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大惊失色,霎时太医宫女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帝方才还舒展的眉目顿时蹙起,怒发冲冠朝底下喝到:“还不快将皇子衣物换下净身!”
赵女官第一个反应过来,从乳娘手中抱过襁褓就是扯开,又匆匆吩咐几名早已吓呆了的宫女太监去备浴汤。
几人皆知此事怠慢不得,且方才贵妃生产时便烧好了沸水,很快浴汤便被带了上来。
二皇子身娇体嫩,此时身上已被灼出红印,又带有清淡异域花香,若是再迟一步,谁能知晓会是怎样的后果?
见二皇子换了数次浴汤洗净,皇帝又令太医开了药浴方子、让裴司午验过后才让皇子又浸了足足一刻钟,萦绕在皮肤上的香气这才散去,陆令仪一颗沉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皇子无碍,接下来便该是罪人落网了。
皇子的襁褓自针线到布匹、最后制成成品,都有哪些人经手,不足半个时辰便被调查个水落石出。一时之间禁卫军的匆匆步伐、各宫各院的哭喊求饶、以及那些毫不留情翻箱倒柜之声在后宫不绝于耳。
贵妃刚睁开眼,听到的便是此等嘈杂之声。
“令仪?”贵妃声音虽微弱,但远处的陆令仪还是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床榻边。
几扇屏风、几层纱帘,根本挡不住外边的喧闹,贵妃难免焦虑不安:“令仪,孩子呢?可还安否?”
“二皇子平安无虞,娘娘放心!”陆令仪一边握住贵妃的手,一边叫人撤了屏风,将已被洗漱干净的贵妃扶起坐好。身后的乳娘、赵女官也佯装精神,随着皇帝步入内室。
皇帝坐在榻边,接过乳娘怀中的二皇子逗弄着,面上温善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方才发生了些什么。
直到娘娘安心睡去,皇帝又派了好些人跟在乳娘身边以护皇嗣无恙,这才继续了方才调查幕后黑手一事。
“你说,太医院曾将这襁褓从你们尚衣局中拿走近半月?”皇帝垂眸看着底下跪作一片的女官太监,对最中一人问道。
那尚衣监早已涕泪横流,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尚衣局的香料均是统一采买,奴才从未听过什么耶悉茗花,陛下尽管彻查尚衣局!
“何况皇子襁褓事关重大,从不熏香料。若不是太医院来人说近日冰寒雪冷,上面有旨说担忧皇子身子受寒,令人将襁褓拿去熏药草……”
话及此处,陆令仪便知这事怕是与李泾脱不了干系。
“裴司午!”皇帝低沉的嗓音铿锵有力。
“臣在。”
“朕命你与陆女官一同,随禁卫军一道,前往太医院捉拿犯人。”
余音绕梁,威压不散。
.
太医院内因贵妃产子去了不少人,只剩下李太医与几名新来的小太医在值守。
连日大雪带来的潮气还未散去,屋内草药味混着木质药柜的潮味混合出一些令人安心沉稳的气息。
李泾坐在案边,执笔在草药账目上添增品数,嘴里还不忘吩咐新来的小太医趁着正午雪停、日头正好,将些茯苓党参摊出去晒晒,免得受潮。
好一片岁月静好、春和景明。
下一瞬,身着坚铁甲胄的禁卫军蜂拥而至,将太医院挤得水泄不通。
李泾仿若无物,继续在账目上登记着,只那几名小太医被这阵仗吓得不轻,衣衫下的四肢哆嗦着,边听着李泾的吩咐,余光又不住地朝那些在箱柜间翻找的禁卫军们瞟去。
“还不快去?”李泾提起手中笔,墨汁从笔尖滴落至宣纸,晕了一片,而他似乎浑然不知,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神安气定的模样。
小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便匆匆从旁拿了笸箩,从百眼柜中抓了药材便一股脑散去了晒药厂,离这是非之地远了。
直到禁卫军从后院一捧新土中掘出一新埋的琉璃瓶,确认了内里确有淡淡的耶悉茗花香,这才将太医院外等候的裴司午与陆令仪迎了进来。
“裴大人,这是在后院发现的琉璃瓶,还请大人确认。”禁卫军立在裴司午面前,将方才挖出的“证物”递至裴司午面前。
裴司午捧帕接过,细细一嗅,确认了是耶悉茗的香气后,便将其交还回去:“确是证物。来人!将太医院围起来,包括凤仪宫内的所有太医,通通抓去大理寺审问!”
陆令仪就站在裴司午身旁,目睹着一向温润的李泾依旧如往常般淡定自若,他仔细地写完最后一笔,又将账目整齐放好在侧旁,这才起身对身旁的禁卫军辑了一礼:“劳您久等了。”
不过几个时辰,太医院便阒其无人。
二皇子险些被害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除了凤仪宫内为了不扰贵妃娘娘的修养,令上下宫人禁言外,宫内谁人不知太医院里出了私通夜兰国、妄图利用蛊虫控制皇家血脉的奸细?
若不是裴小公爷在边关数年,知晓那夜兰蛊虫常吃耶悉茗的花露,闻出了清淡味道,怕是谁也料想不到,竟有人胆大包天至此,胆敢在皇子出生之时下蛊。
只是幕后之人没料到事情会暴露的那么快,若是再晚来几日、气味散去,就算找到那夜兰国的琉璃瓶又能如何?
陆令仪光是想想便不寒而栗。
此事多亏柴陵,但幕后之人会想不到他身上?
思及此处,陆令仪对柴陵的处境又捏了一把汗。
见她忧心忡忡,赵女官接过她手中要端去主殿、给贵妃服用的汤药,开口道:“你这副模样,是生怕娘娘能安心将养身子了?”
