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到的男人睁大了双眼，那一瞬间眼珠子都快夺眶而出，他张大着嘴，下嘴唇颤抖着，身体像被冷冻了一般，他又哆嗦着往前靠了靠，似乎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您……”他从自己僵硬的表情里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不自信地指着自己，“您说的……是我吗？”
“对啊。”镇长依旧维持着他的笑脸，仿佛刚刚决定一个人生死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他的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说完这句话后就一直朝着他的方向看。
宿行直接推翻了之前在李姨对镇长什么敦厚和好人的评价，但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这个镇长能有选择谁去祭祀的权力，那必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转了转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镇长和这间屋子内部。
镇长背对着大窗户坐在书桌前，书桌上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纸和笔就只有几个小摆件，其他几个摆件就像宿行平常会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种模样，只有一个离她最近的摆件格外引起了她的注意。
摆件看起来是很久以前通讯不发达时会用到的送信鸟，但它细节做的很逼真，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飞行。
它身体上点缀着黑色的花纹，尾部的颜色更让宿行确定了它的身份，它的嘴里叼着一个卷起来的纸页，让人好奇上面会写些什么。
镇长的桌面上的摆件看起来很久没有擦拭过了，桌面上的摆件都带着灰尘。这个摆件看起来也是灰扑扑的，在阳光下能看到上面积攒了一些灰尘，但正常来说应该是整个摆件上都应该有灰尘，但只有它嘴里的纸页是洁净的。
这个纸页应该是可以拿出来的？不然为什么只有纸页上没有落下灰尘？
留下这个疑惑，宿行又悄悄环视着整间屋子。
屋子一侧有两个大书架，上面放着不少有名的书籍，还有一些有名的古本就在这个书架上随意摆放出来。
此外，在另一侧还有一个透明展示柜，柜子里摆放着一些飞行器模型、看起来很值钱的古董物件和奖状，但离得太远宿行也看不清上面具体写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整个屋子仅仅只像一个办公的地方，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你在看什么？”
镇长突然转过头看着她。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但从见到他起就眯着的眼睛现在睁开了，一双黑色的瞳孔盯着她，像蛇吐信子一般对她隐隐透露出敌意，又像地下室的黑色大门一样试图隔绝她继续对这间屋子的探究。
宿行的心直跳，感觉说话的下一秒心脏就能从嘴里跳出来，她捏了捏手指冷静地回答道：“……我第一次来，没什么见识，您不要介意。”
镇长还是那副可怕的表情，视线甚至能在她的身上灼出一个洞，然而下一秒镇长就切换回了之前笑盈盈的表情，继续看着前面的男人。
“你不同意吗？”镇长摊开了双手。
“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拯救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了。”镇长依旧劝说着对方。
“之前是我帮了你，而且过去那件事情我也可以一笔勾销。”镇长的手指点着桌面上的纸张，他轻松地吐出这句话。
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宿行犹如局外人一般看着面前两个人加密的对话。
对面的男人除了最开始之后一直没有吭声，两个手一直不安地搅动着。
他听完镇长的话紧咬着下嘴唇，本就不堪重负的人在这一刻好像被彻底压弯，他脸色惨白，松开的下嘴唇俨然已经被他咬出了血。
“我......我......”男人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最后才狠下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同意。”
镇长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微笑着说：“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祭祀三天后举行，到时间我会派人接你的。”
离开的时候，男人的肩膀彻底耷拉了下来，他失了魂一样走路跌跌撞撞，下一秒他就要撞到树上了，宿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男人的领子。
他走路已经失了方向，本该往家的方向走，现在却快走进了树林里。
一旁的镇长也锁好了大门走了过来，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却抖了抖没有说话，镇长看他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
镇长依旧挂着那副笑脸，转过身靠近了她：“李姨不舒服就让她多休息休息，有时间我会去探望她的。”
说罢也像对那个男人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宿行只好应下点了点头。
等镇长一离开，宿行就掸了掸镇长拍过的位置，之前沉默的小白也跳起来在那个位置重新绕了一圈，像是在赶走其他人的痕迹。
宿行看到小白的动作还吓了一跳，一只手直接抓住它，把它往口袋里塞了塞，好在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宿行沉默地跟在男人后面，一方面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另一方面是她在斟酌着话语准备询问对方一些事情。
镇长和这个人直接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事关生死一事竟然因为镇长的三言两语就同意了？宿行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一路上都试图开启话题的宿行，没想到一句话没和对方说上，现在直接跟到了对方家门口。
