在空荡的校门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眼神呆滞。
姚瑟瑟牵着姚家俊走出来。
母子俩灰头土脸,衣服皱巴巴的。
她一眼就看见了宋建华。
“宋建华,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宋建华只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愧疚,有挣扎。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原本以为,薛念云和沈明轩不过是为了应付流言蜚语,才勉强凑在一起搭个伴儿。
他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分开。
可刚才,他亲眼看见了。
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
沈明轩一手揽着薛念云的肩,一手牵着小岚。
三人靠得那么近,那么自然。
他感到胸口一阵阵发紧,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只记得风吹在脸上,冷得刺骨。
以前啊,薛念云只要一笑,眼角便会微微弯起。
那份笑意,仿佛只专属于他一个人。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大中午的日头高悬,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汗水顺着额头、脖颈不断滑落。
姚家俊体力不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终于,他再也迈不动步子,一屁股坐在滚烫的人行道上。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抽噎着。
“妈,宋建华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为什么头也不回就走了?”
姚瑟瑟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转过身来。
她听见儿子的话,脸色顿时一沉,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别说傻话!我姚瑟瑟,绝不会被人甩掉!是我甩了他还差不多,绝不能让他先甩了咱们!听见没有?”
姚家俊抽抽鼻子,抬起通红的眼睛,怯怯地望着母亲。
他慢慢止住了哭声,双手握成小拳头,用力点了点头。
“妈,我懂了……咱得把他抢回来。他是咱们家的人,不能就这么跑了。”
三人一起吃完饭之后,薛念云便回单位上班了。
齐颜微做事向来勤快,手脚麻利。
今天她和薛念云一同负责修复一封古旧信件。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几乎没有多余言语,却总能在对方需要时及时递上工具或纸巾。
经过一天的努力,原本被霉斑侵蚀得模糊不清的信纸,如今已清理得差不多了。
等到其余辅助材料一送达,就能正式开始下一步的修复工作。
闲下来的时候,薛念云独自坐在灯下,认真端详着信件上留下的字迹。
她将放大镜轻轻移近,仔细观察每一笔每一划。
难怪世人都说他的书法“气势如虹”,果然名不虚传。
“薛念云,有人找你!”
易惠芳在外头用力敲了两下门框。
薛念云闻声抬起头,与身旁的齐颜微对视一眼。
两人便一同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走出房间。
“门口有人等你呢。”
易惠芳站在走廊上,一边拧着手里的抹布,一边说道。
“谁呀?”
薛念云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不认识。”
易惠芳眨眨眼,耸了耸肩。
“穿得挺整齐的,像个干部模样,说是专程来找你的。”
薛念云听罢,便朝大门方向走去。
齐颜微本想跟上去看看情况,却被易惠芳一把拉住手腕。
“算了吧,别跟着凑热闹了。”
易惠芳压低声音,语气略带打趣。
“是个男的,人家谈事,你在边上听着多不方便。”
齐颜微闻言脸一红,讪讪地笑了笑,只得跟着易惠芳重新走回办公室。
薛念云沿着单位长长的走廊一路前行。
她走到大门外,四处张望了一圈,却发现门前空荡荡的。
“人在那边巷子口呢。”
门卫抬起有些粗糙的手指,指向旁边那条狭窄幽深的小路。
她皱了皱眉,指尖不自觉地捏住了包带。
这人怎么偏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等她?
况且,大白天的,又是博物馆的门口。
来往行人并不少,按理说不该选这种地方见面才对。
可这里是市中心,离军区大院也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治安一向良好,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思虑片刻,她终究还是压下心头的不安,抬脚朝着巷口走去。
巷口那儿,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他一手死死按着肚子,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砖墙上。
薛念云正要询问情况,脚步刚向前迈了一小步。
忽然间,目光落在那人略显凌乱的后脑勺和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
“宋建华?”
话音未落,她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心跳骤然加快。
宋建华缓缓地哼了一声。
他用手扶着墙,努力地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薛念云看着宋建华那副难受的样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些过去的事。
她记得,宋建华有胃病,那是小时候家里穷,常年挨饿落下的毛病。
每逢阴雨天或是吃饭不规律,他就疼得直不起腰来。
还没娶她之前,他在她爸的建筑公司做临时工,总是沉默寡言,勤快肯干。
有一次她在下班途中路过工地。
就看见他蹲在路边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几乎要晕倒。
她当时心软了一下,觉得这样的人也不容易,便让司机停下车,把他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胃痉挛,需要静养。
她垫付了医药费,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竟成了后来一切的开端。
从那次之后,宋建华就说是要报答她,隔三差五就开始往她办公室送花。
什么野草啊、路边摘的蒲公英、开得零星的野菊花……
那些所谓的“花”,其实根本算不上花。
说起来现在都觉得滑稽。
可那时候的薛念云年轻单纯,没经历过太多风雨,只觉得这样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