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睡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间，她好像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周遭一顿嘈杂后又安静下来，只余下身旁平稳的呼吸声。
春日的早晨，露水还带有寒气，她的手放在身侧，被凉得蜷缩一下。
“徒儿？你醒了？”
“主人！”
九衢尘和咕哒在旁边叽叽喳喳叫着，青杏脑袋发沉，她想睁开眼，却感觉眼皮被缝上了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莫急莫急，睁不开是正常的。”九衢尘将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点她眼皮，“你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大的灵力消耗，直接叫歇了。”
眼上传来阵阵凉意，青杏稍感觉好了些，她眼珠微动，睫毛颤动着，极慢、极缓地再次尝试睁眼。
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她才打开一条缝，就被白光晃得瞎了一瞬。待适应了外面光亮，模糊的视线明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九衢尘银白色发冠……和咕哒的大脸。
青杏面无表情，伸手将飞在她脸部上方的咕哒扯开。
“哎呀！”咕哒叫着，但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并未过多挣扎，“我可不眠不休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你就这么对我！”
“一天一夜？”
青杏怔愣，她竟睡了这么久么？
“对啊。”九衢尘轻叹口气，拿出一个小瓷瓶，“闻人熹将晕过去的你送来时，我都险些吓晕过去。”
想到青杏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说徒儿啊，一个内门测试，咱没必要拼命吧？”
青杏撑着双手从床上坐起，还没起到一半，浑身上下就和被暴打过一遍似的，抽筋断骨一般疼。
她吸了口冷气：“我只是想试试。”
“哎呀，都说了莫急了，你就是再躺个十天半月，也不见得有人说你。”九衢尘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好靠在床头，“试什么？唤灵阵么？召出个能直接将灵网弄枯竭的高阶神兽？”
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有些好笑：“若知你如此胡闹，我就不该那么早将书屋钥匙给你。”
青杏昏迷期间，她召出狍鸮吞掉剑域的风光事迹早已传遍太华山，虽然她只夺得第一百甲，但阵法天赋初显，无人不用艳羡的口吻讨论她，甚至连带着她的草包师父一起夸。
那些个长老每每碰到九衢尘，总要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他，那眼神里分明写着“竟还有师父抱徒弟大腿的”。
九衢尘自是忽略他们，每次都装作很忙的样子，实则快速逃离现场。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青杏能出头，本就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跟他这个挂名师父没甚关系。
只是这么久没管过青杏，有些心虚罢了。
“下次还是另挑个简单些的法阵好了，瞎用高阶法阵，灵网报废可就完蛋了。”九衢尘叹了口气，转而又道，“不过也可提前告知为师，毕竟为师修医道，也可帮你准备些药。”
青杏：“……好的。”
她出手前是先试探过体内灵力的，最多让灵网枯竭，练几天就回来了，总归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便嘴上这么答应着，再有下次，她还是会先斩后奏，使完了力再说。
九衢尘又叮嘱了几句该怎么服用丹药，便离开了听雨苑，走前考虑到青杏并未辟谷，还在桌上放了一堆吃食。
青杏一个没动，全便宜了书灵咕哒。
“你昏迷这些天，齐云峰可热闹了。”咕哒躺在糕点中间，一脸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大家都在说你的事，那个苏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门也不出，估计脸都气歪了！”
青杏慢悠悠地穿上鞋子：“关他什么事？”
虽然苏临讨厌她，但也不至于她出一次风头就气成这样吧。
“哦，我还没跟你说过。”咕哒狡黠一笑，“还记得我扔出去那几团无生水么？”
青杏是有些印象：“记得。”
“它们直接砸中了苏临的后脑勺，他一下地就摔了个狗啃泥！”想到苏临的狼狈样，咕哒顿时乐了，“一边是讨厌的人风光无限，一边是自己脸面丢尽，他能不气么！”
无生水除了能教魔物短时间恢复原样外，还能暂时屏蔽修者灵力与意识，苏临估计是没想到咕哒的法术能飞这么远。
想起苏临带来万杀剑域时那不要脸的模样，青杏遗憾道：“可惜我晕过去了。”
没能看到他吃瘪的衰样。
下一场测试在七日后，青杏这前几日基本没出过听雨苑，她吃着九衢尘送来的丹药，每日准时打坐，偶尔无聊了就看些闲书。
九衢尘怕她恢复慢，还专门将莲池腾出来供她使用，就这样又调整了几日，青杏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灵网也充沛了，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画几个高阶法阵来玩玩。