“赵姐姐,令仪知错。”
“罢了,你且去歇息吧。”赵女官挥了挥手,错身便走,却在离陆令仪两步远处又顿住脚步,“我听小顺子说大理寺那边审出了些什么,明日应该就能回来一批太医……这些日子太医紧缺,娘娘的身子都难以将养。你若是无事,便去打听打听可好?”
陆令仪愣了片刻才回神,刚要道句谢,就发现那人早已迈着翩翩碎步,径直去了娘娘寝殿。
陆令仪紧了紧怀中的出宫令牌,朝门口打扫的小宫娥们吩咐了几句事宜,这才匆匆迈着步子,直奔黄门而去。
这段时日,陆令仪虽常常往来大理寺,却是再没进过昭狱。
一是她如今正在查案,需与沈家人避嫌;二是实在不想触景生情,又徒增伤悲。
陆令仪跟着役卒,缓缓下到地下三层——涉及下蛊皇子一案,这种看管程度也在陆令仪意料之中。
每每经过一间间号房,陆令仪的心就被揪住一分,她不知道会在哪间号房看见沈家的人,也不知道那人会是何等憔悴。
在即将走到一间号房之前,陆令仪不由放慢了脚步。
“陆女官?”前方带路的役卒觉察到陆令仪的脚步似是要停,回头提醒道,“裴大人在前方的审讯室内。”
陆令仪脚步虚浮,只好按下面色,垂下头,快步从号房前走了过去。
饶是如此,陆令仪依旧感受到了来自祖良那双带着强烈呼喊、求救、甚至是逼迫的眼眸。
他在这里待的太久了。久到陆令仪不用仔细去瞧,就能看得清他身上那反复结痂的流脓伤口;闻得见他四周那股腌透了的霉霜;也听得见对自己此时的漠然无视、愤怒却无奈吞下的怆然哭腔。
陆令仪没法。
她既不能朝祖良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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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任何,又没有准备好一丝劝慰之语,只得狼狈匆匆离开。
想起上回掷地有声的保证,陆令仪只觉心酸难耐。
自己竟成了这般讲空言虚语之人?
酸意慢慢爬上鼻尖,未免裴司午发觉有异,陆令仪眨了几次眼睫,这才将泛湿的眼眶忍了回去。
“裴大人,陆女官到了。”前方役卒带着陆令仪来到地下三层的审讯室,出乎陆令仪意料的事,此处除了裴司午,那绑在立枷上的男子,竟不过一名在太医院打杂的小太监。
小太监面生,陆令仪似是见过几次,又实在想不出他的名字,只见其浑身囚衣褴褛,身上一道道鞭子留下的红印正汩汩洇着鲜血。
“他做的?”陆令仪自然不信。
“全都招了。”裴司午的面色看上去难看极了,“说是贵妃娘娘曾责罚过他,因而生怨报复。”
“可笑!蛊虫一事怎说?”
“在坊间黑市买的蛊虫,人证物证俱全,那私贩已经审完被押下去了。”裴司午轻笑一声,又猛地挥手将杯盏重重砸到墙上,“当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那人买通了柴陵、李泾为其做事,又在李泾身陷囹圄时救其生天。
证据确凿,哪止滴水不漏?简直是完美无缺。
试问有谁能有此等本领?陆令仪光是一想,便觉心中发寒。
见裴司午摔了杯盏,底下人均瑟瑟发抖,唯独陆令仪横眉冷眼:“他人呢?”
裴司午知晓陆令仪所问何人:“西南角,最角落。”
陆令仪转身便走。
西南角的号房离得最远,又在值房附近,虽没哪一条规矩上写了,但谁都知道,能被关在这间房的,定是罪大恶极之人。
可就这位“罪大恶极之人”,现下却静静坐在草榻上,盯着空中浮尘,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坐定了般一动不动。
“李太医,好久未见。”
隔着木栏杆,陆令仪的身影被切割成了数条,竟叫李泾看不太真切。
“令仪……你竟来此。”
“唤我陆女官便好。”陆令仪走近几步,似是这般便能更看得清此人的心,“李太医,你我之间不妨开门见山。”
“李泾自知有罪,令仪,你可是来送我一程的?”李泾仰起头,那嘴角扯出的一抹笑意,在火把的跃跃映照下,现出几分轻佻的少年气。
那般尔雅温文之人,竟也有如此一面。
“送你?”陆令仪哼笑一声,“李太医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你们太医院那受过贵妃娘娘责罚、因而生怨报复的小太监已经全都招了,与坊间黑市的蛊虫私贩口供一致。现下人证物证俱在,李大人不久后便可重获自由了。”
语气嘲弄至极。
李泾面上僵住片刻,又哑然失笑:“原是如此,却是那人多此一举了。”
他望着二人之间的空地,轻轻摇着头,似在嘲讽他人,又似在挖苦自己。
“莫不成你真想死?”
给皇子下蛊,这定是要丢性命、保不齐还要祸及全家的大罪,那背后之人给李泾安排人顶了罪,陆令仪却没从李泾脸上看出一丝松了口气的欣喜。
“世间万物,又有何能不朽永存?”李泾反问,面上依旧笑着,望向陆令仪时,却像是透过陆令仪不知望向何方。
陆令仪被他这目光瞧得浑身发寒,只好转过身道:“李大人此等心阔,当真是恨相知晚啊!”
陆令仪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号房。
就在陆令仪快要走出长廊之时,却听见远远的一声:
“山雨欲来,陆女官定要步步留意,以保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