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怔了怔,睫羽慌乱颤动着,被他抱在怀里,就像平日里她抱着雪团。她嫌脖颈抬着很酸,便坚决不肯抬起脖颈,这是她的习惯,让自己劳累的事情绝对不去做。
于是顾晏辞只能深深垂首,去够她的唇,但到底只能浅尝辄止,不过唇脂上的阵阵清香还是沁了进来。
是茉莉花的香气,清甜,夹杂着雨疏风骤的清新凉意。
他很快便放开了她,面上仍是没什么神色,让人觉得他只是想要去尝尝这唇脂的香气。
他道:“买下这唇脂,是因着这香气好闻。”
许知意看他神色,并没有任何羞赧之情,像是方才吻的不是唇,而是个单纯的唇脂。
嗯,他只是想尝尝这唇脂,而不是她的唇。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她颇有种被戏弄的错觉。
吻她只是因为这唇脂,那他大可以直接吻唇脂。
想到她方才有些情不自禁地闭眼,她便更加恼怒。
对方是太子,她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便稍稍冷了脸,将那一盒唇脂递了回去。
顾晏辞自小便被教导“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更何况,她并没有对他
太过了解,若是自己真吻到意乱情迷,只怕会让她受到惊吓。
他觉得这样阴差阳错成为夫妻的两人更应该循序渐进。
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谁知许知意却不大开心,还把那一盒胭脂给递了回来。
许知意在心里悄悄哼了一声。
她在尚书府便极擅捉弄人,譬如大公子昨日讥讽了她一句,那她今日便要设法讥讽他三句。譬如许尚书将她溜出府的事悄悄告诉了许夫人,那她便要以牙还牙巧妙地将许尚书私藏银两的事透露给许夫人。
总之,平日里读书不行,但捉弄人时却变得聪明伶俐起来。
她总也要戏弄他一回,她愤愤地想。
回去的路上,顾晏辞还让车夫驾车去得胜桥买了油饼。许知意捧着油饼吃得周身都飘香,飞快地思索该怎么戏弄他一回。
回来时又落了雨,许知意油饼也不吃了,只顾瞥着外头的雨丝。初秋时总是潇潇疏雨,烟丝笼水的迷蒙,她看了几眼的,但什么都没说。
顾晏辞知道她是故态复萌。想要做什么又不肯直接说出来了,这时明显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明显是……不满。
他当然不能直接问“你到底对我有何不满”,那么明日许知意便能写一份和离书来,所以他只能吩咐停了车。
看完了这场宫外的雨后,许知意明显脸色稍霁。
进宫时,她咀嚼油饼都变得愉悦起来。下车时,她惯性使然,想要直接快步走进凝芳殿,正提了衣裳走了几步,便被顾晏辞拉住了手臂,老老实实地跌回他怀里。
她在尚书府时便不爱让人撑伞,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淋几滴雨又如何。但她方才刚走出去,她的披帛便已经在水中滚了几圈,衣裳也沾染了青阶上的雨痕。顾晏辞实在看不过眼,不明白明明自己就在她身后撑着伞,为何她还要撇下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于是索性将她拉了回来。
虽说他揽着她同撑一把伞,但两人都保持着缄默。顾晏辞一边思索如何彻底将于小侯爷消失,一边反省为何惹恼了许知意。
正所谓“吾日三省吾身”,未成亲前他的三省是“读书否?用人适宜否?决策得当否?”,现下已渐渐变为“吾令妻不悦乎?吾待之更善乎?妻益爱吾乎?”
这里的妻当然是指许知意,当然,她并不知晓。
而许知意仍旧在思索怎么戏弄到他。
他是个正经东宫太子,对自己不冷不淡,又最规矩守礼,若是真戏弄到他,他不会勃然大怒休了自己吧?