“悠着点吧。”看着青杏跃跃欲试的样子，九衢尘很是疑惑，自己这么懒，怎么就收了个如此勤奋的徒弟，“明日就是第二场了，为师可不想又见你被人扛回来。”
青杏默默将不尽木放了回去：“好的。”
“不过……同门比武，好像有阿姐的徒弟吧？那两个小剑修。”他“哎呀”一声，“这可糟了，徒儿啊，你可千万别跟他们硬碰硬，那两个人打起来跟疯子一样。你第一次参加内门测试，咱重在参与就好，重在参与！”
当初青杏告诉他要去参加内门测试时，九衢尘惊讶得差点连眼珠子都蹦出来。
要知道，刚收她为徒的那一年，恰好太华山内外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试很多，他也有问过青杏：要不要出去历练历练？就当游玩了。
即使他那时还未教过青杏任何东西，但法宝给了不少，足够青杏保命了。而且春猎也好比试也罢，长老们都在场，一般不会出现闹出人命的情况。
但青杏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随后该干嘛干嘛，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放心上，九衢尘后来也就没再提过。
今年她主动要参加，九衢尘自然是支持的。只是纵然她天赋甚高，面对专心修炼两年的谢煜舟和沉晚，他还是怕青杏吃亏。
“……好的。”
青杏点头答应。
虽然她很想和男女主切磋一番，试试他们的水平。
“还有一件事，挺重要的。”九衢尘将绿豆糕推到咕哒面前，趁机捏了把它的脸颊，毫无意外地挨了咕哒一掌，“近日最好不要独自到处晃，夜晚点上思魄灯。”
思魄灯是以龙骨花为引、幽冥藤作线制成的独特花灯，夜间点燃，可驱散附近魔物。
九朝盈给太华山每个弟子都分发了些，只是青杏印象中从未出现过需要点灯的情况。
青杏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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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么？”
九衢尘：“还记得李旭么？之前袭击你那位。木生长老原本将他押进了六龙峰地牢，但最近不知怎的，他身上魔气暴涨，竟直接伤了看守地牢的弟子，破开法阵冲了出去。”
“魔气不比其他，他若是化回人形，就连掌门阿姐也寻不到。”
因此，九朝盈早已遣白鹭通知太华山弟子，尽量不要单独出行，夜晚务必点上思魄灯。
青杏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将此事记下，咕哒就没这么淡定了，直到回到听雨苑，它都还在不停嘀咕着：“之前也没这档子事啊，难道说这辈子你改变了命运轨迹，也影响了其他人？”
青杏：“不知道。”
老实说，她前三辈子在太华山的生活十分惬意，别说魔物了，就连小妖都没见过几次。
莫名变成魔物的李旭……不知道和那本凭空消失的邪书有没有联系。
离灭世之日还有八年，难道反派这么早就开始潜伏了？
这些事萦绕在青杏心头，她轻叹口气，将它们一一罗列在脑中。
总感觉……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这一夜，她是伴着思魄灯独有的香气入眠的。
第二日依旧早起，青杏背着天书出了门，来到齐云峰后山演武场。
由于“飞行测试”已经淘汰掉不少人，演武场并没多拥挤，顶多只是围了些有闲暇的弟子，受好奇心驱使，想来看看热闹。
“青杏师妹！”闻人熹老远就看见青杏的身影，他拨开人群，一路来到她身边，“好久不见呢，你身体好些了么？”
青杏转头：“多谢师兄关照，好多了。”
“看来九师叔医术不错呢。”闻人熹四处望了望，忽然“咦”一声，奇怪道，“小咕哒呢，今日怎么不来了？”
青杏对着他拍了拍布包：“在睡觉。”
闻人熹看了眼绣有青杏果的白布包，夸道：“师妹的布包挺别致。”
青杏：“谢谢。”
索性现在没什么事，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站于高处，随着时间流逝，眼看着演武场的人越来越多。
“啊呀，比武的名单出来了。”闻人熹看了眼前方缓缓升起的巨大卷轴，“师妹要不要去看看？”
青杏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近。
第二场测试的弟子只有一百号人，长老们一致决定采用一对一的形式，先淘汰掉一半弟子，胜者再进行下一场比武，以此类推淘汰下去，直到产生前十甲，进入最终测试。
蓝白卷轴立于演武场中央，不少弟子都拥了上去，青杏不想再尝试一遍人挤人的滋味，便远远地望着，从上面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
“虽然我很想和师妹打一次，但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呢。”闻人熹看到自己名字对面那几个陌生的字眼，颇有些遗憾，“希望后面还能和你碰上。”
“也许吧。”
青杏还在迅速浏览着名单，忽然听到前方人群声量变大，十分热闹。
“欸，在那儿呢！”
有一人转头指着青杏，随即几十双眼睛都跟着落到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青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发光的“青杏”对面一条斜杠，连接了三个大字——
谢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