眼看着男人掏出钥匙就要进门，宿行急着迈了两步想拉住对方，下一秒又收了回来，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开门，最后消失在自己眼前。
就在她放弃询问对方，打算回去问问李姨的时候，一直背着身体的男人扭过了头，一双无神的眼睛朝她望了过来，苍白的脸不带任何血色，他好像从生死被定夺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活人气息。
“你……有什么事吗？”男人把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关住，他坐在门沿上对着她主动开了口，“刚刚拉住了我，又跟了我一路。你是想问什么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听着男人的话，宿行又重燃起了信心。
宿行作势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她一只手托腮，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您以前是在工厂干过活儿吗？”
男人对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老实答了：“对，我是后来去的那一批。”
“你见过老板吗？”
“我没见……嘶——”他皱着眉头打断了自己的回答，想了想又说道，“好像有一次。我去找镇长的时候发现他在和镇长说话，我就看见了对方的背影，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的。”
“那老板后来是拖欠了你们工资吗？”
“嗯。老板给的钱不够，没钱我们没办法生活，后来还是镇长给补上的。”
男人有些放松的靠在门上，宿行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身体，又试探着继续往下问：“刚刚开会，我听到镇长说什么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您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情吗？”
听到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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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几番犹豫，两个人之间安静地只能听到呼吸声，就在宿行以为他不会回答而准备换一个问题提问的同时，男人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真相。
“唉，我最开始没什么本事，也没攒下什么钱，平时也就喜欢和朋友打打牌。后来黑老头说干活能赚钱，我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干完之后，我拿到了一笔我之前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他的话像讲故事一样流出，他抬头看着天，自己也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后来我患了僵化症，我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治病，四处借最后也没凑够，本来我都打算就这样算了，甚至当时人已经站到了水潭边。”
“突然脑袋里蹦出来一个想法，我就动了点歪心思。”他的头低了下来，语气有点沉重又带着懊悔。
“我去了镇长家偷了他的东西。”
宿行扭过头看着面前的人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但她没有说话，而是选择继续听着对方的故事。
“镇长之前的门很不结实，他对我们也没什么防备……”
-
老于鬼鬼祟祟地来到树林旁边的小屋前，他搓了搓手，扭头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后，拿着手上的东西开了门。
钥匙是他从地上捡来的，不算偷。他自我辩解着。
在他因为凑不够钱治病时，镇长把他从水潭附近拉回来给他开导过，之后还给他借了一笔钱，但镇长离开的时候没有发现钥匙静悄悄地掉在了地上。
他打开门进去后背着身把门关上，他左右扫视着屋内的布局。屋里的装饰很简洁，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列着各类书籍，书桌遮住了面前的一部分视线，书桌上还有着镇长刚写完的东西。
看样子人刚离开，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回来。
老于现在的目标很明确：透明的展柜。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柜子旁，展柜里的模型随便一个就能卖到十几万星币，他只要偷偷拿走两个就好。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如何买的计划已经成型了，但看着展柜的锁孔他又犯了难。就在他尝试着打开柜子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于猛回头瞥了一眼门，他焦急地看着四周有什么能躲的地方。
门被打开了。
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但在老于看来这就是死神靠近的脚步，他喘着粗气，躲在书桌下捂着嘴巴，想把呼吸声降到最低，额头上的汗顺着脸流了下来。
随着脚步声音越来越近，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响亮到对方也能听到。
老于的视线突然被一大块黑影遮挡，他躲在书桌左侧的挡板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发现的时候，头顶的桌面上传来了“沙沙”的写字声。
看来是没被发现。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蜷缩着身子躲在这个小角落里，打算就这么休息一会，等到人走了自己再出来。
没几分钟头顶的写字声停了，老于心里一紧，他现在已经紧张到听不清脚步声了，就在他从挡板后露出一只眼睛打算看看情况的时候。
镇长的笑脸在他面前放大了好几倍。
他背着光，表情好像被黑暗扭曲了一般，黑框眼镜和他的脸融为一体，笑容好像可以开到嘴角一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