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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谁说能熬不是天赋呢?

作者:腰下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楚清就直接靠着墙坐在了地板上。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清清?睡了吗?”是江斓的声音。


    楚清没有动也没有回应。门没锁,她不需要回应。


    江斓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


    看到坐在地上的楚清,绕过她,把牛奶放在桌上,再走到楚清身边,蹲下去碰她的肩膀。


    楚清躲开了她的触碰。


    江斓再次伸手,还是碰到了。


    江斓口吻迟疑:“你不能去见那个蒋谓之,你去找黎原。让他带你走。蒋家那边我去找蒋太太谈。”


    楚清的低气压只能压死自己,压不到任何人。她觉得无法理解,这种时候了还把黎原扯进来做什么。


    她清看着母亲,直截了当:“找黎原?然后呢?然后等着爸爸和蒋家联手,把黎原彻底按死?”


    她的理智还在,尽管这理智让她感到想呕。


    “那你就准备去见蒋家那个人?那就是个火坑!楚明成他是故意的!”


    好笑,谁不知道楚明成是故意的?楚清是傻子吗?


    “还早呢,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一步一步看吧。”楚清好疲惫,脑子也转不太动,靠着墙,连抬头都需要向墙借力拖住她的后脑勺。


    江斓急了:“看不了等不了,一步一步步不了,你以为一个月很长吗,万一见完就定了,等到订婚宴摆出来就彻底晚了!现在就要离开!”


    “离开?去哪儿?怎么离开?”楚清觉得荒唐,难道江斓以为这个家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吗?以为签个离职报告呢?那这么多年江斓自己怎么不离开?楚清本来就烦,此刻更甚,“像黎原寻求帮助?像你当初一样,寻求帮助寻求到楚明成,然后呢?”


    这话显然刺痛了江斓,于是她也想刺痛楚清,她当然知道可以用谁来刺痛楚清。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我是在为你考虑!两年前黎原出现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离开的!是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你不是挺有主见的吗?怎么当时又怂了?现在倒来怪我!你要是像立帆一样懂事——”


    “我像她一样懂事没用,可能我得是像楚立帆一样,死了干净才有用。”楚清打断她。


    “楚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立帆是你姐姐!”江斓瞬间炸起来,语调也尖锐。


    “姐姐?”楚清不明所以,“是啊,我那个完美的,死了还要阴魂不散地罩着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很失望?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她?为什么是我这个处处不如她的替代品?”


    楚明成关于楚立帆的暗示言犹在耳,此刻被楚清用这种指控的方式提起,江斓简直要断裂,忍不住一样喘起来,辍辍喘喘。


    “你怎么能这么说,立帆她要是还在,她根本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她从来不会让我这么操心!”


    “在你眼里,我永远比不上她。永远。爸爸至少偏爱我,你连一点独一无二的爱都不肯给我。你看着我的时候,永远都是在看楚立帆。”楚清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明明是愤怒,却愤怒的想哭,这不好。


    于是楚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蹲着的母亲。又看了看那杯牛奶。


    “我根本不爱喝牛奶,你连这都是复制粘贴给她的那份。有意思吗?”


    江斓想找补:“妈妈是为了你好。喝牛奶对身体好。”


    原来是真的,你真的知道我不爱喝牛奶。


    “为了我好?”楚清逼近一步,“你每一次的为我好,都让我觉得更恶心,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楚清!”


    “我让你出去!”楚清指向门口。


    江斓出去了,楚清站在原地,看那杯牛奶洁白,平静无波。想必像一片镜子,照出洁白的楚立帆,和被洁白弹回来的她自己。


    江斓大概不知道,楚立帆其实也根本不爱喝牛奶。


    楚清还记得,很多个夜晚,楚立帆会像完成仪式一样,端起牛奶杯,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喝完嘴角会留下一点渍,楚立帆总是飞快用手背擦掉。她喝牛奶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听说喝牛奶能长高,对成长发育好。她那么努力地想让自己符合一切好的标准。于是像个炼金术师一样,渴望用牛奶炼出自己的发育。


