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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8

作者:相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银瓶放下大红销金撒花帐后,金屏移开烛台,两个婢女正轻手轻脚地退出谢玉蛮的寝室,便听窗台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金屏又惊又急地往那处举灯一照,就见个威武挺拔的身子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还没等她惊叫出声,那人就道:“别出声,是我。”


    “郎……郎君?”金屏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谢归山大步向前,毫不见外地差遣谢玉蛮的婢女:“灯烛给我,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跟玉娘说。”


    躺在拔步床上的谢玉蛮早坐了起来,她挺不高兴的,谢归山不是头回闯兰汀院,兴许是前两回都没遭处罚,这回他更肆无忌惮了。


    这可不行,得叫他吃个教训。


    谢玉蛮正想着,谢归山已开口:“我今日回城,遇到十来个由你请来杀我的杀手。”


    谢玉蛮惊道:“不可能!我作何要杀你?”她又狐疑起来,“你莫不是想诳我?”


    健硕的身影倒在帘帐上,影子随烛火微微晃动,如猛兽低伏。


    隔着这薄薄一层软帐,谢玉蛮已经闻到了谢归山身上的血腥味。


    谢归山:“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城外,十几具尸体,老子一具都没挪,还叫他们在那里吹风受冻。”


    谢玉蛮感到身上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她是金枝玉叶的国公小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不免有些慌,便将床帐扯开。


    谢归山挑了挑眉。


    因是已就寝,谢玉蛮只低绾矮髻,着里衣,黄烛低晕,将那掩在衣料下、被谢归山曾用单手丈量过的纤腰细细勾勒出来,清晰坦率地露在谢归山面前,成了夜色中最浓郁的那滴墨,一直氤氲到他的眼底。


    谢玉蛮道:“他们说是我雇佣了他们,可有证据?”


    谢归山心不在焉道:“你别急,我还没说完。我早看穿了他们的鬼把戏,也替你查过了,是有人假借你的名义,故意来杀


    我。”


    原本只是他的猜测,但问到真实的雇主时,那杀手的嘴巴就变得很牢固,跟老蚌似的,怎么也撬不开。看到这样的态度,


    谢归山才确信是有人害谢玉蛮。


    那个人坏得很,谢归山甚至猜测杀他也不是目的——毕竟他的武力放在这儿,难杀得很,一般人也不会抱有这种天真的幻


    想——那人只是想制造出杀他的假象,待杀手们找到机会顺利‘招出’谢玉蛮,这单生意就算完成了。


    只可惜,那个人自以为不曾低估谢归山的武力,但还是天真了。


    谢玉蛮听懂了,人却更懵了。


    看着她那小可怜样,谢归山罕见地发了点善心,问:“你平时跟谁结过仇?”


    谢玉蛮就是在这事上想不明白:“再没有其他人,只有陆枕霜,可那也只是小女儿的口角之争,远不到杀人见血的地步。”


    谢归山慢吞吞道:“那就没办法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玉蛮顿时警铃大作,谢归山准备翻窗了,好像真的只是赶来通知她一声,并不想管她,谢玉蛮急了,她扑上去拽住谢归山。


    女儿家怕冷,寝室内烧了地龙,暖烘烘的,谢玉蛮的手却是凉的。


    “哥哥。”她拉着谢归山,“你帮帮我,好不好?”


    谢归山单脚支在窗下的坐榻上,半跪半坐的姿势,但仍旧比谢玉蛮高了一截,谢玉蛮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有求于人的伏低做小的憋屈感在这一刻尤盛,但谢玉蛮别无选择。


    谢归山的目光从她的云鬟月眉,掠到樱唇雪颈,他笑了下,拂开了谢玉蛮的手,改跪为坐,好整以暇问道:“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能问出这个问题,谢玉蛮就知道还是有说服他的机会,只是究竟该怎么说服他,这成了个大难题。


    这样一个出身底层,现在却手握权势,又对定国公府抱有仇怨的莽汉,还有什么是想要的,却仍未能得到的?


