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他们发现，楚今刚迈出的步子立刻收了回去，只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之中极其明显，靠在墙壁的男子稍稍转头。
“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快追。”
电梯还在负一层，楚今面无表情地连按了好几下按钮，身后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顿感不妙，于是转身就跑向楼梯所在的方向。
初始公寓的楼梯建在走廊公寓最中间，此时还有几个人蹲在附近吸烟，他们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雨逐渐变大，烟味卷着潮湿的空气，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让少女不由皱眉。
黑灰色的台阶上满是烟头，智能清理机器人缓缓过来，由于型号过于老旧，稍不留神就把自己摔下了楼梯，不一会就靠重力势能追上了楚今的步伐。
还好住的楼层不算高，机器人重返地面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继续清扫着垃圾，跑到一层后少女转头看了眼身后，没想到星期三那几人仍旧穷追不舍，看到楚今的脸后，其中一位还喊道：“就是她！”
“等等！我们没有恶意！”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今天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楚今都不打算奉陪，跑到厅堂的少女犹豫了一瞬，还是冒雨冲出了公寓大门，眼看那几人就要跟过来，她将摆在门前的垃圾桶一脚踢倒，腐烂的食物和空酒瓶被堆了满地，检测到有垃圾产生，闪着红光的清扫机器人立刻向门口聚集。
趁着他们被机器堵在原地，楚今左右看了看，走了两步翻过街边的警示牌，钻到了一条狭窄的巷子中，头顶的楼房似乎还在施工，水泥钢筋全部暴露在外面。
雨越下越大，抬头看，天桥上的玩家都加快了脚步，几辆高档轿车压着地面黄色的标识飞驰而过，24小时营业的商店招牌上，粉红色的led灯一闪一灭，将积水都映得五彩斑斓。
追着楚今出来的几人低声咒骂着走了几步，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急躁地张望，随后低头在手环中输入了几个字，似乎是又得到了什么命令，他们一脸不悦地跨上了墙边的那几辆摩托车，用力拧动着油门，发动机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眨眼间剩下的只有一串被雨打散尾气。
楚今见人离开，这才从巷子中走了出来，她并不想与星期三发生正面冲突，也不想再去跟他们有什么交流，可她知道段知亦一定不会就此放手。
想到这楚今感觉心里有些乱，看着公寓门前忙着打扫卫生的机器人，少女又转身跑上了天桥，地面的油漆有些掉色，哒哒哒的脚步声混杂着雨滴声，让人更绝烦躁。
这几天不能在自己的住处了。
趴在天桥上面看着闪烁的车灯，楚今将思绪放空，直到一滴雨水不偏不倚落进眼中她才回过神，穿过电线杆密布的居民区，楚今抬手叫了辆车，此时她还有些庆幸，还好在这种深夜她有不怕被打扰的朋友。
黄色的轿车开过满是烟火气的低矮楼房与工厂，又缓缓驶过跨海的环形大桥，步入《赛博公约》的中心城区，到了夜晚这片区域就更显得繁华，巨大的荧幕将整个街区照的如同白昼，虚拟现实般的画面像瀑布一样洒落，波普风格的广告还平白增添了些许的艺术感，其中便有拍卖行的相关信息。
下了出租车后，楚今看着眼前的景象轻笑了一下，心想梅灵还真是如从前一样财大气粗，连广告都必须打在她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主城区最大的商圈中那座直通云霄的公寓就是梅灵住的地方，楚今淋着雨走到楼下，智能机器人立刻将她拦在门外，难听的电子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人像未识别成功，寻人请输入房间号。”
“找人，我找人。”
雨水弄的人身上泛凉，楚今快速地将号码输入进去，电话嘟嘟过了几声后才终于被接通，梅灵的脸出现在光幕画面中时，楚今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与“隐藏自己是小今”完全背道而驰的想法在她脑中浮现，少女突然有些庆幸，还好梅灵知道自己是谁，让她还能在下雨天有个去处。
“小今？”
发现来者是楚今后，梅灵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脸瞬间扬起了一抹笑意，看到眼前的人如此狼狈，她不由将身体靠近了镜头皱着眉头说道：“帮你开门了，快进来。”
接收到住户的许可后，机器人身上闪过绿光，半透明的门缓缓开启，楚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快步走了进去，圆柱形的观景电梯运行起来没有一点声响，楚今将头贴在玻璃上看着街道上闪烁的光芒一点一点变得暗淡，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倒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不过一抬眸，运用虚拟现实技术出现在眼前的飞行器广告仍旧夺人眼球，巨大荧幕上拍卖行的营业时间每半分钟重放一次，这样的景象近距离观看更显得奇妙，以至于电梯门开了楚今都没发现。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嘛。”