    就像她背书,楚立帆背书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大,抑扬顿挫,反反复复。楚清的房间就在隔壁,那声音穿透墙壁,由于楚立帆念念有词的语速实在太快,导致楚清其实根本听不清她具体在背什么内容,只是那副投入的姿态,很难让人忽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楚立帆喝牛奶和背书的样子呢,楚清想,大概是因为楚立帆即使把课本念得滚瓜烂熟,即使每个清晨和深夜都能听到她房间里传来的朗读声,她的成绩也始终只是在中等徘徊,毫无起色。就像楚立帆天天喝牛奶,身高却也最终停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字上。


    未成年人的价值判断体系往往很仓促,会不断经历动荡甚至迁移,连迁移都很着急,一不留神就溜走去了下一个迁移地。这件事对当时的未成年楚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它早早地告诉她:看,所谓努力就一定有收获,只是个美好的谎言。付出和结果之间,并不存在必然性。


    这种认知,让楚清后来面对许多事情时,都带着一种提前预设的悲观,避免投入过多,以免承受落差的痛苦。


    可有点讽刺的是,直到两年前,她看到黎原在训练场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格斗动作,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她当时大概露出了不太体面的神情,黎原抹了把汗,喘着气对她说:“我觉得能一直保持练习不放弃,也是一种天赋。谁说能熬不是天赋呢?”


    这话打动了楚清。没有承诺努力必然成功,赞美的是坚持本身。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很可惜,楚清想,如果她能更早一点,在那些被楚立帆的背书声和牛奶味包围的青春期里,就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她看待楚立帆的方式,看待许多事情的方式,都会不一样。


    她内心某个部分终于认可,重复,坚持重复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珍贵的品质。


    但与此同时,楚立帆的身影和结局,又提醒着她:坚持重复,也未必能抵达想要的彼岸。


    这种矛盾,也让她既无法走上黎原所代表的那种笃定,又无法回到过去那种全然的悲观。


    她卡在中间进退维谷。


    ……


    另一边,黎原充分发扬人民警察轻伤不下火线的传统,打着石膏吊着胳膊,就溜达回队里了。


    同事看见他都乐:“这造型挺别致啊,准备转型?”


    黎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一份文件拍过去:“少贫,干活儿!”心说你们懂个屁。


    他当然不信自己那车祸是意外。


    交警那边的结论是对方全责,但对方司机咬死了是操作失误,赔偿倒是爽快。


    太爽快了,显得蹊跷。


    他更想查的,是之前跟踪楚清的那辆灰色宝马。


    黎原打着石膏,坚强的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从各个路口监控截取的灰色宝马的图片,以及城北城中村的区域地图。


    “套牌,原车丢了大半个月了,那边警方也没太多线索。”一个年轻刑警指着白板上的信息,“对方很懂行,选的路线监控盲区多,最后消失的城中村像个迷宫,流动人口密集,身份复杂,挨家挨户排查不现实,工作量太大,也容易打草惊蛇。”


    另一名技术出身的队员接道:“黎哥,从有限的监控画面看,驾驶座的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副驾也看不清。车辆行驶轨迹非常平稳,遇到红灯和检查点也不慌,这种心理素质和技术是有丰富经验的老手。”


    黎原抱着手臂,心里很不安。


    是谁?为什么要动用这种级别的人来跟踪楚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纠纷或报复的范畴。


    “继续挖。”黎原有点焦虑,“城中村那边,加派人手,便衣走访,重点排查所有进出口的民用监控和小商铺自己安的探头,看看有没有拍到更清晰的画面或者人员下车后的去向。车辆的来源也别放松,失车地点的周边监控也再过一遍,放大细节,看看偷车的是什么人,手法怎么样。还有,查一下内部系统,最近全市有没有类似的案件,特别是针对企业家和富豪家属这类高端人群的。”


    他避开了直接提及楚家的具体身份,只用高端人群来概括。


    “明白!”众人应声,再次投入工作中。


    黎原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是楚清的消息:“楚明成把风衣还给你了?”


    黎原看着这行字:“什么风衣?”


    楚清那边没动静了。


    黎原反应过来了。是自己那件旧风衣。楚清说找不到了,看来根本不是丢了,是被楚明成拿走了,这老狐狸想干嘛?示威还是警告?