    谢玉蛮皱着小脸,想了半天,竟茅塞顿开:“哥哥还没有娶亲吧?”


    谢归山不曾料到她这般上道,挑眉:“尚未。”


    谢玉蛮热情道:“我与京中贵女颇有深交,不知哥哥可否有看得上的佳人?若是还不曾相中哪位姑娘,等年底了,我办个赏梅宴,请她们来家中一聚,与哥哥相看。亦或者我的两位闺中好友洛桑与兰英,一个文秀典雅,一个活泼谐趣,哥哥要不要先见见她们?”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可惜没一个字是谢归山爱听的。


    谢归山打断了她:“我要你,行不行?”


    谢玉蛮错愕,她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东西一样,猛地放开了原本还紧抓着不放的手,赶紧往后退去,好像晚一步和谢归山划清界限,她就会被玷污一样。


    谢归山懒散起身:“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最好能在事情闹大之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翻窗跳进了夜色中,谢玉蛮如梦初醒,扫光案几上的花瓶茶盏往敞开的窗户砸去。


    “恶心的东西,乱/伦的畜生!”她骂着,窗外的瓷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如她心内固守的伦理秩序。


    金屏和银瓶赶紧跑进来看出了什么事,谢玉蛮没理会她们,忍着恶心,径直走回拔步床上,一直到躺下了,她还在发抖。


    以她过去十七年的认知,她难以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这般令人作呕的禽兽。


    他真是爹娘的孩子吗?


    谢玉蛮怀疑。


    可是当她闭上眼,另一道尖利的女声贯穿了她的脑海,让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没了他,你这个假千金也能牢牢霸住国公府了。”


    她早把谢二夫人的话当作疯言疯语,忘了个彻底,可现在这话却成了孙猴子的紧箍咒。


    最要紧的是,谢玉蛮随之还想起了前半句话。


    “要是我,就找机会把谢归山杀了。”


    她恍然大悟。


    除开陆枕霜,她确实有个正儿八经的仇人。


    一夜无眠。


    谢玉蛮醒来时神色恹恹,金屏有意逗她开心,给她寻了刚做的新鲜衣裳,又哄着她梳时新的发髻,保管‘美动长安’。


    谢玉蛮仍旧兴致缺缺,倒是问起金屏来:“谢归江被斩首后,汤家寡妇可还留在长安?”


    金屏不解谢玉蛮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托姑娘的洪福,汤家寡妇拿回了被谢归江骗去的地契,赔了银子,姑娘又出了银子替她医好杀威棍后留下的伤势,她就哪儿也没去,继续靠租子吃饭,养她的小儿子。听说为了报答姑娘的善意,她每个月还要领着汤小郎去寺庙替姑娘祈福呢。”


    问题大概就是出在这儿。


    谢归江被问斩,谢二夫人作为失了亲生儿子的母亲,可不管谢归江做了多少的恶,只想给儿子报仇。


    她最开始找上的应该是汤家寡妇,但机缘巧合,知道了幕后主使是谢玉蛮后,她就把矛头对准了谢玉蛮。


    只可惜谢玉蛮久居国公府,并不轻易出门,就算出行必有扈从,她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借刀杀人。


    不对,谢玉蛮细眉一蹙,若只是为了借刀杀人谢二夫人不必特意跑来说这么一句话,谢二夫人最初想的可能是让她和谢归山自相残杀,更为恶毒。


    谢玉蛮分析一通,把整个关节都想清楚,想顺了,根本不需要谢归山帮忙,她就能解决这件事,顿觉神清气爽。


    谢玉蛮道:“差人去饮月堂,就说我今日想在外用早膳,就不去用饭了。再叫二门上备车。”


    这时候已经是辰时了,早有在长安来往的商户趁着夜色出城进城,发现了那被随意抛在霸柳林的十几具尸体,京兆府差动衙役,叫了两辆牛车运到城外义庄去,但还是叫很多人看到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好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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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刀口,都是一刀毙命,我那做仵作的小叔子说这人手法老辣,肯定是杀惯了人。”