两个人各怀鬼胎,许知意想到“休妻”一事,狐疑地抬眸悄悄打量他,想看出他是否是这种人,谁知却和他对视了。
她颇不自然地转开眼。
顾晏辞道:“盯着我做什么?本宫今日这一身可不大好看。”
因是出宫,他穿了绛红色的圆领襕衫,衣长及膝,袖口窄小,腰系玉带,头戴幞头,方才回宫前他又将寻常衣服换成了这套公服,好显得天衣无缝。他一向不喜这身衣裳,总觉得太死板呆滞了,但许知意却格外喜欢他穿这一身。
因他生得白皙,穿这一身绛红色,肌肤便似象牙玉般,愈发显得丰神俊秀。
她心想,盯着你是为了看你是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但嘴上还是道:“殿下穿这一身也好看。”
他不是不知她油嘴滑舌的本事,虽是半信半疑,但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垂眸重新打量了这一套衣裳一番。
进了凝芳殿,顾晏辞并未更衣,直接坐在椅上看起了折子。
许知意将沾了雨痕的衣裳换去,重新换了一身平日里在殿内穿的衣裳,这一套更轻薄飘逸,夏秋时穿会清凉些。
她瞥了眼顾晏辞,没忘了报复他之事,立刻拈了个蜜饯,走到他身边道:“殿下?”
他抬眸,“嗯?”
她立刻将蜜饯塞进他口中,他下意识咀嚼起来,清甜在口中散开,是和那盒唇脂一样的香气,茉莉。
他还未明白她的意图,她便已经俯身吻了上去。
她的发像是隐晦的勾引,蹭过他的脖颈和手臂,鼻尖擦过他的眼睫,像是雨中的柳丝,让他忍不住颤了颤。
她很快便松开了他,眼中只有报复成功的得意,没有任何亲吻的羞赧之情。
尔后她很轻松道:“我只是想让殿下帮我尝尝这蜜饯的口味。”
言下之意便是“和谁亲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尝尝这蜜饯的口味”。
顾晏辞头一回怔住这么久。
许知意亲完便想溜走,谁知他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回他怀里,结结实实坐在了他身上。
她立刻佯装可怜道:“殿下拉我做什么?”
他看着她,气笑了,“你亲我做什么?”
勾引完就离开做什么?
她瞥到折子,立刻道:“殿下还是继续看折子吧,我便不叨扰殿下了。”
她努力起身,却还是被他拉了回去。他威胁道:“安分些。”
她在他怀里扑腾,像是雪团在玩小陶球。他索性直接拦腰抱起她,一路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顾晏辞本来是想将她扔下后便离开的,谁知回去坐下看了几眼折子便心烦意乱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扔了折子,折返回去了。
许知意刚从床榻上爬起,便见他拉开红罗帐,重新将她摁到。
两人直直地对视着,半晌,他哑声道:“了解好我了么?”
许知意闭眼,该来的终会来的。
他的话在耳畔飘,她小心翼翼道:“没有……”
这就像是他幼时读书时,太傅交代给他某本经书,每日问他是否看完了,他每每都答没有,生怕太傅问他读毕所感。
所以他太清楚许知意的心理。最可怖的并不是“没有了解好”,而是“压根不了解”。她每日所做,无非是用膳陪雪团玩和宫女闲谈,无事再去宫中同皇后娘娘玩乐,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他咬牙,狠狠道:“本宫瞧太子妃是压根不愿了解。”
许知意赶紧乖觉道:“殿下恕罪,妾可不敢。”
“那好,从明日开始,每晚睡前,你我二人谈心一炷香功夫,好彼此了解。”
她还来不及说个“不”字,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圆领襕衫的领上,指尖碰到了他若隐若现滑动着的结喉。
她的手一颤。
顾晏辞面无神色地紧盯着他,拉着她的手解开了衣领,脖颈下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
许知意没有拒绝,反而颇有些推波助澜地继续往下解。
反正又不是脱她的衣裳,看看他的身子也没什么不好。
尔后,她的手便贴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肌肤很凉,凉的像深夜泼出来的月色。她自小便肝火有些旺,身上一直是烫的,现下又身上发热,这么一摸便更觉得他凉。
其实顾晏辞并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他一向不急不躁,身子常年清凉无汗,活脱脱一尊玉菩萨。
他并没觉得有问题,直到许知意忽然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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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摸了几把,不可置信道:“殿下不会是有寒症吧?”
