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以前问过梁月一个问题。那一年他十九岁,这是一个总被痛苦裹挟的年纪,一个天真以为,只要迈过成年的门槛,就能获得一切的年纪。
他问:“我们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吗?”
梁月没有回答他。从前的日子,她总能记得很清楚,可未来的日子谁知道呢?
头顶的日光太烈,令视线模糊,在这巨大的,繁华的城市之中,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微不足道。
梁月不想让姜柏失望,他是如此年轻,如此有朝气,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她说:“未来不知道,可眼下我很满足,只要自己觉得满足,那就是好日子。”
这个回答令姜柏很不满意,他皱了皱眉,嘴里吐出四个字:“安于现状。”
梁月不置可否。只是想,姜柏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一点也不着急,只需慢慢等待。
姜柏走的很急,天一亮,就要出发。
他要带的东西很少,仅仅一个黑色背包,挎在一边肩膀上。
梁月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像那种实在活不了,必须要出门闯荡一番的年轻人。五年、十年……总有一天他会再回来,或许西装革履,或许一身风霜。
姜柏表情兴奋,他牵住梁月的手往外走。两人悄无声息地下楼,到301门口,姜柏松开手。
“你进去吧,好好睡一觉。”
很奇怪,梁月没有离别的感伤,她好像习惯了,点点头,转身之际,姜柏突然又抱住她。
他的嘴唇贴在她脖子上,声音闷闷的,“你一定要等着我。”
梁月“嗯”了一声。
姜柏性情善变多疑,突然笑着问:“真的?”
“真的。”
他双手扣在梁月肩膀上,弯下腰与她对视,脸上一丝笑也没有,声音也冷冷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可是……我很爱你,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男人,你不可以喜欢别的男人,别的男人也不能喜欢你。”
梁月觉得有意思,她慢慢抬起下巴,眼睛睨向眼前的人,“是吗?”
“你很爱我?”她一边的眉毛轻轻挑起,话音带嘲意。
姜柏答:“很爱很爱。”
梁月说:“很爱我你不碰我?”
姜柏叹笑一声,“看吧,我就说你是一个寂寞的女人。”他表现出无奈的样子,却又包容。
“我很爱你,很珍稀你,等以后结婚了我们再真正的在一起好吗?”
梁月不做声,静静看着他,心里在想,这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才二十一岁,就这么会拿捏女人了。不敢想象,他年纪若是再大一点,该会说出多么漂亮的话来。
姜柏亲手给梁月戴上一顶名为“寂寞”的帽子,目的是为了让她规矩一点。
好女人不应该感到寂寞。
梁月从来不屑于跟人解释什么,可面对姜柏,她表现得很顺从,她向他投诚,“我不觉得寂寞。”
姜柏笑一下,“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梁月哑口无言,愣了片刻,反驳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姜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不怎么耐烦地说:“我是为你好,不想你被人指指点点。”
梁月:“没人知道的,我们这样小心,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天地知道。”
梁月被这荒唐的说法逗笑了,短促的一声,她抬手捂住口鼻,眼睛望着他,“怎么说的这样玄。”
姜柏没有笑,“我要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他嘴唇动了动,又说:“让那个警察一直绝望好不好?”
梁月瞳孔蓦地放大,她不知道原因,或许是“绝望”两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好不好?”姜柏问。
梁月点头,她跨进屋内,转身关门之际,看见姜柏阴郁的眼神,一如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门关上,梁月突然想起以往的时光。
那时候太过于身不由己,她是别人的妻子,而他只是一个沉默的租客。
无数次,他们像陌生人一样路过彼此,忌讳到连一个眼神也不敢停留。
和姜柏的关系,梁月莫名就想藏起来,也许是藏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宋怀义死了,她已是自由身,但仍觉得这段关系是不可告人的。
梁月想起两人在公交车上约会的时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句话也不说,暗地里,手却紧紧握着。
像两个偷偷谈恋爱的高中生。很多时刻,她都觉得青春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姜柏是梁月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梁月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她想得累了才睡过去。
再次清醒,是下午六点,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姜柏已经不在月宴了。梁月其实没有理由再在烧烤摊上工作,可总归要去说一声。
很奇怪,她的头发摸起来总有一种湿冷的触感,像顶着一整个的梅雨季节。
梁月长了一头又厚又密的头发,在吹头发这件事上,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可她太忙了,所以每次都随意应付,吹个半干就急着要出门。
等头发干了,手一拢,再用一个夹子夹住,方便快捷。
梁月其实很喜欢做那种普通又不动脑子的工作,最好是能够藏起来。
就好比在花店上班时,她最喜欢躲在库房里,那里很冷,空气也不好,但没人。
没人会让她觉得自由。
烧烤摊的工作其实也不错,她已经很熟练了,最重要的是很累,累得她不再胡思乱想,只是想着睡觉。
老板娘刁难她全凭心情,心情好时,便闷头嗑瓜子,心情不好时,逮着她使劲儿骂,还要扣工资。
骂倒是无所谓,可工资……
收摊儿后,梁月径直往便利店走去,隔着玻璃,她一张一张海报看过去。
没有招聘的信息。
梁月进去问店员。店员说,“你过几天再来看,我要辞职了,到时候缺个人,应该就要招了。”
梁月道了谢,总算觉得开心点。
她乘坐晚间公交车回家。
一个星期后,梁月在便利店上班。
夜里一点,梁月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冰淇淋,一边小口舔着,一边往里走。
她习惯性的小心踩在楼梯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结果刚转过拐角处,就看见自家门框上靠着一个男人,他闭着眼睛,一脸倦色。
梁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步滞在原地,直到男人睁开眼看了下来,她才若无其事地往上走。
站在门口,梁月低头掏钥匙,沈异就站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炎热的夏日里,他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涌向她,短短十几秒,梁月脖子上黏腻一片。
推开门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转身问:“沈警官有事吗?”
