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书生抬头看向沈沉英,隐含笑意的那双眼睛在看到沈沉英的脸时,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笑意。
“沈大人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徐律也想知道,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沈沉英,只想听她下一句会如何解释。
“那当然是因为慕大人英姿不凡了。”沈沉英淡淡道,“即便是混做戏子躲在台上,也是十分注目的。”
“不过若是慕大人不找一个武夫来蒙骗我们,我倒还真信了这梧州城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戏子。”
方才冒充慕少恒的男人闻言,默默将布满老茧的手背于身后。
徐律这下也看明白了,心里暗道:慕少恒就是个文弱书生,从不习武,手上自然细嫩如脂,不可能会有那么粗粝的茧子。
可醒悟之余,他更惊叹沈沉英的观察细微,竟然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假冒者的不对劲,甚至还认出了真正的慕少恒。
“沈大人,这怎能算蒙骗呢。”慕少恒卸下了手上的道具,缓缓下台。
他走到了沈沉英面前,凝眸望她,戏谑地笑了声,道:“只是和二位大人开了个玩笑,缓解二位路途跋涉之劳。”
“还望二位大人,莫要见怪。”
此等玩笑,往低了说是缓解气氛,往高了说,便是故意戏耍。
若是沈沉英没有认出,二人继续傻傻称一个武夫为大人,才是贻笑大方。
可慕少恒一点都不顾及她们的颜面。
徐律想发火,却被一旁的沈沉英按住了手背。
“怎么会。”沈沉英笑道,“慕大人甘做戏子为我们解闷,是我们的殊荣。”
一般人听到别人把自己当戏子,早就开始愠怒了,但慕少恒不同,他爱戏的名声早已传入上京,私下与戏子们排戏也不是秘密,沈沉英这样说,只会增加他心中的愉悦感。
但沈沉英本意也不是激怒他,而是借此摸清此人脾性。
“这出戏,我倒是第一回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梅园惊梦。”慕少恒答道,“沈大人之所以没看过,是因为这出戏是下官亲自撰写,亲自演排的。”
惊梦?沈沉英愣了一下,回想起来,这出戏倒是和她看的话本子内容有些相似。
都是人鬼情未了的戏码。
“慕大人果然才情横溢。”沈沉英看着他,认真问道,“这出戏的最后,书生真的与早已成魂魄的三娘厮守终生了吗?”
闻言,慕少恒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虽然很快便消散为和善的笑意,却还是被沈沉英敏锐地捕捉到了。
“自然是。”慕少恒回答道。
“如此吗。”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沈沉英垂眸思索,唇角微微扬起。
“可是阴阳两隔,该要如何厮守?”
“什么……”慕少恒诧异地看着她。
“阴阳两隔不过是书生最后臆想吧。”沈沉英露出疑惑状,“若是书生真的有情,早在别苑时就应当发现三娘有冤却难开口,为何第二日离开之时,却对此事只字不提?非要等到衣锦还乡之日才去细究,才去询问这主人家?”
“慕大人,这出戏的结局不好。”
慕少恒脸上的笑意已然散去,他静静看着沈沉英,背在身后的手掌蜷成拳头。
“那沈大人觉得,这结局应当如何呢?”慕少恒语气略微冷淡地问道。
“沈某认为,最后即使书生给三娘立个牌位长年供奉,都要比臆想和她做对人鬼夫妻来得深情。”
沈沉英笑着,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气氛怪异冷寂了下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笑脸人偏偏又直戳人痛处。
“下官竟不知,沈大人对戏剧也如此有研究。”
慕少恒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一双眼睛却是死死注视着沈沉英,看得徐律忍不住往沈沉英前面站了站,一副护在身后的模样。
“说不上研究,就是有点兴趣。”沈沉英回道,“我爱看话本子,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我倒是略有研究。”
闻言,慕少恒突然笑了,俨然没有刚刚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转而走上前,邀请沈沉英他们前厅上座,共享佳肴。
沈沉英自然没有推脱,而是跟着前去。
一路上,徐律凑到沈沉英身旁,对刚刚她的言行表示疑惑:“你一向不是拔尖出头的性子,为何方才屡次挑衅慕少恒?”
“如今之际,你应当尽快完成运河修建,而不是在这里与一个地方官树敌。”
沈沉英摇了摇头:“我并非挑衅,而是观察。”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他一上来就给我们搞了偷梁换柱这出,他才是在给我们下马威,不透点脾气,他还真以为能拿捏我们了。”
这一番说辞,徐律显然不信,在他看来,沈沉英一向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船上被他骂小白脸时,还能乐呵呵地承认了。
“总之,他盛情招待,我们就安然接受,如果他有坏心思,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沉英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跟着慕少恒一行人的步伐。
……
此刻上京城,距离卞白提出有证据证明苏闫与薛问青的关系之事,已然过去好些日子了。
朝廷官员屡屡给他施压,问他证人可休养好?
