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气其实不错,早春,阳光淡,情绪浓。
在北方,早春的风总是带来料峭寒意。
在北京,再料峭的风也吹不动热门景点里蒸腾的喧嚣。
人潮推挤着,气味混作一团。
楚清图清静,所以站在一株开得并不繁盛的桃树下,心生烦躁,心声脏话。
化了精致妆容的眉眼看起来冷飕飕的,比她站着的这株桃花树的花瓣更薄,也更锐利。
楚清心里烦得很。
她本来就不是真心来看花的,是被几个朋友硬拉来凑热闹。
穿的裙子不便宜,可惜了。旁边人挤来挤去,也不知道是谁在那昂贵的裙摆上蹭了一道灰印。
当然,这热闹在她耳中,不过是无数张嘴开合的嗡嗡。
那就不叫热闹,叫聒噪。
蚕语食桑叶,人语吞没时间。
幸好,楚清多得是时间可以浪费,也不在乎浪费。且并不太在乎浪费在哪里。
“楚清,咱们去那边吧,那边人少些!”友人周沐阳试图拉她。
也是因为看着了不远处有几个推搡嬉闹的年轻男人,所到之处激起声浪,像没开化的猴子,看到有人因自己而有反应,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楚清没动,目光落在那几只猴子身上。
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正对着路过的女孩吹口哨,眼神粘腻,眼白占比较多,像一坨猪油,让人看了想抠下来。
猪油下一秒就糊到了楚清身上。
花衬衫咧着嘴,带着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就要凑过来,一股劣质香味先一步抵达。
“美女,一个人啊?需要帮忙拍照吗?”
说话间一只手就要搭在楚清身上——
没能搭上。
楚清撩起裙摆,一脚踹在花衬衫的膝盖处。
有骨头错位的脆声。听着就让人高兴,像这四月本该有的天气。
花衬衫脸上的猥琐定格,再被撕扯变形。
像一袋垃圾被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烟。
人群哗然散开一个圈。
楚清放下裙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是美的!楚清满意的拍了拍手掌,打落并不存在的灰。
周沐阳惊得捂住了嘴。
另外两位朋友王潋滟和陈峰倒是反应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却不是拉楚清,而是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正要扑上来的鸭舌帽。
“我跟你说你别找死啊!”陈峰低低地说,不是威胁,是陈述。
地上的花衬衫挣扎着要爬起,手掌在地面蹭过,拉了一道口子。
他疼得龇牙咧嘴,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楚清,眼神里又恨又怕。
能威胁到谁啊?楚清想笑。
众目睽睽,想必这个场面比桃花要好看吧。
可主角楚清却在这时换了一副表情。
脸上的不屑撤下去,现在是楚楚动人上场。
楚楚动人的歉意、楚楚动人的脆弱、楚楚动人的委屈,我见犹怜。
仿佛刚才那雷霆一脚不是她所为。
她捏起裙摆的一角,像拈着一片云,走到花衬衫面前,缓缓蹲下。
几个好友都不动,鸭舌帽更是无法动,花衬衫也忘了疼,愣愣看着她。
楚清伸出手,用那柔软裙摆缓慢擦拭着花衬衫流血的手掌。
动作轻微,小意温柔。
长长的睫毛低垂,嘴唇紧抿,连懊恼都惹人怜惜。
正巧阳光穿过桃树,斑驳地落在她身上,是连光都偏爱的精心构图。
被陈峰和王潋滟架住的鸭舌帽,也被这诡异的温柔震慑,忘了挣扎。
没有人怀疑这歉意。
周遭的议论声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皆在说花衬衫的不是。
也没人注意到,楚清擦拭的力道加重,昂贵的布料狠狠碾过伤口。
她的头也低下,靠近花衬衫的耳边。
呼吸拂过花衬衫的耳廓,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就这点本事吗?”
花衬衫浑身一僵,脸上的一切表情反复变化,难以抉择,最后都变成暴怒!
他本就是个毫无底线的混子,哪受过这种羞辱?
痛感和楚清言语的刺激,可不就像油浇在火上。
“你这个臭女人!”他狂骂一声,那只没受伤的手扬起,带着风声,扇向楚清脸颊!
楚清没躲。
甚至在巴掌挥来的瞬间,她眼睛里在笑。
笑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踏入陷阱。
“啪!”