    黎原心里警铃大作。


    他想到自己的车祸,还有那辆灰色宝马。


    他怕楚清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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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电话就给楚清拨了过去:“怎么回事?”


    楚清似乎不太想谈:“没什么,可能我记错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黎警官,这是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楚清有点不耐烦了。


    巧了,世界上最不怕楚清不耐烦的人就在眼前。


    “现在这可能不只是你的家事了。我觉得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安全。那辆跟踪车没头没尾,我这边车祸也蹊跷。”


    “所以呢?有何高见?”楚清正烦呢。


    黎原趁热打铁:“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一个人很不安全。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增加接触频率。”


    楚清气笑了:“你脑子被车撞坏了吗?楚明成刚警告完,我就往你身边凑,你是觉得只伤了一条胳膊不够?”


    “正因为他警告了,我们可以让接触看起来合理。比如以配合调查跟踪事件为由定期沟通。这样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你的安全,我也能更方便地了解情况。楚小姐,虚虚实实,反而让他摸不清路数。他越是不想我们接触,我们越是要把接触摆在明面上。总比你一个人硬扛,或者完全被他控制在手心要强,对吧?”


    楚清在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她明白他的意图。


    楚清确实想直接拒绝黎原,因为她害怕连累他,也因为她不相信这样有用。但当她听到黎原的声音,想起他训练时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也许值得试一试这种不同的方式。


    努力未必有结果,不如一开始就别投入,何况这还承担着黎原的风险。


    黎原提出的这个冒险的提议,本身何尝不是一种不厌其烦的坚持。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可能没有好结果,他还是选择了靠近,选择了行动。坚持的价值,或许并不全然系于那个最终的结果,而在于坚持本身。


    如果她再次因为预判了坏结果而拒绝,那她和曾经那个暗自嘲笑楚立帆无用功的自己,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她是否又一次落入了因噎废食的窠臼。


    黎原知道她在权衡。一边是楚明成明确的警告,一边是他这个潜在的危险。


    离他越近,他可能越危险;但离他越远,她就可能永远困在危险里。


    坚持往前走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反抗。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这就是现在的往前走。


    楚清终于开口:“黎原,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这话太霸道总裁了,给黎原都听笑了。


    黎原看着自己吊着的胳膊:“我骨头硬,你就说干不干?要是怕这怕那,觉得可能没结果就不去做,那警察这行早没人干了。我们盯一个案子,蹲守十天半个月扑个空是常事,难道就因为可能白费功夫,下次就不蹲了?”


    扑个空是常事,这像楚立帆努力背书却成绩平平的徒劳。


    楚清也听笑了:“我想想吧,你先养伤吧。”然后把电话挂了。


    黎原听着忙音,愣半天,随即反应过来有戏,连带着胳膊上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楚清放下手机,把牛奶端到洗手间里倒掉了,一边冲杯子一边想,她知道这很危险,在走钢丝,但钢丝另一头的诱惑实在太大。


    其实电话时她犹豫了再犹豫,要不要把下个月要去跟蒋谓之相亲的事情跟黎原讲,最终没讲出口。


    不是觉得没必要,而是觉得有点羞耻感,被江斓激发出来的羞耻。这是她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的最直接证明,也等于承认自己依然是个无法自主的木偶。她不愿别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和被动的一面。她希望自己是那个能一脚踹翻流氓,能冷静周旋于董事会的有力量的楚清,而不是一个连婚姻都要被安排的可怜大小姐。


    而且,她自己也未理清对黎原的感情。是依赖是利用是吸引?还是更多别的?


    在这种不确定性下,用一次相亲作为刺激,或许也能帮楚清看清自己的内心。


    想完这么多,楚清还是有点想流泪。她逼着自己看向手里的牛奶杯,那杯牛奶像个麦高芬一样,被倒掉了却还立在那里,可是也可以让楚清强大起来。


    黎原的手机再次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江斓发来的短信:“黎原,明天上午十点,方便见一面吗?”


    黎原盯着这条短信,江斓在这个时间点约他见面,很奇怪。这个女人看似优雅实则步步为营的姿态,让他从心里面就感到排斥。


    他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


    但也许事关楚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不能放过。


    他回了两个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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