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褪去了稚气的打扮,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他头发还是那样长,阴郁地盖住眉眼。
他往椅子上一坐,姿态散漫,掏出手机开始玩,眼睛不看向任何人。
警员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退出去前提醒道,“一会儿好好表现。”
姜柏点点头。
沈异的目光落在那双不分明的眼睛上,他徐徐说出他的名字。
“姜柏,没记错的话你叫姜柏?”他表情分明是笃定的。
“警官,你认识我。”姜柏笑起来,“真厉害,还没审,就知道我的名字。”
沈异眼角瞥见发呆的梁月,没有主动提起之前的事,这男孩儿曾经说过自己不认识楼下的人,想必也不认识梁月。
那梁月是否认识他呢?沈异不知道。他问:“你在月宴上班?”
“兼职嘛,卖卖酒。”姜柏自嘲一笑,“不像你们,都有光鲜亮丽的工作。”
笑容一敛,他问:“警官,可以抽根烟吗?烟瘾犯了。”
姜柏举起一只手,他指尖在微微发抖,生理性地不受控制,不像是在说谎。
沈异轻敲桌面,毫不掩饰地审视他,半晌才说:“少抽点。”口吻里带着年长式宽容与提醒。
姜柏笑得很奇怪,嘴角最大程度的勾起,露出一口白牙,十分用力,却也十分克制。
梁月倏地攥紧手,她知晓这样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挑衅与失控,她很恐惧,紧绷之下,再次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场景太过于清晰,清晰到令她久久难以忘记。
梁月看见姜柏掏出了烟盒,放在桌面上,他故意看着沈异动作,缓慢掀开盒子,指尖捏住滤嘴,抽出一根烟来。
沈异神情很轻松,他对眼前这个男孩儿能做到什么地步抱有一种拭目以待的态度。
身下的椅子在缓慢转动,沈异嘴角的笑容随着转动渐渐漾开。
姜柏把烟夹在耳朵上,没有了后续动作。
沈异突然说:“你好像总是对我抱有一种敌意。”
“有吗?”姜柏问。
“有。”沈异很肯定,“为什么?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我很好奇。”
姜柏眉头凝起来,鼻端哼出一声充满不解的笑音,“总是?警官,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我觉得是你对我有偏见,为什么?”
沈异笑笑,他总是打量姜柏,对姜柏的所有言行都抱着一种放任的态度。
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我的感觉不会错。”他很笃定。
姜柏蓦地敛下所有表情,他微微垂着头,碎发也垂下,在眼窝处投下一小片灰翳。那块儿小小的凹陷疤痕更加明显了。
他目光像浸了冷水的锋芒,阴郁又充满少年特有的暴戾气息,直看向沈异。
“你确定?”
沈异还是那副样子,淡淡一点笑意,“当然。”
“那她呢?”姜柏倏地看向梁月,刻意拖延几秒,要她忐忑不安,随后问:“沈警官既然那么了解别人对你的情绪,想必不仅是针对我。”
“这位姐姐呢?”他突然笑了笑,脑袋微微偏转,盯着梁月的脸看,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
“这位姐姐真漂亮。”
梁月一直小心翼翼不安着,此刻却释然了,镇定抬眼。两个男人的目光均在她身上,像刀子一样剐蹭,她皮肉发紧,发痛,额角开始渗汗。
凌迟一般,她无法言说,只能期望外头那个警员能再次推门进来,打破这诡异的现状。
好半晌,沈异说:“她对我……没什么感觉。”嗓音沉沉的,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姜柏得逞一般,嘴角动了动,“是吗?”他身体蓦地靠回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说:“这么漂亮的女人确实很难对谁产生什么情绪。”
梁月感觉自己像是橱窗里的一件娃娃,隔着透明玻璃,她无处遁形。他们肆无忌惮地谈论她,消遣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惧怕姜柏再说出什么,然而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姜柏说:“倒是会有很多男人对她产生情绪,欢喜的、惊讶的、希望的、愤怒的……”
他无视梁月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看向沈异,“警官,你对她是什么情绪?”