看着眼前的少女双手扒在玻璃之上，梅灵嘴角轻轻扬起，仔细一看，她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像是被雨水抚摸过后留下的痕迹。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今用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女子，略显欢快地走下了电梯，贴在梅灵跟前小声抱怨道：“我家门口有星期三的人。”
“段知亦发现你了？”
梅灵一边说话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温和的香气在房间内蔓延，楚今浅浅喝了一口，单手托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不久前两人在主城区分开时段知亦的表情，一脸凝重地说：“他可能有些怀疑。”
没有人能透过大脑看穿别人的想法，梅灵见眼前的少女抬起头将牛奶一口气喝完，抬手将她紧皱的眉头抹开，温柔地说：“还冷吗，先去洗个澡吧。”
经过她的提醒，楚今这才感觉紧贴着皮肤的衣裳有些粘腻，接过梅灵递给她的衣服后，少女转身走进了浴室。
梅灵所居住的地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到处装着会发光的怪诞瓷砖，就像她喜欢喝手磨咖啡一样，家里装修的风格也十分老牌，墨绿色的格子砖搭配洁白的浴缸，地板上繁琐的花纹精致又奢华，看起来像是从前探案小说里常出现的画面。
智能淋浴头将温度调节好后，温暖的水珠落在楚今身上，白茫茫的热气把镜面都蒙上了一层雾，身边静下来楚今就不由地想起段知亦。
是如实告知呢，还是继续瞒下去。
他不像梅灵一样笃定自己就是小今，所以需要证据去证明他的猜测，如果楚今不配合，那也只会继续僵持。
段知亦在楚今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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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所不同，曾经的感情虽然被埋在尘土之中但却依旧发光，如果此时发现她身份的是其他朋友，楚今可能并不会如此烦恼，因为大多数人对她总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总感觉小今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即使偶尔落魄，也掩盖不住她那满身光亮。
朋友们知道她总会带来希望。
可是段知亦不一样，即使看到少女坚硬的外壳，他也想再为其加固，被甩掉也会豪不厌其烦的追赶上来，楚今知道如果有一个选项说只有一人能活下去，段知亦一定会选小今。
即使楚今从来不需要他的牺牲。
这次回到《赛博公约》，她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楚今一人势单力薄，所以也没有将计划告诉别人的想法，她不说朋友们就不会多问，段知亦不一样，他总自作主张。
想到这里楚今就觉得心烦，曾经两人轻松愉悦的往事浮现在眼前让她觉得有些割裂，若不是真的喜欢也不会在之前冲动答应在一起的告白。
还是说一切本就不应该开始？
如果《赛博公约》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游戏就好了，少女抬起清澈的眼眸，第一百次祈祷着。
但现实就摆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冷眼旁观着人们的挣扎与呐喊。
调整好心情后楚今穿上梅灵给她准备的衣服，将头发吹干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梅灵所住的地方只有一个卧室，但是面积很大，双人床旁边放了一张极长的办公桌，最新型号的光屏设备摆放在上面，不断闪过的光芒代表它又收到了几条消息。
看到楚今慢悠悠地走过来，梅灵带着些许愠色的面孔也柔和了些许，她在半透明的光幕上点了几下，指了指旁边的床铺开口说道：“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拍卖场现在生意这么好？”楚今毫不客气地躺到软绵绵的被子上，歪头问道。
“罗河观那两姐弟最近突然把一些稀有材料流入了市场，我这边花了大笔积分拿到了货源。”
“梅女士又要赚大钱了。”少女嘿嘿一笑，而后又想到什么，立刻直起了身子十分正经地说：“我这些天正好准备去罗河观，可以先帮你看看货物质量。”之前褚望说要给她友情价的事楚今还没有忘记。
“需要材料？我可以买来直接送你。”
听到梅灵的话，楚今轻轻地摇了摇头，刚洗完的头发也飘起来几根，她知道罗河观的东西值钱，梅灵如果拿去拍卖场能赚不少积分，给自己倒是会损失不少，想清楚后她又对着梅灵笑了笑，用十分自信的口吻说：“我积分可多了。”
见楚今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梅灵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小今一直都很要强，况且她如果真想要积分，又有什么能难道楚今的呢。
梅灵对她的信任从初见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如果不是少女给她带来希望与帮助，梅灵根本不会从那个死亡副本活着出来。
夜渐深。
看着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的女孩，梅灵捋了捋头发，微笑着打开了光屏设备，今天心情如此好，适合给自己加个班，只是她还没处理完第一份邮件，吵闹的通话呼叫便从手环中打了过来，梅灵低头一看。
是段知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