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的是给遥星的啊。”宋煦言晃了晃手上冒着热气的炒饭，再次强调。
林题望着宋煦言一脸誓要跟那帮偷瓜贼队友划清界限的模样，配合地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训练室，LTD其余几人果然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讨论点什么外卖，闻到饭菜香味儿一个个像被勾了魂，屁颠颠地扑过来，林题还没来得及招呼，手上的东西就被殷勤地洗劫一空。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关心一下病人！没看有人刚从医院回来吗！”宋煦言一个闪身躲过来抢自己手上饭的上单。
“林题大哥！钢筋铁骨！生龙活虎！松鹤延年！小小阑尾炎不在话下！”上单紧急补充一段贯口表达自己的诚意。
“什么鹤？什么年？你这说的是好话吗？”丁凡边拆袋子边质疑。
“不在话下你怎么不来一个？”宋煦言白了一眼几个饿鬼投胎的队友，手提着饭，眼神扫了一圈训练室，没发现褚遥星的身影，“猪遥星呢？人去哪儿了？”
“刚才还在呢，可能去洗手间了吧。”几个人说着三下五除二打开包装盖，香味瞬间弥漫整个训练室。
宋煦言习惯性地往自己座位上瞥一眼，愣住。
那里不仅没有坐人，连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孤零零留了一台显示器，外设和水杯都不见了踪影。
“他东西呢？”宋煦言问。
“喏，那儿呢。”丁凡用筷子指了指角落里的备用电脑，嘴里塞了东西，说话含混，“我起床就看他坐那儿了，你不知道？”
宋煦言顺着指向望去，角落里正处于待机状态的备用电脑幽幽发着光。
桌上有褚遥星橙灰配色的键盘，鼠标，一众杂物，正前方还放了他最宝贝的小猪挂件，穿了件橙色的马甲，呆呆傻傻。
电脑的屏保是默认的LTD的队标，蓝紫渐变，四道弯曲弧度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负形的圆，看着像是被纬线缠绕的地球，官方释义代表游戏中的五个位置五位一体，右上角四条射线配一个小点，象征斯普特尼克一号——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对应LTD的队训——此行无悔。
宋煦言对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说辞很不感冒，每次听到林题用官方的语气做介绍说明时都惊叹对方过硬的信念感。
人谁没有后悔的时候？总强调什么无悔反而显得很虚伪。再说，哪家俱乐部只靠五个人就能建起来？但团队就是很喜欢五个人来代表全部。
宋煦言一边腹诽，一边张望，眼见着“六号选手”从洗手间出来，手里还拿着擦手的纸。
褚遥星先是礼貌小心地跟第一次碰面的林题打招呼，又快速地瞟了一眼众人桌上的饭菜。
一共七份饭，除开在吃的三份，还有一份领队，两份教练，随队替补一份，自己再去拿，别人就不够。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刚想悄悄拿上手机点份外卖。
咚。
一份热腾腾的饭菜从天而降，安稳地降落在他手边。
“快吃，冷了要。”宋煦言假装没看到褚遥星一系列的小动作，“周记打包回来的，比外卖营养。”
他说着假装无意地碰了一下褚遥星的鼠标，关掉那个恼人的屏保。
“唉不是！他那份为什么有红烧肉，大肘子啊！”丁凡扒着饭，敏锐地觉察出远处香味儿的异常。
“没偷我瓜的人，都有大肘子。”宋煦言微笑扫描全场，像侦探扫描罪犯，众人立刻避开对视，低头把脑袋塞饭里。
“谢谢煦言哥。”褚遥星小心解开包装袋，把饭菜一份份拿出来，香味扑鼻，肚子被刺激地咕咕叫唤。
“学什么不好学你林队长成天跟我假客气，再客气肘子给丁凡了。”宋煦言道。
“哎？！还可以这样吗？那遥星你快说啊！你快再来一句谢谢！”丁凡呼喊。
上单打野猛点头复议。
不说话也中枪的林队装作听不见，给几个狼吞虎咽的队友分发饮料。
宋煦言懒得嘲笑三个没肘子吃的偷瓜贼，转身上楼去拿林题的外设，褚遥星盯着宋煦言的背影，瞅准视野盲区，小心把肘子给其他人递过去，获得三个强有力的大拇指点赞。
“水还是可乐？”林题臂弯里抱着饮料走近，默契地卡位置打掩护。
“谢谢林题哥。”褚遥星从林题怀里小心拿出一听可乐，语气中透着些初次见面的生疏小心。
林题会意，又各拿一瓶放在褚遥星桌上，语气温柔，“也多喝点水。”
刺啦。
丁凡打开自己的可乐猛灌一口，一脸老成，“队长，你少给他点儿，小孩子甜水喝多了牙疼。”
褚遥星瘪嘴，宝贝地将饮料放好。
然而丁凡这张乌鸦嘴，好事不灵，在坏事上却灵得出奇。
两天后，THG比赛当天，褚遥星一睁眼就感到牙疼。
他跑去洗手间张大嘴巴对着镜子照了照，牙齿下排左边最里侧隐约有一个白色的小点，用舌头一顶，很硬。