    “血可都把黄土浸湿了,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


    “听说双方都不是一般的人。”


    银瓶买了透花糍后登上马车,谢玉蛮催促马车前行。


    她没胃口了。


    只要想到谢归山昨天杀了人后,还若无其事地来找她,调戏她,她就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满不在乎呢。


    不在乎人命,也不在乎伦理。


    如此无法无天,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


    谢玉蛮想不出来。


    翠幄青轴车行到永和坊,那是靠近城门的位置了,出入此地的人鱼龙混杂,谢玉蛮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么偏远的地方,她下车前再三检查了帷帽。


    谢家二房新搬的屋舍低矮狭窄,采光也差,大白天了望进去还是黑漆漆的。谢玉蛮不肯再往前,叫银瓶进去唤人,谢二老爷去上值了不在家,谢玉贞坐在靠近门的位置熬药,谢二夫人双眼失神地坐在地衣上,但她一听到银瓶的声音,整个人就跟回魂了一样。


    她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白眼狼来了,这个白眼狼总算是来了。”


    谢玉贞放下扇子,哭着扑过去抱住她:“娘你在说什么?你病了,好好吃药,不要再胡言乱语。”


    “我哪有胡说什么?我有证据,城外死掉的那些人就是她出银子雇的,是为了杀谢归山。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谢归山吗?因为她发现她是个假的,谢归山才是真的。这一切我都有证据!”


    谢二夫人为个儿子要死要活,却一点都不心疼为她熬药的女儿,一脚把谢玉贞踹开。


    她重复:“我都有证据!”


    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眯起了眼,光晕由大变小,又慢慢变大,她看到谢玉蛮雾鬓云鬟,罗衣轻琚,华容婀娜,心头陡然蹦出无限的恨意。


    她喃喃:“我要去京兆府,见京兆尹。”


    谢玉蛮:“金屏。”


    金屏立刻示意随行扈从将谢二夫人擒拿住,谢二夫人张口要叫,也被堵了嘴,拖回舍内。


    谢玉贞惊忧不已,谢玉蛮款步入内:“堂妹放心,她是我亲婶子,我不会伤她,只是恐她胡言乱语,伤了谢家的利益,才暂且叫她闭嘴。”


    强权压迫下,谢玉贞含泪不敢言语。


    谢玉蛮叫扈从把整个屋舍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谢二夫人口中的证据,此刻谢玉蛮已经很不耐烦,很不高兴了,她拔下塞嘴的破布,问:“证据呢?你是不是骗我,根本没有所谓的证据?”


    谢二夫人哈哈大笑,那是眼看大仇得报得酣畅淋漓:“我能叫你找到?一份我送到将军府了,也不知将军得知爹娘这么多年宠了个假女儿反而把他这个真儿子忘外头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我还特意写信告诉他,你听说世上专门有种人,只要给够银子,连人都敢杀。只不知道去哪寻,所以求到我这儿,我刚巧因为儿子获罪,生活拮据,便应下了。”


    得知她要做假证,颠倒黑白,谢玉蛮气得脑袋都疼,她道:“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


    谢二夫人哭喊道:“报应?我的儿子死了,我早就遭报应了!我原本不必做到这地步,你知道我为了找到那些杀手并说服他们接我这单花了多少精力、钱财,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吗?都怪你这个废物,我都把话给你讲那么清楚,你竟然还能跟当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谢玉蛮:“可你没有凭证。”


    谢二夫人笑她天真:“好侄女,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婶侄,婶婶这儿还是有几样你的东西。”


    谢玉蛮不想再听,拿抹布给她堵上嘴。


    直到这时候,她才领会谢归山昨晚话中的深意,也明白了他那句所谓的‘不逼你’是多么虚伪。


    他们一个两个的,分明都在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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