沈异苦笑一瞬,他没看她冷漠的脸,自顾说:“刚下班,有点饿。”
他想若自己不是警察,眼前的女人只怕会更加冷漠。
“你姐姐没事吧?”沈异突然问。
梁月怔了下,打开灯往里走,她拿着冰淇淋,有点无奈地看过去,“进来吧。”
沈异猛地抬头,眼里有不可置信,他呆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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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琢磨“进来吧”这几个字的意思,等回过味儿了才踏进去,轻轻把门关上。
梁月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等人走近了才问:“吃面可以吗?”
“可以。”沈异试探着问:“现揉面吗?”
梁月轻哼了一声,“泡面。”她起身往厨房走,“太累了,揉不动。”
沈异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从柜子里拿了两盒泡面出来,然后拎起烧水壶,单手接水,烧水。
接着她开始撕包装袋,手里的冰淇淋终于发挥了它碍事的作用,沈异连忙接了过来,替她举着。
水壶呜呜呜地响,梁月刚撕好一盒泡面的调料包,冰淇淋就出现在了眼前,她一愣,抬眼看向沈异。
“快化了。”
沈异的眼神在冰淇淋和梁月之间流转,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很急的样子。
梁月看见了,她不慌不忙的就着他的手舔上去,将已经融化的甜腻滋味尽数卷上舌尖。
最后舔了舔嘴角,又开始撕包装袋。
沈异看进她眼里,那是毫无用心,别无他意,极为清澈的一双眼。
窗外绿叶阴浓,树影婆娑,发出簌响,看来是有风。
梁月扶着水池,倾身推开窗户,瞬间就迎上一阵暖风,她有点失望,垂眼夺过男人手里冰淇淋,靠在一旁慢慢品尝。
电灯不是那么明亮,原本就逼仄的空间因为光线的暗淡显得更加紧凑。
紧凑得心里边儿发堵。
沈异觉得呼吸困难,胸腔起伏的短而急促。
水壶的声音逐渐远去,沦为安静的背景板。他耳朵里全是梁月的吞咽声,甚至听见了她舌头舔舐冰淇淋的细微动静。
眼角里的女人,被一层薄薄的汗水覆盖着,有一种湿润,油亮的美。
她依旧穿着宽大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中规中矩的灰色t恤,领口处的料子软烂的微微有些卷曲,像波纹一样,贴着她的颈肉。
她裸露的皮肤上像抹了精油,白的有光泽。
她一定很热,沈异这样想。
在那一刻,他心中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无法言说的激情,一种狂热的,强烈的感受在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那桶泡面梁月没有吃完,她长年胃口不好,刚吃了凉的,又吃热的,当下胃就不舒服,坐在椅子上慢慢喝水。
沈异还在吃,他低着头,梁月就盯着他头顶看,短短的头发和姜柏很不一样。
一想到这些,梁月心里就空落落的。
她没管沈异,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擦完头发就横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头长发垂到床边,堪堪触到地板。
梁月全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男人,直到五点多起来上厕所时,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影。
她被吓得不轻,蹑手蹑脚走过去,看清他高大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抱在胸前,一半的身体都悬在沙发外。
梁月眯起眼,借着漏进来的一丝月光看清沙发上男人的眉眼。
纵使月光冷然,照得他皮肤青白一片,但奇怪的是,他仍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甚至是慈悲。
他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姜柏的男人。
梁月鬼使神差的走到窗户边,坐在坚硬的地板上,她一手牵住窗帘一角,一手撑在地上,痴痴看着不远处男人的睡颜。
她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他。
获得一个男人的心并不值得让人欢欣,更何况还是一个警察的心。
梁月悄然走近他,用身体挡住所有的光。在纯粹的黑暗里,沙发上的男人不见了。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