是一颗小小的智齿。
还好，萌出得不多，只是微微痛。
眼下，林题虽出院归队，但仍需要休养，遵照医嘱也不能熬夜加训。贺丰依旧把这两天几乎所有的训练赛都安排给了褚遥星，对阵THG的比赛自然也由他首发。
褚遥星思索再三，决心先放任不管，怕影响队伍战术布置。
领队呼唤各队员下楼吃饭，准备出发。
前面有两场比赛，候场时间注定很长，贺教干脆让大家早出发，去训练室热身和交代战术。
大巴准时发车，褚遥星悄悄寻摸了个最后排的角落坐下。
车一启动，除了宋煦言雷打不动地戴着眼罩和耳机闭目养神，其他所有人都敞开话匣子和林题热聊，一路笑闹声不断。
突然路过一颠簸处，车身一震，褚遥星正托着腮帮子发呆，一不小心硌到那颗萌出的智齿，疼得他嘶得抽了口气。
那样子从远处看，酷似正经历青春伤痛的小男生，对着窗户发呆想心事抹眼泪。
“感觉不好受？”身侧突然幽幽飘来一句。
褚遥星一扭头，发现对方是LTD队里的另一个替补，有些意外。
众所周知，职业联赛的替补可粗分为两类。
一类是真替补，首发状态不佳或临时出状况需要随时准备替换登场，一类是假替补，其存在意义只是为了满足联盟一队至少六人的硬性规定。
通常来说，为避免影响次级联赛比赛，也为了追求性价比，后者会选择在次级联赛也没机会上场的新人，等在一队呆满一年再丢进次级联赛转卖或自用。
刚巧，这两种类型现在LTD都有。
小替补和褚遥星虽是同年进的LTD.Y却不同日，几乎是刚进就被放进了一队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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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都不熟悉。
“怕被扔回去？”小替补队服外套了一件灰色帽衫，脖子上挂着一个头戴式耳机，脚踹着前椅靠背，不知何时从后座另一侧蹭过来，摆了个挺自在的造型。
“不是，我牙疼。”遥星托着脸。
“少装了。”小替补翻了个白眼，全然不信这个回复，“我懂你，只要在一队呆过，谁还想回二队那个破地方。”
“二队不是破地方。”褚遥星皱眉，显然不认可别人嘴里对LTD.Y的轻蔑的评价。
“那楼跟危楼似的，不是破地方是什么？”小替补嗤笑一声，换了只脚继续踹着前座靠背，隔空指向林题的位置：
“你刚来那会儿，运气好，坐那儿。”再指回来，“现在人家出院了，只能跟我一样，坐这儿，还要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挺不好受吧？”
褚遥星不回复，觉得多辩也是浪费时间，刚想把扭回去，小替补立刻精准抛出一个钩子：
“不过也挺好，总比何予好。”
“何予哥？”褚遥星果然没忍住，听到熟悉的名字又极不情愿地把头转了回来。
”哦？你认识何予？”小替补狡黠一笑，明知故问。
“SGL没人不知道何予。”褚遥星语气难得透出几分不善。
小替补对褚遥星的评价和语气都置若罔闻，只是很高兴对话能够继续，于是继续吊着胃口发问，“你把他说得那么有名，但他却一直混不上一队，你知道什么原因不？”
“因为一队暂时不缺辅助。”褚遥星答。
“哈哈哈，暂时不缺？”小替补笑得很得意，“你知道何予在LTD.Y呆了多久吗？”
他很满意地看着抛出问题后褚遥星脸上的迷茫的表情，慢悠悠竖起三根手指。
“三年，三年都是‘暂时不缺’吗？”
小替补生怕他看不见似的，把三根手指在褚遥星面前来回晃，“前几年LTD风光的时候，都说是没机会，但去年输了‘世界冠军赛’，队伍都快解散了，原来一队的辅助也退役了，也还是没机会吗？”
他说着坐直身体，下巴对着闭目养神的宋煦言一努：
“据说去年，何予来一队试训了两次，林题都没点头，但是宋煦言呢，根本没参与试训，直接被林题隔空钦点了，来基地第一次就签了合同。”小替补脸上那点狡黠逐渐加深，“你应该知道林题在LTD的话语权很重吧，至于宋煦言走得什么门路，那就没人知道了。”
褚遥星沉默，眼前浮现出何予在任何人提到Promise这个ID时，表情都难掩的落寞与冰冷。
“如果我没猜错，何予从没主动在你面前提过Promise吧？”小替补语气分明是装出来的老成，“人怎么可能喜欢顶掉自己位置的人呢？这种感觉你经历过就会懂，不过我觉得……这一天也不远了。”他说着扫了林题一眼，知道褚遥星已无意再聊，带上耳机，抛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窝到一边听歌去了。
向前一步的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一旦错过，就再无重来的可能。
褚遥星的脑袋里突然闪过这句话，一并被想起的还有那天早晨小徐闯入房间时，何予晦暗的神情。
他心下有个地方突然抽动了一下。
大巴车驶入场馆，耳边隐约传来粉丝接上班的呼喊声，LTD今年秋季赛常规赛的最后一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