清脆的耳光声。
楚清的脸被打得偏过去,白皙的皮肤上迅速起了指印,像桃花面。
人群炸开了锅,周沐阳尖叫出声。
报警的报警,录像的录像,也有热心肠的女士在包里掏掏纸巾之类,也有被传染的男士怒意也上头,要去合伙收拾花衬衫。
楚清却慢慢地把脸转了回来。
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红印子和她的嘴唇是一个色,相互而衬,异常鲜艳。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名正言顺的理由攥在了手心。
她没去碰自己发烫的脸,站了起来。
穿着皮鞋的右脚,鞋底沾着一点泥土,踩在了花衬衫刚抬起的脸上。
位置正对着她自己脸颊上那道掌印。
用力,碾压、研磨。
花衬衫的惨叫变成呜咽,眼球因压力和屈辱而有些突。
桃林纷扬的花瓣,在这一刻,成了背景布。
警笛声由远及近,人群迅速分开。
黎原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桃树下,混乱的中心。
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像一朵被狂风骤雨催开的花。
她一只脚踩在男人脸上,姿态近乎傲慢。
脸上有巴掌印,裙摆沾染了尘土和血迹,却无损她周身那种危险的光芒。
黎原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确认短信和微信都没收到相关消息,他想叹气,更想生气。
叹气是对楚清,生气是对花衬衫。
楚清哪知道这边的弯弯绕绕,她垂着眼,看着脚下这个男人如同看着垃圾。
桃花的柔美与狠厉在她身上都具备。
黎原收起手机,眼神扫过全场:地上惨叫的一个男人,被制服的另一个男人,惊惶的人群,以及那位不知道是受害者还是肇事者的楚清。
他穿着警服,戴着帽子。一路朝事发现场走过去:“警察。都别动。散开!”
视线最终还是得落在楚清身上。
楚清收回脚,姿态优雅,仿佛刚才踩的不是人脸,而是踩了截烟头,那她可是在做好事呢!
“都带回局里。”黎原对身后同事说。
眼神却还在楚清脸上,在看那道巴掌印。
楚清也看了过来,猝不及防两人四目相对,帽子遮住了一些脸部,楚清没认出来这是谁。
几秒后,是黎原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这是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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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对视。
疏散围观人群,处理现场。
黎原一项项公事公办地指挥着,但每一次眼角的余光都要掠过那道穿着白裙的身影。
警车空间狭小,楚清靠窗坐着,看着外面的街景,面无表情。
其实此刻她看起来有些狼狈,裙子脏污,脸上红痕肿痛。
但她不在意。
只觉得手上残留着触碰过那个垃圾的感觉,令人作呕。
到了警局,流程总是繁琐。
问询室里,楚清几乎不说话。
她的三位朋友和惊魂未定的围观群众代表,还有那两个被铐在一边鼻青脸肿的流氓,交替着陈述。
楚清垂着眼,摩挲裙摆上的血渍,越来越用力。
终于,轮到她做笔录。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刚打开本子,楚清却抬起了头:“我需要洗手。”她说,“很脏。”
这是她进入警局后说的第一句话。
问询室里有一瞬的寂静。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看向门口。
黎原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在和另一位年长的警察低声交谈着什么。
听到这句话,他们的交谈声也停止。
黎原看了眼楚清,看到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
看得如此仔细,以至于忘记了移开视线。
水流声在公共洗手间里持续了很久。
水冲刷着手指,一遍又一遍。
楚清低着头,用力揉搓,指甲划过指缝。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红肿,眼神却冷淡。
十分钟,或许更久。
指腹被搓得发白发皱,她关掉水龙头。
回到等候大厅,里面还有几个等待处理事务的人。
楚清走向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那里放着她的包。
没拿包。
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预兆。
楚清伸手探向背后,从上往下拉开拉链。
在安静的等候厅里,象牙白的昂贵长裙,像失去支撑的华丽幕布,顺着她的肩头和手臂,一路滑落。
堆叠在她脚边,是一朵突然枯萎的花。
楚清里面穿着一条同色的吊带,还有一条裙撑。
大厅的人不多,但都看了过来。
惊愕、尴尬、窥探……各种情绪。
楚清走入局子时,一位应该是有话语权的五十岁男性,格外热情地跟楚清打招呼。一口一个“楚小姐”,殷勤备至。
楚清不认得,就没办法回应。
平常不至于这么没礼貌,只是看着这人身上的警服就烦。
能把警服穿得不惹她烦的,只有过一个人。
楚清不在意这个插曲,但张副局如此热情的对待楚清,再怎样也能让一些人察觉出端倪来。
于是此刻,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上前。
直到一个身影走来,警服衣角从楚清视线里划过。
黎原在她面前蹲下,捡起那堆布料,将裙子仔细叠了两下,团在手臂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楚清。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
“楚小姐,”他看到她过分清晰的锁骨线条,“你又开始不爱吃饭了?”
“哪位?”楚清情绪并不正面。
小黎警官的同事没憋住,嘴角和眼睛都在看好戏,正要揶揄,“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你了!”
但楚清已经认了出来。
“是你啊。”