她考虑事情的方式,永远都同旁人不大一样,常常语出惊人。她本来便奇怪于为何顾晏辞能一直清凉白皙,像块美玉(其实这里头更多是一种妒忌),原先又听民间传闻说是顾晏辞身子不大好(其实这传闻的源头便是对这储君不满之人),所以现下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寒症。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否则为何他这个人一直冷冷淡淡的?
一定是因为有寒症。
顾晏辞愣了半晌,很认真地打量了自己的妻子,最终无力地将手放在她手臂上,感受她的体温,讥讽道:“是么?你的身子倒是热。”
许知意激动道:“殿下真的有寒症吗?”
他刚准备忍无可忍地说“你又胡吣些什么”,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尔后挑眉,换了张面孔,浅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有寒症。”
许知意瞪着一双亮澄澄的眼看着他,十分惊异。
他居然真的有寒症啊。
原来自己嫁的还是个病弱夫君。
她一边感慨,一边上下打量他。
她对他说的话没有丝毫疑惑,一来,她觉得顾晏辞好歹是储君,正所谓“人主必信,信而又信,谁人不信,谁人不亲”,他又最知礼,不可能诓骗他的;二来,她这个人一向性子单纯,谁说的话她都很认真地相信了。
所以他说得一定是真的。
但顾晏辞却面不改色地诓了她。
他深知这着实有违一位储君的道义,几位太傅若是知晓,恐怕得气到呕血,但他为了她,多少无良之事也做过,不过是骗她自己有寒症罢了,并无大碍。
许知意并不知他的目的,只是半是怜悯半是慨叹道:“殿下居然真的有寒症吗?”
顾晏辞微微蹙眉,幽幽道:“你应当不知晓,这寒症平日还好,秋冬和阴雨天时却最难捱,即使抱暖炉、裹厚衣,仍畏寒怕冷,以至于寒甚而颤。”
他说得并没有错,这病症他都在书中看过,如今信手拈来十分轻易,但可惜他并没有这病症。
许知意想了想,忽然“噌”地坐了起来,很认真道:“今日便是秋冬的阴雨天,殿下,你不会很难受吧?”
她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他以为她是趁机而为,但想想她的性子,应当真是担心。她的手从他的胸口滑下去,又拂过他的下身,最后重新收了回去。
她虽然认为两人并没有很熟稔,但他患了病,也是个大事,她又一向爱怜悯旁人,便不自觉担心起来。
顾晏辞垂眸,轻声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很难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幼犬,有种让人无法放弃性本善的可怜。
其实许尚书先前便教导过她,人无故示弱定是有诈,但那些教导都成了耳旁风,她立刻便中了诈。
她笨手笨脚地床上的锦被都裹在了他身上,还直起腰把锦被理好,刚准备坐回去,却被锦被绊了一跤,一头栽进锦被里。
顾晏辞抬手将她拉起来,手却搭在她的手臂上不肯松开,甚至还不自觉地细细摩挲着,颇有些暗示的叹息道:“这些锦被倒还不如你身上暖和。”
许知意怔了怔,还是没发现他的真正意图,却只是为难道:“可是……”
他声音轻得像絮,眼尾都有些泛红,“可是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兴许是因为自己原先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她非常震撼。
于是她只能咬唇犹豫道:“那好吧。”
说罢她便将锦被打开,慢吞吞地挪了过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轻轻抱住了他。
怀中人软软的,像是团新化开的雪。顾晏辞很熟稔地将她的脸摁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
她感到他身子回暖了些,便将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小声道:“殿下好些了吗?”
他长长地“嗯”了声,没有直接应,也没有反驳。
她便当他是好了些,便松了口气。
她刚想从床上溜出去,却听到顾晏辞道:“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