但卞白只是瞥了那些官员们一眼,漫不经心道:“休养好了,我自然就把人带来了,周大人这一天天的真不知道说的什么废话……”
那姓周的官员看卞白如此拂自己颜面,当即就站出来,朝官家道:“陛下,微臣怀疑卞大人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实则他根本没有所谓的证人!”
“他如此这般,是在藐视君恩,冤枉同僚!”
“还望陛下圣断,对此等搬弄是非之人严惩,以儆效尤!”
看有人先出头说要处置卞白,苏闫这才慢悠悠站出来,举起笏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臣不知自己何时惹得卞大人不快,竟会遭此审判,臣实在冤枉。”
紧接着,苏闫党羽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为苏闫说话,欲要一击打压卞白,让他无法再翻身。
此情此景,连陈权安都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苏大人也是当朝老臣子了,臣一介后辈怎敢随意置喙,只不过臣的这位证人,正是当初接生薛大人的乳娘,只是乳娘惨遭人毒手,如今孱弱病躯,叫人如何来作证?让人抬着来吗?”
“那又有何不可,抬着来面圣,也是她一介民妇一辈子的荣华了,如她有冤情,也有圣上做决断,有圣上为她做主!”一向退避一侧,不参与各种纷争的谢与怀此刻竟站了出来,也参了卞白一本,“倒是卞大人,迟迟不肯将人证带来,以各种借口拖延,到底是何居心?难道让陛下纡尊降贵给她公道,还不足以让她一副病躯前来面圣了?”
可能是谢与怀鲜少站队,平日里也总是避开各派,左右逢源,这一次他公然反驳卞白,引起一众侧目。
“既然各位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卞白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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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带人证上来了。”卞白淡淡道。
只是说这句话时,他一直在看薛问青,薛问青眼神回避,似乎也在等他带什么人证上来。
“回陛下,乳母钱氏卧床不起,那臣便恳请陛下允许臣将其子带上来。”
钱氏只有个女儿,她哪来的儿子?苏闫看向卞白,满眼困惑。
“带上来吧。”皇帝道。
“谢陛下。”
话音一落,外头便走进来一个青年男人,畏畏缩缩地走进来,头都不敢抬一下。
可能是面圣,他显得格外紧张,竟然在行礼要跪下时,“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草……草民,叩见……叩见陛下……”
“你可将一切事实全盘说出,真相如何,朕会做出决断,给你娘公道。”
许是得到皇帝亲口承诺,钱氏之子这才慢慢抬头,看了卞白一眼,又看向不远处同样在看他的薛问青,结巴道:“薛……薛家公子当年的确是我娘接生的……”
“只不过一生下来,那孩子就断了气。”
“满口胡言。”潘长原幽幽道,“孩子既已断气,那站在这里的薛大人难不成是鬼魅?”
闻言,薛问青猛然抬头看去,手心紧攥。
“但……但薛家不知从哪里又抱来一个孩子,说是怕薛家夫人伤心,把那……那孩子充当死去的孩子。”
“那这孩子又是从哪里抱来的?”皇帝问道。
“回陛下,听我娘说……应该是与宋家有些渊源……”说完,钱氏之子还瑟缩地磕了一下头,“我娘说这事不能说,恐会迎来杀身之祸!所以此前娘在卧榻之上无法动弹,卞大人想让我来作证,我才屡屡推迟到今日才来……”
“陛下!草民……草民和草民的娘真的是无辜的,苏家人威胁我们不能说,我们便将此事烂在肚子十几年,可谁知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娘,竟要灭口!”
此话一出,薛问青立马慌了神,欲要冲上前去理论,却被苏闫一个眼神警告了回去。
“你说你是钱氏之子,可有证据?”苏闫笑问道。
“我……我……”
“据我所知,钱氏根本没有儿子,她当时给问青当乳母时育有一女,那女儿也在四岁那年感染天花离世,突然冒出来个儿子,怕不是卞大人随意找了个人来凑数?”
而面对苏闫的质疑,卞白也笑了。
“苏大人,这可是朝堂上啊,卞白有那胆子传假证人上来吗?”他笑着,慢慢走到钱氏之子身旁,将其慢慢扶起,“钱氏在做乳娘前,曾与前夫育有一子,后二人和离,儿子便跟了前夫。”
“如果一定要什么证据,钱氏的前夫婿家族谱上应当有记录。”
苏闫冷冷地看着卞白,满目憎恨都快要溢出,他坚信钱氏已死,找其子出来充当证人完全为下下之策,故而依旧有恃无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空口无凭,老臣,”苏闫冷声道,“不服。”
“那若是薛夫人亲自作证呢?”
卞白对上苏闫仇视的目光,泰然自若道:“若是薛夫人能证明薛问青不是她的孩子,难道也是卞白空口无凭吗!”
瞬间,堂上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薛家夫人是薛问青的亲生母亲,同样也是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至亲之人,她真的会站出来指正这一切是苏闫偷龙转凤之计吗?
而此刻的薛问青微微踉跄了一下,看着殿外,若有所思。
“陛下,臣现在要请第二位证人上殿,望陛下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