梁月感觉自己快死了,她突然浑身无力,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点,只剩下思维,异常活跃的思维。
她希望沈异可以不要回答,却又忍不住想他会怎么回答。
在经过漫长的十几秒后,沈异终于开口。
他的答案是:绝望。
这个词很莫名,梁月却松了一口气。力气慢慢恢复,她攥紧拳头,忽然站起来,因为充满怒气,脸颊异常绯红。
杯子里的水尽数泼了出去。
姜柏低着头,水流打湿了他的头发,从发尾处滴落在脸上,再从脸颊顺着往下,嗒嗒嗒地浸湿白色衬衣。他眼睛看向梁月。
梁月忽然分不清这到底是水,还是他的眼泪。她喉头动了动,倾身拿起他面前的那杯水,毫不犹豫地朝沈异脸上泼去。
沈异不动,同样看向梁月。
梁月觉着他脸上的水像是雨,来的突然,一会儿便走。
梁月站得笔直,胸口起伏不定,话音却很平静,“混蛋。”
她骂姜柏,也是骂沈异。
敲门声响起,门再次被推开。沈异转动椅子,背着人。
警员站在门口,“哟”了一声,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姜柏站了起来,径直朝外走,他笑着说:“嘴巴漏了,水没喝进去。”
“呵,”警员明显不信,却也很有分寸,他望着沈异的背影,“沈队,我先把人带过去。”
沈异“嗯”了一声。
“咔嚓”一声,门再次关上,气氛空前安静。
梁月还站着,她看见一滴水从沈异的鼻尖落下,擦过他嘴唇,他用舌头卷进嘴里,接着用手抹了一把脸。
梁月忽然很想问他,今年的雨水是什么味道?
她觉得自己疯了,立刻摒弃这骇人的想法。
他胸前的衣服也湿了,贴在身体上,他牵起衣角抖了抖。
沈异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刚才明明可以不回答的,他没必要回答,但在看见梁月那沉静的模样时,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吸引她的目光。
他脱口而出“绝望”两个字,自己也很错愕,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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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眼下这间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能听见。
沈异转回椅子,面对着梁月,却垂眼不看她,只问:“还喝水吗?”
“不用。”梁月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立刻拉回话题,“梁秀芝会被抓起来吗?”
沈异摇头,“批评教育。”
梁月问:“你?”
“其他人。”
沈异嘴巴张了张,“对不起。”他自觉谈论女人是下流的,更何况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梁月眼睫眨了眨,问:“要批评教育多久?”
“很快。”沈异站了起来,他欲言又止,在原地踌躇,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夜里一点半,一个警察带着哭哭啼啼的梁秀芝走了进来。
他说:“行了,别哭了,以后要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婚姻观,千万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梁秀芝捂着嘴抽泣,脸皮又红又肿,不住地点头,却又争辩,“我跟他说了分手的,是他非要缠着我,还威胁我。”
那警察显然是觉得烦了,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打断,“走吧,走吧。”
梁月从他眼里看出了厌恶,她早就站起来了,此刻才开口道谢,拉着梁秀芝往外走。
门口那两棵香樟树在夜里色彩浓重,暗沉地罩在头顶,掠夺夏日的空气,闷热得不行。
梁秀芝一把甩开梁月的手,指着她就开骂,“你高兴了吧!”
梁月眼神淡淡的,有气无力的反问:“我高兴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姐姐”,头一次生出了要教训她的想法,刚才的场面要是再失控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忍无可忍,梁月说:“你谈恋爱我不管,但是能不能找靠谱的人?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蠢!”
“你说谁年纪大呢!”梁秀芝反应很快,拔高声音吼了这么一嗓子,怒目瞪着梁月,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谁年纪大呢?”
梁月抿抿唇,心想果然是蠢,终究是不忍心再刺激她,闭了口。
梁秀芝呜呜哭了起来,“看见我这样,你特别过瘾吧?你心里早就笑开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见不得我好,看我狼狈,看我被欺负,你幸灾乐祸到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见梁月不说话,梁秀芝气愤地推了她一把,“来警察局看我笑话是吗!我告诉你,我就算混的再差也比你强!”
夏天本就穿的轻薄,梁月身上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灰色t恤。
后背撞在坚硬的,凹凸不平的树干上,她没有防备,闷哼了一声,然后垂眼盯着脚尖,听梁秀芝撒泼。
等人哭够了,梁月才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如果能从我身上获得优越感,你随意。”
她完全不给梁秀芝反应的时间,扭头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车辆开出去好几米,都还能听见梁秀芝的咒骂声。
夜晚的风从车窗吹进来,丝毫没有凉爽之意,有的只是闷热,潮湿,就像她的人生一样,艰难到令人难以呼吸。
梁月很担心姜柏,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警局。如果在的话,他手上会带着手铐,警察会审讯他,问他在月宴做什么。
梁月无法想象他会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